06/
有一段时间特别不开心,也不知道自己走在路上是一种什么表情。
不过饭还是要吃的。早晨到公司楼下的便利店,我总会买一份手抓饼,胡乱塞进嘴中,填一填肚子。
做手抓饼的店员说:“你怎么这么不开心啊。”然后,他用辣椒酱在饼上画了一张笑脸。
第二天,我的心情还是没有好起来。做手抓饼的人还是他,他摸摸头:“难怪你还是不开心,原来啊,是我用错了方法,抱歉抱歉。”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一次,他用辣椒酱在饼上画了一张不开心的脸,然后卷起来,递给我,说:“快,把不开心统统吃掉!”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很幼稚,像个小朋友。
可是,当我们和小朋友混在一起的时候,天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好像所有的烦恼统统不见了。
这是我后来才发现的,他的魔力。
07/
虽然我不当电脑白痴很多年,可我的技术还是不怎么样,现在的软件又太流氓,于是我频频中招,不小心桌面就多了网页游戏的快捷方式,多了几个浏览器,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软件,真不知道它们钻进我的电脑里有什么意思。
我打开网页的时候,总会有弹窗弹出来,问我要不要把它设为默认浏览器。
喂喂喂,可不可以大度一些!这样争来抢去的,和后宫的嫔妃争宠有什么两样?
不过,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我都不舍得卸载它们了。
08/
我陪小朋友看动画片,电视里的熊大说:“活着就要活出个熊样来。”
周围的小朋友哈哈大笑,可我怎么就觉得这句话很励志呢!
09/
那天我偶然遇到初中同学,于是一起找个地方喝茶。
他还是一副混混模样,有很大的烟瘾,爱说脏话,酒量又极好,不过,看得出来,现在他混得还不错。
提起他,我还是印象深刻的。喝茶的时候,我又提起了他当年的糗事,那也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他上初中的时候,成绩相当稳定,一直保持在班级后三名,其实,我这么说已经相当客气了,要知道,当时他一般都是雄霸倒数第一的宝座的。有一天他和另外两个同学翻院墙出去上网被保安逮个正着,被送到班主任办公室。班主任一看是他们三个,相当头疼,有他们这三个人在,其他同学成绩再差,也只能考倒数第四。
那天班主任可能有事,丢给他们一张试卷,上面一共五十道选择题,如果能得八十分,那么就放他们一马。后来,他们考了九十分,把班主任吓了一跳,在学校里一度成为传奇。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我问他。
他喝了口茶,很认真地对我说:“是我们凭实力做出来的。”
我瞥了他一眼,鬼才信!
“真的。”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就是我们三个人,很认真地把题目做了一遍,然后,一起汇总答案。反正我们做出来的答案都是错的,那么运气好的时候,我们解出三个不同的答案那就能排除掉三个答案,运气差一点也能排除掉两个答案。两选一,正确率高多了。”
我差一点没把茶喷在桌子上。这也能行?
他说:“上学那几年,我没学到什么知识,但那一课,足以让我受用一辈子。我不知道班主任是怎么想到那个方法的,就算是误打误撞,也值得我一直感激他。他让我明白了,就算是几个不成器的人,找到合适的方法来抱团,也是能做一些事情的。”
高中毕业以后,他走上社会,吃过很多亏,但当初的那三个人,始终在一起搭档,没有人认为对方是废柴,他们都认定对方是放错了地方的宝。现在,通过自己的努力,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
10/
夏日午后,大滨和他的初恋相遇。林荫大道,风光绝好,还有蝉在叫。
过去真心相爱,后来因为种种不巧,就算心底念念不忘,也还是难免悲剧分手。分开以后,大滨把自己原封不动地打包起来,继续新的生活。
一个人真的可以说不记得就不记得吗?一个人真的可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吗?我见过那些擅长深埋情感的人,他们人前风光,人后悲伤。不打碎他们的硬壳,就不会摸到他们一碰就碎的心。
两个独行的人说碰就碰到了,总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大滨平时是个话痨,但他说:“那个时候,他静如熟睡的婴儿。”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比喻,那是因为他肩上背的包里,有自己小孩的尿片,刚买的,品牌货,不便宜。
可是尿片不能贴在他脸上。
要是能,一定能吸走他很多眼泪。
是的,他很不争气地哭了。像个片场的群演,突然间动了真情,导演喊停都停不住。
其实,一个人的时候,他有想过,如果遇到自己过去真心爱的人,会有怎样的情况发生?他想,一定会哭的。他也对自己说,一定要哭,这样显得自己情深似海。
补充一句,他好像不是双鱼座的。
“他是还爱她吗?还是这眼泪是为过去的青春而流?”我问他。他说:“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不是自导自演。
而另一位主角,也许是碍于情面,也许是身边的过客太多,突然间没记起来他是谁,无比好心地递过来一张面巾纸,之后就背着包,快步走了。
大滨说,挺好的,上次哭,都没有人给他递张纸,老天啊,待他不薄。
11/
“我的梦想是有个农场,我和我的家人都住在那里。要拉一个很大很大的围墙,我的房子我的地统统圈在里面。养白羊、肥羊,还有大狗,闲得没事就追着鸡鸭鹅,撵得它们到处跑。饿了就逮一只,架起架子烤着吃。对了,还要有片茶园,请一群漂亮的采茶姑娘,有喜欢的就亲她一口,把她娶回家……”
在某个朋友的聚会上,小卷毛站在桌子上高谈阔论。他喝醉了。
大概没几个人在意一个人喝多了以后说出的话,可是,去年我去吃过他的烤鸡腿,在云南的一个村寨边。他真的娶了漂亮的采茶姑娘,不过他食言了。他没有在结婚之前亲到她,那天他是眯着眼,噘着嘴,打算耍流氓来着,姑娘也把巴掌抡圆了,据说十里八乡都能听到那声脆响。他当然不止这一个食言的地方,我路过他的院子,看到鸡鸭鹅正撵着他跑!
12/
电梯妹像是一朵忧郁的蘑菇,只是这蘑菇无害。
电梯妹的奶奶爱打麻将,爸爸常年在外,妈妈辛苦赚钱。童年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生活,夜很深听到妈妈喊她名字的时候,才从阁楼上走下来,一言不发地跟在妈妈身后。
电梯妹家的阁楼我见过,小小的,平常堆放杂物,因为空间狭小,里面的东西常年不清理,总能闻到一股霉味。她就蹲在那里,透过那老旧的铁门缝向外张望。外面的墙壁上是爬藤类的植物,偶尔会路过一两只动作迟缓的小蜗牛。
后来她家所在的地方拆迁,她搬进三十二层的商品房里。楼道里有五台电梯,心情不好或者很无聊的时候,她总是靠在电梯最里面,跟着电梯上上下下。于是大家开始悄悄地叫她电梯妹。
电梯里,电梯妹能看到五味人生。
十七楼的小女生像她一样忧郁,大概是喜欢上了一个男生,总爱跑到顶楼去。顶楼的月亮飞向哪里,顶楼的风往哪里吹,她应该最清楚吧。有一天小女生去了顶楼,好久都没有下来,电梯妹的心猛地一沉,急忙到顶楼去一探究竟。在天台的西北角,巨大的排风口呼呼地往外吹着风,却还是能听到她难听的呜咽声。心底的眼泪,流出来总是好的,要不心是偏酸性的,不甜。
住在三十二楼的范老师在离开电梯时总会按下一层的按钮。有一次他回头,才发现原来电梯妹在他后面,嘿嘿一笑,说,一楼的住户多,这样他们等电梯的时间短一些。听得电梯妹的心暖暖的,范老师是不喝酒的,有天快十一点的时候,电梯妹看到神情黯然的范老师提着好几瓶啤酒就上去了。她悄悄地偷走了他塑料袋里的开瓶器,放了一块口香糖进去。第一次做贼,慌张极了,心里直打鼓,但她成功了。第二天,她去还开瓶器,一脸疲倦的范老师说:“谢谢你。”她知道,他不是因为今天的事说谢谢。
无论是沉默,还是自以为是的关心,四方的电梯间,给了电梯妹种种未经历过的人生初体验。把自己放进别人的世界里,也慢慢想明白了要怎样才能做出最完美的选择。无论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无论他们曾经历过多少风雨,但走进电梯的一刹那,心都变得善良。
13/
这是听来的朋友的朋友的故事。来自朋友转发的聊天记录,对方是个女生。
当年她一把“天霜寒气”带领小白徒弟杀怪刷图升级,喜欢让他叫她师父,可是他却总是叫她念姐,也是唯一一个叫她念姐的人。
如今她一身垃圾装备被人刷喇叭追着骂,她无能为力,还是只能默默地打怪升级,以期早日摆脱这样的被动局面,然而却意外听到一句“有什么冲我来,不要针对她”,面对着这个一身透明天空和顶级装备的人,总觉得似曾相识,突然他说:“念姐,好久不见。”那一刻,她顿时潸然泪下。
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突然想起那些说了再见就没有再出现的朋友。
她们都还好吗?
我很想她们。
14/
热恋的时候,我问他:“你有多爱我?”
他说:“不知道。”
我很失望。
他又说:“虽然不知道,但是,怎么着也比昨天多一点点吧。然后,恰好又比明天少一点点。”
类似意思的话,我看过,但我从没听他说过。所以我仍然很感动。
15/
我总在寻找一些问题的答案。
我在外面的时候,我妈总说想我了。我回家了,我妈又总说我。吃零食她说我,睡懒觉她说我,玩手机她也说我……她是真的想我了吗?
当我穿着新鞋的时候,别人踩我鞋了。当我的鞋子很旧了,别人踩我脚了。别人到底踩我哪儿了?
爸爸说他今年六十多了,老咯。我说他今年才三十多岁。难道他不是我出生了以后才当上爸爸的吗?
……
16/
我猜,这世上一定有另一个自己,做着我们想做的事,过着我们想过的生活。
我还没有老到可以回味人生,就已经在现今的时光里回忆青春。于是情怀永在,在这世上找同类,在旧木箱子里找回忆。像离群的猫,坐在屋里看门外的热闹光阴。
我知道未来会怀念什么。怀念走过的青春,相逢过的人,以及遇见的事。我还会怀念多年前的自己——善良、真诚、爱沾沾自喜与自娱自乐,怀念那曾以为过不去的坎,怀念每一次足以告慰内心的小成功,然后再勉励自己挑战下一段征程。
平凡如我,即便我过去一无所有,也曾在茫茫人海中前进过。那些曾令人欢笑与忧愁的事情仍印在我的脑海里,它能让我拥有一个不靠同情而活的老年,能让我更用力地活在现在。
我想这就够了。
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他走了真好,要不然啊,总担心他要走。
01/
四年前的夏天,我安慰过许多蹲在路边哭的人。
那个说什么都不肯站起来的女生失恋了,她说她的小恋人只是暂时离开,一定就在不远处偷偷看着她,当她哭累了,他就会走过来,给她一个拥抱。她要我走开,别挡着他的视线。
一个提前出狱的年轻人,他说他哭够了就回去面对一切,过去的那一页总是要翻过去的,他留着刘海的照片一直刻在他的脑子里,那样子特别特别帅。
还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通过短短几句话,我无法知晓他们身上发生的事,只是我出现的那一刻,他们恰逢阴天。
阴天的时候,不适宜呼朋唤友。那时长长的路,只能一个人走。
02/
和我谈心的姑娘叫弥耳,她爱听《阴天》,其实是最爱歌里的那句歌词:“这歌里的细微末节,就算都体验,若想真明白,真要好几年。”
人不会平白无故对一句歌词心生感触。弥耳的初恋总说她不懂他,而她也想不明白,他到底要的是什么。大概因为是初恋,所以对彼此都寄予很高的期望。最初的经验都来源于故事和小说,真实的感觉其实大相径庭。于是两人分了合合了分。初恋说:“真累。”弥耳说:“好巧啊,我也是。”
一直连吵架都分不开的两个人,却因为一声叹息过后的短短几个字分手了。有时候,生活真如戏剧般充满意外。弥耳说:“累不是我要给他的感觉,爱很美好。”不经意间,她学会了成全。尽管,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伟大的人。
初恋给她最大的裨益,是让她练好了普通话。弥耳说,未央你知道吗,普通话不标准,我觉得连吵架都没气势。可是,现在气势有了,吵架的人却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