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市的三月,还是比较冷的,这一点陈泽豪深有体会。
凌晨四点,他被冻醒了。
夜晚时候的室内温度,从温度计来看,只有四度左右。一阵阵的寒气从碎了的窗户透了进来,尽管有一层厚厚的黑布阻挡,但是这种御寒效果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一阵阵的寒气冻得陈泽豪膝盖疼,但是他已经把所有的衣服都盖在了身上,连同地板上落了两天灰的被子,也被他抖光了碎玻璃后盖在了身上。
不过天气还是太冷了,或者说,他的身体太虚了。
自从离开部队之后,体训这种东西基本上已经是过去式了。除了一些简单的,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的康复训练,他基本上已经不会主动去做任何的锻炼。
这样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仅仅一个月,陈泽豪的体重就从75公斤迅速提高到了100公斤,甚至于膝盖,肩头,肚子上都长出了肥胖纹。
体重对身体的负担,会造成严重的后果。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心脏病、肾脏负担过重,这都是最直接的影响。尽管他还没患上这些疾病,但是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就是一个早或者晚的事。
惰性永远是人类的天敌,借口是惰性最好的伪装。
陈泽豪一直以来都以自己属于肌肉型身材,体重高一点没什么这样的借口来安慰自己。不过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肌肉和肥肉的区别,可惜的是陈泽豪对自己编造的借口十分满意,以至于他自己都信了。
身高一米七八,体重92公斤,这就是他的身体现状。由于长期大量的吸烟,呼吸不畅、胸闷也是他经年累月的隐疾。
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就是陈泽豪日常生活的常态。不过也许是因为他曾经抵抗力比较好,不管是什么病,只要休息一天就能好,所以他再怎么难受也从来不在乎。
不过这样的体质,在这种环境下生存,跟找死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被冻醒的陈泽豪,看了看漏风的黑布,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将床上的被子挂在了黑布上方的两个钉子上。
被子当窗帘,总比一块黑布给力的多了吧。
简单的用喝剩下的半瓶矿泉水洗漱了一下,然后又搞了点之前那种糊状物当早饭,陈泽豪就开始了一天的计划。
其实说是计划,也没有太详细的步骤。
简单归纳一下就是,第一点,去一趟楼顶,从天台俯瞰一下周围的环境;
第二点,尝试搞一个发电机之类的设备,保证紧急时候能有充足的电源;
第三,搞点汽油回来,当作储备,如果以后有需要的话,驾车逃跑也是必选的选项;
第四,搞一些野外使用的炉子回来,老这么吃这种屎一样的东西,尽管口味上还算蛮好吃,但是心理上总觉得自己在吃屎。
还有一些别的,不过短时间内这些方面还不急,毕竟泡腾片和各种片儿还是能坚持一下的,至少能坚持到保质期满吧。
综上所述,还有一些体能恢复,以及格斗技巧的恢复,都是需要去做的。不过,长期的惰性使然,他心里认为今天必须做到的,只有一项,就是爬到楼顶看看周围情况。
现在才是四点左右,天还黑着,这种时候爬到楼顶去看周围的情况,基本上毛都看不到。陈泽豪知道自己不是猫头鹰,所以观察的事情暂时不必着急。
仔细考虑之后,他还是决定先搞搞体能恢复方面的事情。
左臂还在疼痛,不能吃太多的力,所以右手就成了他唯一能用的手。也许是自身抵抗力使然,此前那些病痛已经消失不见了,腰部也恢复得七七八八,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只要不吃太多的力,基本上不疼不痒。
从墙角的杂物柜里翻腾出了几个健身器材,这些器材上也早就落满了灰尘,海绵上的孔隙里的灰尘仿佛擦不掉了一样,执着的黏在上面,让人看着就觉得很难受。
由于只有单手,而且长期没有接受过训练,所以拉力带是他的首选。不过陈泽豪看着一旁的健腹轮,还是有点跃跃欲试。
毕竟老子当年全单位臂力第一,腰腹力量前十啊!
他心里默默想着,嘴角浮上了一丝微笑。
说干就干,尽管左臂有伤,不过他也没怎么往心里,尝试一下嘛,也没多大事。
“我干拟大爷......”也许每一个对自己实力没点C数的人,都会有碰壁的那天。不过有些人可能碰壁之后就会发现自己存在某些不足和问题,有些人可能碰着碰着把自己自裁了也发现不了问题。好在,陈泽豪是前者,一句骂街就表明了他此时此刻的心声。
左臂自然不用说,健腹轮飞出去的一瞬间肩膀就又扭到了。由于左臂受伤,身体平衡不好掌握,健腹轮飞出去的瞬间,陈泽豪的手还死死的抓着健腹轮。结果嘛,可想而知,虽然身体及时作出反应的侧了一下脸,不过大地母亲还是和他的脸颊做了一次亲吻。
俗话说,不作就不会死,这句话很符合他此时的状态。也许是大地母亲的亲吻过于动人,尽管避开了正面,但是他的鼻血还是滴滴答答流了下来。陈泽豪没有动弹,也许是血压高吧,或者是许久未见的流血让他想通了一些事,此时此刻他的大脑仿佛一瞬间清醒过来了一般,甚至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思路像过去一样飞速运作了起来。
果然,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陈泽豪心里哀叹了一声,不过流鼻血似乎带走了他的大脑的一些压力,这种舒畅的感觉让他暂时没有堵住鼻子的打算。
拿过了一个纸杯放在地上,看着血一点一点的滴进杯子里,溅起的血点似乎在展示着此刻流血的人体内有着极强的活力一般。
看着杯子里的血,他的大脑逐渐清晰了起来,此前那种迷蒙在脑子里的雾气,似乎也跟着血液的流淌消散开去。
“我是白痴吗?”陈泽豪哂笑的说道。
逃避,自我麻醉,这都是过去几年里自己反复重复的行为。不断地用过去的成功来欺骗自己,自己告诉自己,我还尚有余力,只要我一奋起,我还是过去的那个我。
但是,没有目的地的希望,没有行动的希望,只是自我思绪里蒙骗自己的幻想。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陈泽豪叹了一口气。
也许是身体对主人的思绪有所感应,慢慢地,鼻血停止了滴落。
翻身将自己摔躺在地板上,陈泽豪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的思绪蔓延。
“这王八蛋特么到底住哪啊?”马路上,陈旭狼狈地握着左轮手枪慢慢向前摸索着,嘴里不断地低声谩骂着那个躺在地板上放飞思绪的人。
这座小城里的居民,几乎全都变成那种行尸走肉一般的生物。陈旭一到达这座城市,差点就被一群怪物给包了饺子。
好在在过去两天的接触里,陈旭发现了这些怪物的一个弱点,才得以逃出生天。
这个弱点,说起来也好笑,陈旭将这个弱点称为了人形向日葵。
简单说,就是在昨天晚上驱车路过一个加油站的时候,他看周围条件合适,就做了一个简单的实验,而这个实验的结果就是所谓的人形向日葵。
这个加油站附近的怪物,只有不到十个,这种怪物的速度,抗击打性在此前的交锋中陈旭就有了足够的了解。速度基本上也就是普通人走路的速度,偶尔有几个动作像是在跑的,也只能说是动作像。至于抗击打性,也是和普通人差不多,一发子弹就足以撂倒。
之所以想做这个实验,也是陈旭在一路上注意到的一个问题,这些所谓的丧尸,似乎不喜欢黑暗。
一路之上,所有的丧尸都有一个规律,就是沿着太阳的方向缓缓前进。中午的时候,陈旭在路过的一个县城里找午餐,顺便在距离丧尸队伍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用望远镜观察着县城里丧尸的动向。随着阳光逐渐地倾斜,那些丧尸也慢慢的改换了方向。起初,他还以为是丧尸群发现了自己,可是随后他就发现那些丧尸只是单纯的面向阳光行动。
在这样的夜晚里,汽油燃烧的光可以当作一个强光源,陈旭毫不犹豫的就将车上准备着的汽油罐搬了一个下来,然后远远的点燃。果然,面对这样的强光,这几个丧尸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甚至无视了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陈旭。
世界上所有凶残的东西,一旦有了弱点,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趋光性,就是目前他所掌握的最大弱点,而这个弱点,也让他有了自保的凭仗。
汽车,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巨型火把。所有的丧尸都被这个火把吸引,狂热的扑上前去,没有任何一个丧尸,将注意力放在陈旭的身上。
商业区,在下午五六点的时候应该是一个城市里最繁荣的地方。这个火把就安置在了商业区的中央路口,所有商业区里平日里辛苦工作的人,都已经变成了火把前狂热的丧尸。
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陈旭脑子里开始有点发晕。刚才点燃自己的汽车的时候,由于忘记了后备箱还存着一罐汽油,他没能算好车辆爆炸的时间。尽管及时保持了距离,车辆爆炸的冲击波还是将他掀飞了三米多,摔在地上的时候,虽然做了保护动作,但是嘴唇却因为磕在手枪而破了一个大口子。
陈旭的嘴里血一直流个不停,虽然将一块布料垫在了嘴里,但是这块布料对于止血,几乎没什么卵用。血腥味是那些丧尸追逐的目标之一,也许短时间内火把的光能让他们兴奋到狂热,但是一旦火把失去效用,倒霉的就是陈旭自己了。
一想到会被陌生人嘬着自己的嘴猛吸,陈旭身上就是一阵恶寒;再想到那些陌生人不只是一个,而且还是丧尸,陈旭的胃里就是一阵抽搐。但是如果此时不找个地方处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血迹和味道,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恐怕很快会成为现实。
一边胡思乱想,陈旭将自己身上沾染了一些血迹的衣服包了一块砖头,顺着街边的楼房甩了进去。刚摔进去,他的心里就是一阵蛋疼。
凭着火光隐约的照射下,他看到那个被自己砸碎的玻璃下有一块绿色的招牌,招牌上的字迹看不太清,不过上面一个隐约的记号表明了这是一家药房。
“我...干!”陈旭考虑了一下,没有走进那家药铺,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句脏话,然后继续向前快步走去。
............
什么是城市的味道?这个问题,难也不难。
汽车尾气,雾霾,各类饭馆的食余垃圾,马路边的污水坑的味道,行人身上的汗水以及那些街边商贩手中油炸食物的味道,共同构成了陈泽豪对这个城市的嗅觉记忆。
人类消失的第三天,陈泽豪在清晨的鸟鸣中清醒了过来。
自己有多久没听过鸟鸣了呢?他自己心里也没有这个答案。也许是因为每天都起的很晚,也许是因为城市的污浊驱散了大多数的鸟类,到底是因为什么,他的心里同样没有答案。
不过在清晨,以鸟鸣为闹钟,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了一种莫名的愉悦,至于那些不知道的答案,谁会在愉快的时候去探究这些呢?
天光大亮,正是去天台观察的好时候。虽然还有点冷,不过这对于心情愉快的陈泽豪来说,也不算什么事,大不了披个厚外套也就没什么了。
看了看手机,几条短信都是发送成功,然而依旧没有任何回复。陈泽豪驱除掉了脑子里一些不好的想法,竭力不让自己往坏的方面去想。
取了一柄折刀,一个单筒望远镜,还有几盒食物,一支笔,一摞纸。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小背包后,陈泽豪打开地下室的门向楼上走去。
楼房一共有十五层,而且由于停电,电梯也不能继续使用了,不过陈泽豪却没有什么消极的想法。
爬楼而已,大不了休息几次。
怀着这样的念头,他的脚一步一步往上走去。十五层楼,爬到楼顶几乎快要了他的命。更蛋疼的是,剧烈的喘息中,他看到通往天台的小门上,挂了一把锁和一条三指粗的大铁链子。
“还好带的是把工具刀。”陈泽豪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把刀柄上的梅花螺丝刀旋了出来。
空荡荡的楼道里,虽然只是一句轻轻的吐槽,但是激起的回声,还是让他莫名感觉到了不舒服。
不舒服就不舒服吧,干事情要紧。
虽然有工具在手,但是他还是费了不少劲才把这把锁拆了下来,原因很简单,门上的螺丝因为太久没有防锈处理,已经生锈了。螺丝刀刚拧了没几下,那根螺丝就滑丝了。没办法,陈泽豪只能用刀刃和罐头刀换着法儿的把螺丝钉从门上起了出来。
卸了八个螺丝,门也终于打开了。陈泽豪慢慢地走到了天台边,低头向下看去。
十五层楼,说高不高,说矮不矮的高度。但是对于许久没有从高处俯瞰过的陈泽豪来说,他还是感觉有点头晕。
城区的远处似乎有一点黑烟腾起,陈泽豪很久没有看过周围的情况,那道黑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也许是什么地方的管道爆炸了?一边想着,陈泽豪取出纸笔和手机,对照着城市地图,简单的标记了一下黑烟的位置。因为黑烟的距离比较远,陈泽豪也不打算立刻就去查看。毕竟身体刚刚恢复,自己身上还有一些伤没好,实在是不适合贸然出门。
对照着地图在纸上做标记的同时,陈泽豪用单筒望远镜细细的察看着附近街道的情况。
“嗯?”陈泽豪突然在望远镜的视野里发现了一个有点怪异的东西。
那个东西,似乎是个人,不过姿势很怪异。昂头看着天,双臂杂乱的在身侧摇摆。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陈泽豪用一种疑问的口吻轻声唱了一句歌词。
“可这大清早的,也没有星星排成线啊。”
那个怪异的东西,距离他所处的大楼距离并不远,大概只有三个街口的样子。不过他的单筒望远镜毕竟不是军品或者专业驴友店里买的器材,只是一个当初买东西店家赠送的玩具,而那个人所处的地方几乎已经是望远镜的视野极限了。
陈泽豪虽然对看到人形物体有一些亲切感,但是那个人昂首向天摇头晃脑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诡异了。尽管看不清,不过他还是继续用那个玩具认真的看着那个人形物体的动作。看了大概十分钟,那个东西终于做了一次幅度较大的动作。
也许是一只猫或者狗之类的东西,像一个黑点一样从那个物体边闪了过去,随后那个人猛一个转身似乎是想扑向那个小动物。然而,这个转身似乎是因为平衡性不好或者是身体不协调,刚做到一半,那个人就摔倒在了地上。
陈泽豪闭上了一直凝视着的眼睛,舒缓着眼睛的疲劳。同时,一个不少次在电影里看到过的词汇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丧尸。”
低低的吐了一口气,他重新睁开了眼睛,那个人已经爬了起来,继续保持着抬头向天的姿势。
“抬头向天迎向太阳,这玩意是向日葵吗?”陈泽豪吐槽了一句。
这个发现让他心里蓦然生出了一种无力的感觉,观察附近情况的欲望也彻底消失了。
某种意义上来讲,发现这种类似丧尸的玩意,可以说是这一早晨的侦察中最具有意义的发现了。
但是在他的心里,这个发现尽管重要,却还不如不发现。因为这个发现不仅证明了他心里预料到的最坏的情况,同时也在某种意义上宣判了他的家人和恋人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