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七日 15:30
时间轴快进到了爆炸前的七分钟。
上一次检查录像,是在三月二十七日的上午十点。从十点到下午三点半的时间里,除了街上路过的几个孩子在窗户前嬉笑打闹,以及在窗户上啄油漆玩的几只鸟之外,没什么有价值的的东西。
陈泽豪将这七秒的视频放低了播放速率仔细看了看。
视频的第六秒多一点。
一辆面包车,在视频里发出了一道猛烈的白光。
连带着附近的几个老人以及孩子,都被这道白光掀飞了老远。
炸弹袭击?可是炸弹为什么会导致现在的情况?
后面的视频都是镜头摔在地板上之后的同一个镜头,再看下去也毫无意义。
“丧尸片的展开吗?还是一觉醒来世界上只剩我自己的展开?”陈泽豪低声的喃喃自语。一次炸弹袭击,能导致现在这样的情况,实在让他有点无法想象。
在这样的环境里,整整一天不见一个人影,他已经有点害怕了。
充电宝的电量,估计只能支撑不到一个星期的,食物、饮水也只能勉强坚持半个月左右。
陈泽豪揉了揉头发,闷哼了一声。
一个星期内,就得找到合适的稳定电源,无论是什么样的电源至少要能够稳定供电。
还有食物,不过附近的超市应该能提供一段时间的食物,这个方面短时间内大概不需要过多的考虑。
但是......孤独,是陈泽豪这一辈子都不愿意面对的。
孤独这个说法或许不太准确,陈泽豪并不害怕活在人类社会里的孤独,他害怕的是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
尽管脑海里浮现了末世丧尸片的场景,不过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已经陷入了这样的境地。《我是传奇》的主人公那样的生活,陈泽豪是绝对不愿意去承受的。
只有一条狗?那还不如让我自己死在这个诡异的大爆炸里算了。况且,我也没有养狗,别说德牧,吉娃娃都没有。
诸如此类的想法,不断地在陈泽豪的脑海里浮现出来。渐渐的,一股自杀的欲望浮上了心头。
叮咚
就在陈泽豪将自己的救生刀慢慢靠上了自己的脖子的时候,手机的屏幕忽然亮了。
陈泽豪愣了一下,手上的刀也离开了颈动脉的位置。
屏幕上显示出有新消息的提示,不过短信来源是话务公司。
干!
人想要自杀,往往是一时情绪激动所致。一旦那种冲上头脑的情绪被冲垮了,自杀的欲望短时间内是提不起来的。
由于是话务公司的例行短信,陈泽豪没有点开短信去看内容,只是单纯的将手机握在了手里。那柄本该割开他的喉咙的刀,也掉在了地上。
手握得很紧,指尖也已经发白,也许是因为过于用力,额角也渐渐浮出了汗水。不过这条短信的出现,让陈泽豪彻底失去了自杀的欲望。
也许,孤独只是暂时的呢?
陈泽豪很难说自己的这种想法是不是侥幸心理在作怪,不过,希望总是真实存在的吧。
颤抖地给自己的家人和女友群发了一条短信,黑暗逐渐淹没了他的世界。
省道上,一辆汽车正在飞驰向K市。尽管是夜晚,车速还是直逼了100公里的时速。
车上坐着一个年轻人,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
从发型和神色气质来看,这个年轻人应该是受过专业的军警类的训练。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整齐的衣服,以及修剪的非常规整的指甲,都表明了这个年轻人严于律己的作风。
不过尽管衣服之类的打理的还算不错,这辆车里的杂物却让人有点看不过眼了。车的仪表盘上方放着一支警用左轮手枪,几个装弹器散落在副驾驶位上,旁边还扔着一盒子弹。
除了这些危险品,还有一条拆开的香烟和一些食品包装以及空水瓶散落在四周。
世人都恨远光狗,不过在这样的末世显然是没有人再去管什么远光灯之类的东西了,毕竟在这条往日有些繁华的道路上,这位年轻人的车子俨然成了少见的风景。
年轻人名叫陈旭,当年青年军官培养的时候,同队的人都尊称他一声“旭爷”。后来训练队改建制,重整成营连建制的时候,不光是低自己一级的小兄弟,还是高自己一级的老大哥们,也还是叫他旭爷。
后来这个名号越来越大,随着旭爷逐渐在队里干到了连长的位置的时候,别的营的人也开始叫他旭爷。
旭爷一向以公事严肃公正、私事平易近人的作风而被自己的小兄弟们视为行事准则,不过此时此刻的他,却跟严肃或者平易近人这两个词完全搭不上边。
车一路走,旭爷一路骂着街。仔细去听,骂街还骂的都是一个人。
“陈泽豪这孙子是他吗死了吗?短信发了一条又一条也不回复,马的电话也打不通。”
几乎是每过一分钟,陈旭就会骂一句,骂骂咧咧满面怒火的样子,如果放回他的老部队的战友们看,几乎都不会有人觉得这个是陈旭本人,而是别的和他样貌相似的人。
在陈泽豪家附近的爆炸发生前,陈旭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大致意思就是让他注意躲避爆炸,小心危险。
然而陈泽豪不仅没有给他回短信,连电话都关机了。
陈泽豪爱换手机号的习惯,几乎所有老训练队的人都知道,基本上每过一年他都会根据最新的优惠套餐重新办手机卡。当年就因为这个习惯,他几乎成了老训练队的营业厅阿姨最熟悉的面孔。
陈旭手机里存着的陈泽豪的手机号不下七个。
按理说,换了手机号就把之前的号停机,然后通知别人新号码,这个应该算是人之常情的常规操作。不过这陈泽豪,换手机号不光不给别人说,而且停机也停的毫无规律,极度任性。
一路飙着车,陈旭还时不时的给陈泽豪发短信打电话,然而这孙子的手机号几乎没有一个是通的。要么关机,要么停机,要么空号。
经过层层筛选,陈旭的耳朵听语音播报都听出茧子来了,最后终于选出来五个手机号是关机的。
关机,就意味着有可能打通,停机和空号,就意味着彻底打不通。
“老子听说过烟瘾,酒瘾,还特么有性瘾的,但是换手机号成瘾的你个王八蛋还真他么的头回听说。”
一路上换了六七种骂法,陈旭还是觉得不解气。然而陈泽豪的手机依然打不通,陈旭也没什么好办法。
如果真按传说那样,一想二骂三感冒,估计今天陈泽豪的喷嚏能连着二十四小时不带停的。可惜传说就是传说,他不仅没打喷嚏,甚至还在失去和其他人的联系后绝望的睡了过去。
相比起陈泽豪昏昏睡去,陈旭显然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爆炸前,他接到了上级的通知,要求他立即结束休假归队。
然而,爆炸之后,陈旭和上级的联系就彻底中断了。
第一天的时间里,陈旭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和上级联系,电话却一直都是令人头疼的忙音。
打给自己的女朋友单位的电话,则是她的同事接的。她的同事说,她今天有一趟航班,此时正在天上飞着。
然而爆炸之后,单位的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从附近机场的情况看,能平稳落地的飞机几乎是凤毛麟角,而坠机的就跟下饺子一样,都快炸了锅了。
陈旭用屁股想,也知道自己女朋友凶多吉少了,但是能够留给他悲伤的时间却不多,甚至差点连出门开车的机会都没了。
上级发布的紧急召回的简讯里提到了一个让陈旭感觉很陌生的词汇——基因武器。
作为一个常规部队的连级指挥官,陈旭对基因武器几乎没有任何研究或了解,不过这玩意的杀伤力,他由于当初老训练队的一个战友或多或少的有那么点了解。
这位老战友就是陈泽豪。
陈泽豪在自己训练队第一年结束时的研讨论文里就提到了基因武器,那时候陈旭还对这种过于科幻的武器嗤之以鼻。
不过在他的印象里,由于这个东西过于科幻,陈旭还真认真听了当时的论文研讨内容。
毕竟,陈泽豪这个家伙的论文老是从一些乍一看稀奇古怪的角度出发,但是最后却总是能从理论上让人十分信服他所提到的某些非常规战术的实际效能。
例如什么基因武器,基因士兵,高效能训练方式,高效能作战网格之类的稀奇古怪的东西,陈旭从陈泽豪那里知道了不少。
虽然以前不怎么当回事,但是后来陈旭按照他的思路在自己的部队里搞了一套类似于所谓高效能训练的玩意,收益居然比传统的方式高了不少,而且非常有效的降低了参训者的伤病率。
甚至他的思想教育方式,也大幅度提高了自己的部队的向心力。
不过很可惜,后来陈泽豪不知怎么回事,第四年开始的时候就提了一份退伍申请,彻底离开了部队。
当时老单位各种流言蜚语很多,年轻的小兄弟们大多都是单纯的怀念当初这个对自己言传身教的老班长,同级的大多都是觉得可惜,高一级的听说了之后都说是他吃不了苦,甚至有些领导也觉得他早就该离开了。
不过,陈旭是那时候唯一一个不太同意他们看法的人。陈泽豪当年离开单位的情况,之后他也了解到了一些内幕。
当初,陈旭对他突然退伍的感觉是这样的。
首先,陈泽豪似乎因为神经系统导致腿部经常麻木动不了,而且因为不科学的训练方式,导致他偶尔受的小伤不断被放大,最后甚至导致了韧带撕裂以及腰椎错位。
要说他不愿意留在单位,吃不了苦,陈旭更是不同意这种看法。想当初自己连里五六个小兄弟不乐意在单位待了,想方设法想回去,都是陈泽豪亲自做思想工作让他们留下来,甚至还给他们堪称洗脑的树立了自己的理想。
要是真的呆不住,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手段让自己的小兄弟心甘情愿的呆在这为单位付出。
何况,当年领导瞎搞的体能测试,他受伤在身领导还不给请假,韧带撕裂了坚持跑五公里还在二十三分钟跑完了。
吃不了苦的人能这么搞?就算是成绩略微差了平均线那么两分钟,但是人家可是全靠着止疼片和用鞋带勒住脚踝止疼这么坚持下来的。这样的精神有几个人有?
更别提他早就知道体训之后没多久就要去参加演习跑山头了。就这么能坚持的人,还吃不了苦?
不过,当初他退伍确实是有点诡异。但是后来大家都认为陈泽豪只是单纯的不愿意待了,找借口退伍。
前脚刚从医院回来,然后告诉领导自己没事,接着一个几乎是要了命的重感冒,天天输液都是两倍量的退烧药和抗生素。
就这么搞了三天,刚退烧,陈泽豪就一纸报告提出退役申请。
如果不是当时所有的证明都是合理有据的,陈旭都觉得自己的这个好哥们是退烧药吃多了,连脑子一块都给退了。
不过后来,陈旭从某个基因计划里意外看到了自己这位好哥们的名字......
此时此刻的基因武器,虽然陈旭了解不多,但是这玩意的威力倒是真让他觉得恐怖。
给所有亲朋好友发消息通知的同时,陈旭早就找好了一处躲避处来避免炸弹的威胁,所以尽管冲击波把他撂了个跟头,但是没像陈泽豪那么惨。
爆炸发生的时候,陈旭亲眼目睹了街上疏散人群的警察,连同普通百姓,直接被冲击波炸飞,然后一部分明显伤势较轻的人从地上扭曲的爬起来咬住了身边动弹不得的人的喉咙。
看到那幅画面时,他第一时间的反应是自己曾经玩过的一个游戏,《丧尸围城》。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那些啃咬别人的“丧尸”,并不像丧尸片里那样,身体明显受到致死伤了还能爬起来咬人。而且胸口的起伏表明了,这些“丧尸”都是活着的,而且那些明显有致命伤的人,并没有像其他尸体那样起尸。
时间回到现在,晚上十一点零五分,车已经抵达了K市郊外的加油站。
陈旭的小轿车慢慢减下了速度。经过了两天几乎不眠不休的长途跋涉,他已经极度疲惫了。
从他的家,到K市,大约有1000公里的路程。按理说,以他开车的速度,两天的时间应该会比较轻松的到达,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累得跟一条死狗一样。
但是一路上的遭遇,让他没有办法好好休息,能用来休息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由于爆炸之后的异变,许多没有在第一轮爆炸中丧生的市民疯狂的驾车往他们心中安全的地方开,造成了各种路段的拥堵。陈旭不得不避开这些拥堵路段,玩命的把车往城外开。
由于越来越多的人陷入感染区,或者说感染区逐渐地扩大,城市附近的发电站也都失去了运维人员。
一般来说,不同类型的发电站在没有运维的情况下能够坚持运行的时间不同,不过即便是最良好的条件下,常规的火力发电站也没法维持运营多久。
陈旭遇到的麻烦之一,就是加油站没有电了。
他的车本身油量就不多。本来嘛,城市里能跑的路也就那么点,一般他的车长期都是油料半满的状态。靠着电动和汽油的双驱动,没油的问题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然而这种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灾难中,任何考虑之外的情况,都将是致命的。
凭着记忆,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加油站。这里一般都是跑长途的车辆经过或者附近的县城的车辆在这里加油,所以规模并不是很大,员工也就那么几个人。
陈旭在车里远远的用望远镜看着加油站里的情况,情况不是很好。
就像他预料到的一样,加油站里的员工也变成了那种没有智力只会撕咬的怪物。连带附近几辆加油的车里的驾驶员以及下车等候的乘客,也是一样变成了这种玩意。
出城之前,陈旭从一个死去的警察身上搜到了这柄左轮手枪,然后又从其他的几具明显是他的同事的尸体上找到了一些子弹和装弹器。
之前,手枪里的子弹刚刚用掉了两发。手边的装弹器一共四个,也已经压好了子弹,算上盒子里剩余的子弹,一共五十七发子弹,
靠着驾驶室的靠背,陈旭仰头出了一口气,默默的做着行动前的心理准备。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
车慢慢开到了加油站外一百米不到的地方,四个装弹器被陈旭放进上衣口袋。
打开车门,下车。
举枪,射击。
陈旭并不知道在加油站附近一百米的距离打出的子弹,会不会造成某些后果。或者说,当他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子弹已经出膛了。
伴随着左轮手枪发出的硝烟,子弹向着加油站的方向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