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乐自刚才发现有人跟踪自己,他就直奔西街跑去,那里他实在是太熟悉了。虽然茶童儿和黄吉都以为他没有来过威陵城,但其实羊乐已经“光顾”过香料店许多次了,只不过是从来没有告诉过茶童儿他们而已。
他心想既然外面有人跟踪自己,还是先别着急去找裘权了,若是其他两人都找不到裘权,那再多一个人去帮忙也没有什么用。虽然这个计划是他提的,但此时此刻羊乐已经对此毫无兴趣了,他也知道茶童儿对他的性格也是十分了解,如果自己不出现,茶童儿一定也会带着裘权黄吉一起离开。何况裘权偌大个活人,还能丢了不成。不如今天自己再去偷最后一次香料,好多赚点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羊乐一边搓着手,笑容已经浮现在他的脸上,他心里盘算着这次一定要偷最贵的、最好的香料。他又想:“要不是被人跟踪,自己哪会想起来再来偷一回,果然这可能就是巫师占卜说的要我发大财吧。”
五百下闭市鼓刚一开始敲,兵丁专注于敲鼓,市肆老板和伙计们肯定都去安门板,此时正是偷东西的好时候,过西街进小巷,然后踩着自己平日里在墙砖相接处挖出来的土坑,翻到有院落的大市肆里面,拿出身上的带着的几片长铁片溜门撬锁,这一套流程对于羊乐这种偷窃多年的老江湖来说,已经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想到今天又能顺手带一些财物回家,让自己的心里盘算的事早日实现,羊乐内心欢喜起来,不禁一边沿着墙边走着,一边捂嘴笑了起来。
羊乐从巷口探了探头,他发现远处东市中心的鼓楼下,一个扛着东西的男人正被几个卫士围住,询问一番后又被放走了。羊乐仔细地盯着那个人,哦,那人背上似乎背的是个人,这什么年月还有人在东市杀人不成,羊乐被自己这个奇怪说法逗笑了,对此也置之不理了,他看准时机偷摸从街上溜了过去。
羊乐找好了位置,左脚踩在土坑,双手也扒上了墙缝,身体一发力,蹭蹭两下,一丈半的墙已经上了一半,他正准备继续往上迈的时候,忽然感觉脚被什么东西拉住了,忽然身体失去重心,重重的仰天摔在了地上,一张脸正遮在他的眼前,“嘿嘿,我找你找了好久了”。
而在东市外,黄吉靠着东市门口硕大的牌楼下等着,眼看五百声的闭市鼓敲完,他仍然没有看见茶童儿和羊乐,这时两个卫士从门里走出来,向里拉着大门,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响声,黄吉在门外越发的着急,不知怎么回事,不仅裘权没有找到,茶童儿和羊乐还不见了踪影。
“两位军士,请问东市里还有人么?”裘权赶紧跑上去问道
“恩?你怎么还在这不走,东市里已经净街了”,卫士刚说完话闭城鼓就响起,“快点回家!还在街上闲逛什么!”
“哎好,我现在就回去”黄吉没办法,只好应付着道。
黄吉心中焦急,现在自己也进不去东市了,可是兄弟还没有出来,这可如何是好啊,他来回踱步着。
“哎,别关门,还有一位...不,是两位,没出去”,东市大门又被拉开了一点,醉汉扛着茶童儿挤着门缝出来了。
“咻,好惊险,差点被关在里面”,醉汉刚出门大喘着气说道,看来此刻他谈吐清楚的样子,想必是已经醒酒了。
醉汉擦了擦头上的汗,一抬头就看见黄吉面脸怒火的样子,醉汉往左迈一步黄吉也跟着迈一步,醉汉向右迈一步,黄吉又跟向右迈一步,时时刻刻挡住了他的去路,醉汉悠闲地说“不知足下找我有何事?”
黄吉的怒火中烧,眼睛里已经要喷出火焰来了,“你是谁!为何背着我兄弟!”
醉汉了然,“别紧张,我是只不过在东市中街道中看见阁下兄弟昏倒,所以特意将他从东市中抬了出来,以便医治。”
“受伤?”
醉汉把茶童儿的脸抬了起来,茶童儿头上的血已经凝固,干了的血迹印在茶童儿的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黄吉用手托着茶童儿脸问道。
“这位小兄弟,放心吧,我已经看过了,头部出血是头皮裂开所致,应该没有大碍。”“城门要关了,我们先把他送回家再说。”
闭城鼓声不断地响着,如果现在把茶童儿送回家,已经来不及了,一定会在半路被巡逻的乌羽卫士拦下。
“怎么,难道是来不及了么”,醉汉问道。
黄吉点了点头
“这可如何是好...不然我们把他送到城外,我知道有个一个破庙,离得不远,天黑之前我们能赶到”
黄吉有些疑虑,自己兄弟没有找到裘权,反而晕了过去,现在又来了个陌生人救了他,隐隐感觉有些蹊跷
醉汉看出来黄吉的担心,笑盈盈地说道:“哈哈哈这位小兄弟你不用担心,你看我这个样子,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只是到了到了地方之后,你给我几枚钱便是了。”
他心想醉汉说得也是,此人发髻有如马尾般杂乱,有些发束发白,看上去身体也不大好,身上衣服破旧不堪,看来倒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乞丐,黄吉摸了摸身上仅有的几枚钱,说“好,到了地方我就给你。”
醉汉把黄吉身上抹了抹脏灰,这样看上去就像是白天进程来的乞丐了,他们在城卫注视下,背着茶童儿悠闲地向城外走去。
出了城,两人走了好几里野路,黄吉心里埋怨道这醉汉说话真是没谱,刚才居然说不远。黄吉四下看去,荒无人烟,心中不得不警惕起来。
“你们是兄弟?”醉汉突然张口问道。
黄吉又重新托了托背上的茶童儿,“恩,亲兄弟”
“看你们两个长得也不像啊,是义兄弟吧,哈哈”醉汉自言自语道,黄吉不置可否。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小兄弟还在那东市里干什么呀?不会是准备偷盗什么东西吧?”醉汉开玩笑说道。
“你这醉汉,我们只是刚才和朋友走散了,回去找而已。”
“还有朋友在城里?”,黄吉没有回答醉汉的疑问。
醉汉笑笑说道,“肯定刚才一起跑散的吧,我刚才在酒肆里,外面的人乱成一团”“现在虽然”
“倒是你这个醉汉闭市了还在东市里面转悠,倒是很可疑啊”黄吉回击道。
“小伙子气盛,嘴上不饶人啊。”醉汉感慨道,丝毫没有在意话是自己引起。
他们二人又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了一个破庙,说是个庙,倒像是个一个长排的破旧木仓,木仓窗户破旧不堪,挡窗户的窄木板被风吹得嘎吱作响,一个破木板挡在木仓房正门前,这就是木仓房的门。
“这哪里是个庙...”黄吉看着木屋说道。
醉汉不耐烦地说,“不住城有这里就不错了,只不过是借宿一晚而已,还要求什么。”
黄吉看了看门板,刚刚扒开一个缝隙,正往里面望去,一个人头突然出现几乎都要贴到了黄吉的脸上,黄吉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到这一幕,醉汉仰天大笑了起来。
里面的人拉开了门板,一个壮汉站在木仓里面,他穿着的旧麻衣散发着一股潮腐气味,虽然现在天气还有些凉,但胖子上身穿着的衣服却没有袖子,看上去他自己倒不觉得冷。
黄吉看着俯视着自己的壮汉,胖子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凶狠,这样让黄吉觉得自己像是猎物一样,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对视着。
“哈哈哈,韩重,别来无恙啊。”
“你好久没来过这边了。”
“他们是谁?”
“两个朋友,一个受了伤,进不去城里,只好来这里麻烦你了”
壮汉神情舒缓,“进来吧”
醉汉扛着茶童儿走了进去,黄吉拍了拍身上的土,紧跟在身后。
木仓里面简直比外面更破败,刚一进屋便是一股腐败的臭味侵入到鼻子里,屋里有散落着七八个正面用草席子挡着的柴堆,像是这个大仓房中的小房子,黄吉能隐约感觉到柴堆里面有人,草席子被掀开了一个小缝隙,一双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在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个篝火,烧得噼啪作响,光亮从中心向四周逐渐变暗,屋内四周已然是一片昏暗,篝火上一团燃烧的火苗正抵挡着仓房里的寒冷,其上架着一口煮锅,热气从锅盖边缘冒出。
醉汉放茶童儿放在篝火一旁,自己娴熟地坐在篝火边上,边吸气边烤手说道“这屋里比外面还冷”
“我兄弟怎么办”黄吉问道。
醉汉轻描淡写地说:“恩?不用担心,先让他烤烤火,等他醒了喂点东西。”听醉汉说,黄吉有些生气。
“老东西,看来又是喝醉了,这屋里有火怎么可能比外面冷。”韩重略有不满地说道。
“他是谁?”不知道从哪个柴火堆里传出里一个声音问道。
“让他出去!”“他们会招来官兵的!”从柴火堆里传出几个人的声音。
韩重被激怒了,“闭嘴!你们也不过是在这里躲避一时的人而已。”
“他们会害死我们!”“对!对!”反对声不断地从一两个木堆里传出。
黄吉想到一定不能被赶出去,夜里的荒野实在是太过于危险,醉汉看出黄吉的担忧,示意他先坐下。
“你们这帮忘恩负义的东西,别忘了我给你带了多少粮食”韩重又转头安慰道:“坐下,不用管”。他打开锅盖,里面用烂草叶和菽煮着的粥正在冒着泡,看上去像是十几斗笠漂浮在满是绿藻的死水湖里。虽然黄吉也是平民,但是平时尚且还可以吃粟,只是有时家里紧的时候用菽黍来顶一段时候,更别提什么野草,黄吉从小到大就没有吃过。
醉汉看了看锅里也皱起了眉头,“这么惨,连野草也吃”
“哼,现今有的吃就不错了,又没有田给我们种”韩重一边说着一边搅着粥
“过来吃饭吧!”韩重喊了一声,突然草席子都被掀开了,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地拿着破碗走了出来,那些人有老有少,男女亦有,看上去都是一副落魄的样子,在昏暗的火光下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