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中朝大臣一起走出宣室,侍中张进走在最前面,散骑常侍黄瑕紧跟在他的身后,石国天不时地能听到黄瑕凝重的呼吸声,看来黄常侍此刻心中愤懑。
石国天走在最后面,今天的事情让他有点糊涂,自顾自地想着这些事情,没有注意到身前太常步履渐慢,他们两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哎呦..”元辇发出了一声呻吟,被撞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太常大人,您没事吧,刚才我思索别的事情,一时没有注意到您。”石国天搀扶着元辇,歉意地说道。
“没事,石大人,我年纪渐高,腿脚有些不方便了。”元太常倒是依旧地宽宥道。
“元太常,您没事吧“走在前面的黄瑕和张进也过来慰问了起来。
“没事,没事,年纪渐高啊,你看我胡子都有些花白了,走路磕磕绊绊也是难免的”
黄瑕本来就对石国天不满,这下更是把怨气都撒了出来,“石国天,你怎么不小心点!”“太常大人是我大宁股肱之臣,你个粗野武夫,撞坏了大人怎么办?”说着手就在石国天的面前比划起来了,石国天觉得自己这一天实在是窝囊,要是黄瑕真敢跟自己动手,他索性也并不忍了。
元辇揉了揉自己的腰,“哎呀,没什么事,张侍中黄常侍你们先走吧,我得站在这里休息一会。”
“元太常,要不然我扶您到宫外马车上吧”
“不用,不用,你们去吧。”
“石大人扶我到宣殿旁坐一下”“你们走吧,执金吾一身好力气别浪费,不如扶我去道一旁休息一下。”太常开玩笑地说道,黄瑕也哼笑了一声。
石国天把元辇扶到宣殿旁休息,他心想元辇这老头平常慈眉善目的,今日也来消遣我了?
坐定了,元辇突然开口说道:“没想到石将军今日会说外患并非紧要。”
“没想到今日中朝议事,陛下会突然召我,实在是意外。一时也没有考虑周全。”
元辇笑道:“哈哈,将军今日所说的就是内心真实想法么?没有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出的么”
“没有了,太常。就是我今日所说,国家内部问题丛生,只看到外患也许会一叶障目,危害我大宁。”石国天直视着元辇的眼睛说道。
“先帝时的诸贤公已经先吾辈而去,如今太傅也身陷囹圄,将军觐见陛下就只有说一句我国恐有内忧吗?“
石国天避开了元辇的目光,“太傅因罪入狱,陛下天恩,让他在狱中反思。当今只看太傅究竟能不能认识到自己的罪过了”
元辇神情放松,哈哈一笑说道,“我也如此认为的。将军,刚才黄常侍言语激烈,希望你别太过于在意,黄常侍也是一位为陛下分忧的忠臣。”“我们走吧,扶我一把”
石国天沉默未作答,扶起元辇向宫外走去。
宫外,陈复已经不见踪影了,只有南宫卫士令带领着一众南军卫士值守在北门前。夕阳西斜,太阳坠落于巨大宫城身旁,赤色云霞与宫城并齐,应该映得这一大块漆黑冰冷的石砖周身也泛起血色。
石国天回望着爰阳宫城,他内心感慨,逸思兄,今天你借陈复之口告诉我的话,意欲何为呢,无论你今日做了何种打算,我却都选择了以退为进,只是盼望这没有违背你的意愿吧。
石国天跨上自己的汗血马,常虎问道,“将军,今日我们还没有巡宫。”
“今日时间太晚了,此时巡宫容易惊扰圣上。”
常虎又担忧地说:“将军,万一有人借此在朝堂之上奏您失职之罪...”
“不用担心,回府”石国天不容置疑地说道。
清脆的马蹄声在安宁城的青石板路上响起,他一直听着身后的常虎在不断地嘀嘀咕咕着,看来是对他这种不谨慎的态度颇有怨言,石国天经常训斥常虎要有执金吾卫士的样子,但是常虎从来没听过。石国天想常虎出身官宦之家,养尊处优惯了,也只有跟竖哈伦生长于山林的渔猎之民多待在一起,兴许能产生一点蛮勇之气。
临近傍晚,安宁城的街上却一点都不清净,木,石国天的马队走在街上也不像中午来的时候那样顺畅。永寿宫门外,成百上千的太学生拱手整齐地战列在宫外,领头的一人手持笏板站在人群的前方,正对着宫墙里面的向永寿宫纹丝不动,宫门外的南军卫士也不管他们,一动不动,持戟而立。
石国天拉住了马头,朝那边去,脸上神情凝重。过了一会,领头持笏人看了看天色,转身回头朝马队这边走来,他身后的一众人等随他同行。
等到持笏人走进了,直直地矗立在石国天面前没有行礼,然后转身从他马头前方走过。
常武内心愤怒,这博士弟子对大将军这么无礼,“不知礼数的东西!”,常武低声说道。
持笏人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从石国天身边经过的太学士眼中也尽是愤怒和鄙夷。石国天叹了一口气,跟常武说道:“等他们过去吧。”
“石将军”石国天听到有人叫他,侧头一看,一个身穿曲裾深衣,头戴一道梁进贤冠的人正对自己行长揖,石国天脑海中完全没有印象,一时想不出来这个人是谁。
“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晚生乃博士弟子王昕,家父曾经拜访过将军。”
石国天想了想,记起来了此人,“怎么,你今日也来这里...”
“正是,今日追随吾师来永寿宫诣阙上书”
石国天质问道:“你知道太尉已经下狱了吗?”
“知道”
“那你还敢来此上书。以后我与你父亲生前有一面之缘,我不忍看你再裹挟进去”
“尔等迂腐书生只知道空谈”常武在一边讽刺道。
王昕看向了常武,“我认得军士,军士乃是少府之子,失敬失敬。”
“哼,你说中了又如何。你们这些读书人,只会嘴上功夫,每日在朝中品评人物,在人身后议论大臣,满口荒唐言,还妄称熟读圣贤书。”
王昕嘿嘿一笑,“少府近日被参奏连连,大多是因为自己虽身为为陛下管理山林湖泽的官员,却不懂得洁身自好,虽然身在国都,不好的名声却从郡国中传来了。天下人都说少府大人是庖厨,虽是客人花钱,但是做出饭来总要自己尝一尝好不好吃”
长武一下被激怒了,“放肆!”。石国天伸手拦在了长武胸前,今天早上自己已经吃过一次看管不严的亏了,这次无论如何他不想再热出什么事端来了。
想必王昕羞辱的计谋得逞了,说道:“大人今日公务必定繁忙,也必定有许多忧烦,小生王昕失礼了。”说罢王昕行礼,跟着那群太学生队伍走了。
常武敌视着王昕,嘴里骂这书生桀骜,竟然见到将军不拜,不一会儿石国天的马队后面突然又响起急切的马蹄声和喊声,“让开!快让开!”
一队骑士正快马加鞭地从他们身后的那条大道疾驰过,竖哈伦说道:“将军,你看”,石国天顺着竖哈伦的指向的方向望去,只见城中的鼓楼上挂上了颜色鲜艳的大角旗,角旗指向城中东北方。
“角旗指向东北,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呢”常武自言自语,言语间带着一些不安。
竖哈伦说道,“现在快要闭市了,也许是城中醉酒的,最近一段,总有在闭城净街时还在街上饮酒闹事的人。”
“大人,我总担心事情不一般,要不然让我先去看看吧”常武思忖了一下说道。
“好,务必要小心”
石国天回到府邸,李福已经在府中操着一个大石头练了起来,石国天看了看他背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叮嘱了他以后切勿冲动,又说了晚上闭城巡查也不要去了。
李福性格倔强,满口只说这些伤是小事,“将军,我练个石头给你看。”说着他又举起那巨石,左右手颠着,玩耍起来。府中的家丁们不时惊呼好功夫,李福听见众人称赞,玩的更加起劲了。
“莽夫!伤口还未愈合,快把这个石头放下!”石国天劝阻道。
“不碍事!将军”,李福正说着,周围家仆中又起了阵阵惊呼,原来是李福因为用力过猛,背后的伤口又撑开了,血洇到衣服上面,李福竟然毫无知觉,在院中和石头玩得正欢,这下李福倒是真的不能去巡查了,只好不情愿地回屋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