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政堂里烛光依旧在不断摇曳,刘和缓缓地说道,“你可知道天威八年,乌羽卫才在这泾南林子前建立乌羽卫大营,是陛下钦点了北军五校和南军郎官中的精英组建成了这乌羽卫。”
“这我当然知道,朝廷特地为乌羽卫改变了只有原本的南北两军制,特别增设了一个乌羽卫大将军的官职。这个消息当年三辅人人皆知,那时还传了许多关于传闻。”
“对,当年将军从北地归来,结果不降反升,朝廷中舆论沸腾。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赵晋突然顿住了,“司马,如果你要是想让我在背后议论陛下或者中常侍的话,你的谋划就错了”
刘和起身,走到赵晋面前,匿笑道,“司法参军,乌羽卫军中没有没有背叛大将军的人。”他又神色一变,一字一句地说出:“那些都不是最初目的,原因就是因为泾南林子里有妖。”“司法参军可知道老林子北寺狱?”
“北寺狱,你说的是黄门北寺狱?”陈同抢先问道
“正是”
“北寺狱不是建在都城北么,跟这林子有什么关系。”
“天威八年,都城北寺狱已满,朝廷为了不至于士人反对,偷偷在泾南老林子兴建了外北寺狱,而后清议之祸后这个北寺狱闹妖,所以陛下又听从中常侍冯大人的意见,兴建了乌羽卫,以求得镇守泾南老林子。”
听到此话时,在场的众人神色惊恐,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陈同只觉得自己脖颈子后面发凉,感觉像是有人在吹气,他不禁的回头看了一眼。赵晋则是眼睛呆滞,仿佛听到了天机一样。
“不瞒各位,其实这几年来乌羽卫都有误入老林子,被发现惨死在那里。”刘和惊恐地说道。
“惨死”
军士插嘴说道:“对,就是惨死,我亲自带人找过几次,人首分离,挖心开膛,惨不忍睹啊!”
”为何乌羽卫从不上报朝廷!”赵晋质问道。
“这些军中的事情,就不牢京兆尹操心,就算是上报也是上报到太尉府的贼曹那里,让他们处理这等贼盗案件。”
“石将军可知道这些事情?”
“恐怕不知”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为何都不向太尉上报?”
刘和叹了一口去,又说道,“呵,贼曹,往日不谈了。如今就算上报到太尉府贼曹还有什么用么。如今太尉府除徐长史一人装典门面,还有人不在狱中么”。
堂内几人也多是哀叹声,四下没有人接话,堂中气氛凄凉,赵晋不禁劝说道,“刘司马以后还是不要在人前说这些了。”
“那个妖怎么办,若是要去查清此事,夜间倒是正好...”军士问道。
“刘司马,我想请求你帮助我一件事”赵晋诚恳地说道。
“司法参军请说!”
“今日我打算晚上去探寻一下泾南林子,不知道司马能不能借我几位勇键军士跟我同去?最”赵晋问道。
“军中人员派遣是要凭军令..若是带走一队人马恐怕太过于明显”刘和为难地说道。
赵晋伸出一只手指说道,“不需要一队人马,一个,只要一人带路即可”
“我愿意随司法参军同行,司马让我去吧,我一人就算离开也不显眼”军士自信地说道。
“若是可以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刘和想了想说道:“好,赵参军,切记若是有异常要以平安为要”
刘和点好晚上闭城巡视的兵马人等陪着赵晋走到了泾南老林子入口,“司法参军,恕我不能陪同,万事小心!”,说罢带着乌羽卫精锐一起向安宁城骑去。
夜色渐深,此乃日入之时,泾南林子的入口看上去就像是一张巨口一样朝着赵晋一行人张开,而两侧的树木则像是想要拥他们入怀的大手。
赵晋估摸着此刻大约已是酉时交汇之处,从泾南林子里不断吹出来阴风,有些刺人。虽然风不大,但是怪异的是马匹却被吹的受惊,一下就扬起头来,差点把赵晋掀了下来,除了陈同和军士以外,几个京兆尹的兵丁都纷纷被吹落到了马下,马匹则是向来路狂奔去。
“没事吧?”赵晋关心地问道。
兵丁们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上都没有受什么伤,“,这鸟风让马惊了”“可惜就是马匹上的火把还没有拿下来”兵丁们张口骂道,神色却没有萎缩。
“赵参军手下兵丁果然厉害!”军士赞赏道。
“那当然!这几个兵跟参军多年了,你好好看着,厉害的地方多了去了”陈同骄傲地说道,军士此刻对这些京兆尹而来的官吏们的敬佩也越来越深了。
军士一改轻松的神情,“各位从现在开始要集中精神了,我们进入了有怪异丛生的地方。”
“哼,有意思。打火,我们进去!”赵晋扬起一边嘴角说道,陈同和军士从马鞍旁边抽出带着的备用分给几个兵丁,刺啦一声,火石燃点了火把,众人慢慢一片黑暗里面走去。
虽然现在还是酉时,但是林子上空被茂密的树叶遮盖住了,道路两旁林子也越发晦暗,脚下的道路更是遍布着矮树丛和野草。
“军士,去旧北寺狱是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么”陈同问道
“不是,这条路直着走下去会出林子,你们随我走便是了”
“咱们先向前走,待会我带你们穿过一片林子,你们就能看到了。”军士确定地说道。
“哎呀!”突然一声尖叫让众人吓了一跳,惊得赵晋陈同他们赶紧回头,原来是一个兵丁踩到了地上的碎石块,石尖已经扎到了他的脚里,“怎么这么不小心”陈同责备道。
“好了,别怪他了。”“你来上我的马。”赵晋跳下马,对着那个兵丁说道。
陈同也打算让马,不过在赵晋的命令下,兵丁还是上了赵晋的马。
“我们要走快点了,再这样耽误下去,夜深了就更不安全了!”军士略有些担忧的说道。
他们越走越深,渐渐来路也不那么清晰了,军士走到一棵被拨开了外皮大树旁,带着众人一起穿过树旁的树丛,一个大石门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石门后面是一个遁入地下土丘。
“我们到了,黄门北寺狱。”
赵晋命令兵丁把石门推开,陈同拿着火把,穿过飞扬的灰尘,作为开路先锋走进了地下石牢。
第二个下去的是军士,然后赵晋和兵丁也相继进入石门,“陈同,小心脚下,有个凹槽”赵晋在队后面嘱托道。
陈同想大人心真细,自己还真没注意到地上有个小凹槽,“放心吧,大人”
地牢的小路异常昏暗,两侧一个又一个牢笼,墙壁上的血痕和一道道刻在木头笼柱抓痕,让众人不禁猜想这里过去发生了什么。
“你们看这些刑架”,陈同拉开一个木牢门,在这个比其他更大一些的牢房里,刑架上面布满了刮痕。看上去是匆忙间完成的工作,在木架子上面还未刮干净的地方,血迹深深得印在了木头上。
军士突然开口说道,“听老兵说,在北寺狱废置前,乌羽卫士和黄门署清扫过这里。”
“老兵,乌羽卫不是只留青年精锐吗?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啊”陈同疑惑地问道。
“他们肯定也是听比他们还老的兵说的”
陈同思忖了一下,“传闻就是这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赵晋抚摸着木架子,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众人继续向前走,在地牢的尽头是另一个石门。
“那边是哪里?”
“不知道,从没去过”“之前带军士寻找到这里,就未再前进了”军士警惕地说道
“陈同,把石门打开”
“参军,是不是在斟酌一下,这里毕竟身处地下,万一有什么预料不到的事情...”
陈同对于这些不确定的环境比较谨慎,但是赵晋却显得无所顾忌一样,“把它打开!”
陈同只好和几名兵丁一起拉开了石门,他们能感觉到自己走在上坡,脚下的土地正在不断升起,突然众人觉得火光闪动,有虚虚微风袭来,原来是他们已经走到了地面上了。此时外面天色晦暗交替,一轮圆月已经挂到了天上,众人眼前弥漫着迷雾,一缕一缕青烟不断飘起,陈同挥动双手把这些气雾散开,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座座墓碑,北寺狱的后院居然是一个墓地!
众人都看着墓地,一个个都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陈同跑上前去用手擦去墓碑上面的尘土,上面的刻字呈现了出来,陈同被深深的震慑住了,“大人,你快来看。”
兵丁们一起上前去,擦去墓碑上的尘土,一个又一个名字呈现了出来。
“议郎孟烨、光禄勋童阁、征北将军皇甫熙,还有...这是李恪李少府,八英之首...”陈同一边擦着一边念道,在场的兵丁也都瞠目结舌,众人都不曾想到这坟地里埋的居然是当年清议之祸殉难的诸公。
众军士在墓前神情哀伤,而赵晋神情呆滞地望着一座墓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不是在十几年前悉数问斩处死了么,他们的墓碑怎么在这里?”陈同自言自语道。
“当年陈窦两公弃市而死的时候,这几位大人也被一同问斩”军士说道,“只是,他们的墓碑为什么都在这里...”
众人从一座座墓碑旁边走过,兵丁突然喊道:“大人,您看!”,在墓地里面有两座墓碑相伴而立,赵晋摸着石碑说道,“这是陈窦两公的墓碑。”
陈同赶紧擦了擦两座石碑上面的灰尘,尘土被拂去,大字显露在了出来,赫然分别刻印着宁太傅陈胡之墓、宁大将军窦文之墓几个大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窦两公在清议之祸中殉难,诸公相继下狱再无消息,就算是被处死怎么会埋在这里?”
“确实不对劲,就算死了也绝不会埋葬于此。这是实在令人费解”赵晋看着墓碑思索着。
“难道真的是妖?”陈同说道。
有的兵丁慌乱地说:“大人,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得赶快回去了。此时若是再不回去,就进不了城了。”
“你是赵参军手下的兵丁,慌什么!没出息的东西!”赵晋突然骂道。看到赵晋焦躁的神情,陈同颇为诧异。
“说是寻妖,恐怕是引诱我们到此来的吧”赵晋对着军士说道。
“陷阱?司法参军在说些什么”军士不解地问道。
赵晋死死盯着军士的眼睛,而军士则一脸无辜。
“参军,时间确实紧,不能待太久,不然我们回不去了。”陈同眼看着已经到了五更,现在骑快马赶回去,可能还刚好能进到城里,陈同祈求马能在林子外面等候着。
“可能是在此地等我呢吧?”赵晋仿佛听不到其他人说话,连连逼问军士,“军士,把我带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单独的机会?”
“参军,你在说什么?”
“你想把我引到这旧北寺狱,然后在此处杀了我”
“这...这是为何”众人们都十分不解。
“营中的木楼中有异香,可是房中没有燃烧香薰,那就很可能是司马为了消除气味而用的。另外这个林子还可以通向另一条路,而熟悉泾南林子的司马却说只有我们来的这一条路,联想到刚才我手下兵丁脚下踩到了石块,我猜那是有人在此骑快马奔腾,正好碎石踩裂所致,我不相信这些都是巧合。”
军士无辜地说:“参军莫不是在林子里中了邪,凭空想象他人这样设计你,况且我为何要引你到这林子里来?
“因为这个坟地。”赵晋和军士双眼对视中,互相已经明了对方的想法。
“嘿嘿,酷吏果然不一般。”军士邪魅地说道。
“参军..酷吏?”众人不知军士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