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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段事儿,在金蛇庙村民间艺人扈文举爷讲述的版本中给演绎得有如我们三队居民点上李有恒老队长爷家菜园里的人参果一般叫村人们满怀探求和向往。鲁太保木匠爷少时父母双亡,多靠外出打小工为生,曾与一外乡说书人学得一口上好的西北单口快书,又师从当时在骆驼城一带游走的一陕西木匠学得一手木工手艺。再加上生性聪慧,太保爷自少便生成一种乐观机趣的个性。长大成人后,一直以云游四乡给人做木活为生。扈月桂奶娘家在金蛇庙村,因家穷,十三岁时即做了同村李大户家八岁痴儿的童养媳。四年后,痴儿病死。同年骊酐解放,扈月桂奶走出了李大户家,并按政策分得四亩平田。按骊酐当地风俗,女嫁如泼水,扈月桂奶因而不得回母娘家。最后,只得由政府和娘家人帮着,在村子的沙土梁北建了一院小房,单户自度。农忙时,父亲及兄弟过来帮帮忙,母亲也过来陪宿一夜两夜。扈月桂奶自少花容月貌,此时虽守寡,但因得了被解放的彩儿,加之又长了几岁,更是柳腰巧臀,杏眉秀脸,再加上一腔脆生生的笑,十里八乡的男子莫不垂涎三尺。鲁太保木匠爷一年四季在外做木活,自是早听说了她的美名,也与她见过几面,心下就做起了几千池春梦。有一天,想了一个自认为很妙的策儿,鲁太保木匠爷在快要太阳落山时来到了扈月桂奶的小院门外,妹子妹子地叫开了门,接着讨水喝。喝罢水,鲁太保木匠爷便说天时晚了,回不去家了,问扈月桂奶可否借宿一晚?扈月桂奶早被鲁太保木匠爷妹子妹子的叫软了心,思忖了思忖说:木匠人家走南走北的也不易,累也累了,住就住了吧。不过我一个寡妇人家,也有不便,羊圈里倒是有一个羊房子,你就住那里去吧。说着便做了饭,两人吃了,天也黑了,鲁太保木匠爷就去羊房子里住下了。夜半时,鲁太保爷开始赶羊,将七八只羊赶得满羊圈一圈一圈地转,发出轰隆隆轰隆隆的声音。扈月桂奶一人度日,是养了七八只羊的。此刻在屋里睡着,本就有了点春心,翻来折去睡不踏实,这时听着一阵一阵羊奔跑的声音,就透过窗子朝外喊:哎,我说小木匠,你不安生睡觉,呼隆隆地赶羊做啥?鲁太保木匠爷答道:哎妹子哎,你不知道,觉不是这么睡的。没听说过么,睡觉不睡房,赶死一群羊。我是睡不着啊!扈月桂奶没法,听罢他的话,说你这人还毛病多,那就,那就进屋在锅台前打地铺睡吧。鲁太保爷听罢,颠哧颠哧抱着被褥就进了扈月桂奶的睡屋睡下。睡了一会儿,他又开始点火烧锅。锅干着,一会儿便烧得锅底通红,锅味儿呛得扈月桂奶起了身,嗔怪道:哎我的小木匠哎,又咋了,放着觉不安生睡,烧干锅做啥?鲁太保木匠爷答道:哎妹子哎,你不知道,觉也不是这么睡的。俗话说得好,睡觉不睡炕,干锅烧到亮。我还是睡不着啊!扈月桂奶叹了一口气:你怎么是这样啊?好吧,那就炕上来睡吧!鲁太保得了这话,便颠哧颠哧地抱起被褥到炕上睡了。睡了一会儿,鲁太保木匠爷又不停地翻动起身子来,两只脚将被角蹬得如撕烂一般响。扈月桂奶问:又是咋了,睡觉不安生睡觉,把被子蹬得哧溜哧溜的?太保爷答道:哎妹子哎,觉也不是这么睡的。可知道啊,睡觉不挨肉,袜子蹬成绺。这样不挨肉地睡,我难受啊!扈月桂奶无奈了:我的小木匠哎,你这毛病还咋这多啊,我这寡妇人家的,你要挨肉就只能挨着我的肉了,那样让我咋受得了啊?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说道: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没法子了,那就进我被窝里吧。

不久,天也就亮了。磨盘大红葫芦一般的太阳跳出东面远处山顶的时候,吃饱了肚子的鲁太保木匠爷肩上挎着木匠家什野野地唱着歌儿神清气爽地朝又一个村庄去了。扈月桂奶将他远远送出门,靠着大门边站着,双腮上挂了两片羞红的太阳。这么着,不多日子过去,便有我们这狄道堡村的一个老汉,骑着头黑毛驴,引着后面一头背上驮着几个大红包袱坐着一个脸上搽着香粉的婆子的白毛驴,到金蛇庙沙土梁北的扈月桂奶院门外媒婆婆到了媒婆婆到了叫门。又过了不多日子,扈月桂奶便给一群男女咋咋呼呼簇拥着嫁到了狄道堡村光棍小木匠鲁太保爷家了。结婚典礼的时候,小光棍鲁太保木匠爷送了扈月桂奶一对玉镯子,扈月桂奶给了鲁太保木匠爷一把小锯子一把推刨子一柄凿子和一件锛头外加一个用来装这些用具的土白色皮包。这一年,不久县里乡里就下来干部,村里开始搞起合作化了。

但是,这个把年少时向扈月桂奶求婚的事作为鲁太保木匠爷人生中人们所能忆起的第一件事的观点很快就给人终结了,终结者是从镇政府所在地佘家坝村来的郭鼎臣老人。老人家解放前是国民党军队的马夫,解放后一直在以前的公社后来的镇上当兽医,已九十多岁,刚好七天前来狄道堡村老女儿郭国玉奶家做客。来的那天,老人家骑着那头他时常走亲戚的老灰毛驴行至距老女儿郭国玉奶家不到半里路的一块沙地上的时候,忽就一股直接天宇的旋风呼啦啦席卷着败叶烂纸扑了过来。老人家躲闪不急,就呼地一下给卷了进去,好半分钟才从风脚落处走了出来。在村街头一块地边上等着老大的老女儿郭国玉奶老远看到那情形时早吓得手足无措,慌忙迎上去拍打着老大身上的土又嘘寒又宽慰地搀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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