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下来,弯起背脊,睡了很久,明明应该舒坦了,但我还不想起来,还想继续赖着。百般聊赖说的就是我,我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然而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医生?
我懒得转身,用无声的背影拒绝医生的检查。只要我不出声,他就会离开的。
“药我放在这里,点滴打完了就回家。”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不,不是医生。我嗖的转过脖子,差点没扭到脖子。是冷子骞,他刚放下一袋子的药品。
我惊喜道:“你还没走?”
“我不爱你。”
我所有的惊喜化作寂静。我欢喜的表情塌下来了,想哭,但是笑容刚扬起,脸庞一下子转换不过来,脸扭曲成一团。
我收起愉悦,尽量用平淡的声音说:“但是你来看我了不是吗?”
冷子骞:“桌子上有药,记得吃。”
我:“等一下,你就要走了吗?”
“嗯。”
“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没有。”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涌上心头,为什么我看着的总是他的背影,我以为他出现是因为我。对我有一丝感情。但是他避之不及的态度伤害到我了,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我自作多情么。
床头满满的一包药,都是些外用药多,还有……我仔细看了一下那个红色包装……避孕药……
“呵呵呵,”我笑得像哭一样,“怕我会赖上你吗?”
我很想揪着他的衣领回来责问他,但是我不能。我……没有资格这样做。而他的态度显而易见了,用一包药打发了我——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但是可能吗?就算装作没有发生,难道就能掩盖过真相?
“我不需要……不需要……不需要!”我呜咽着,眼泪落了下来。眼泪是为了宝贵存在而留下的,但是我珍视的东西,用泪水换不回来。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宝贵的东西在哪了。
接到荀天睿电话的时候,我咬着被子一角无声哭泣,我想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又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这般脆弱的神色。
荀天睿:“你这丫头竟然不接我的电话?吃了豹子胆了?嗯?我现在可是你的债主诶!债主的电话你也敢不接,真是活不耐烦了!”
荀天睿的声音还是那么中气十足,他似乎很少会颓废,总是精神饱满的样子,我多么羡慕他。没有烦恼,没有忧伤,没有痛苦,想笑就开怀的笑,不满就直言不爽。而我总是瞻前顾后,希望前进的路对自己是好的,在前进中不忘筹备后路,这样的人生就如走炭火,不知什么时候灼伤自己。
我没有豁出去的勇气。
——
伤口没有完全好,我就离开了医院,不过是些外伤,淤血残留后看着严重,但是其实好了很多,最要紧我不想呆在医院,会让我有很多不好的联想。
我换上了一件衬衫,脖子上的青紫就被遮盖住了。伤口只要挡住了,就好像人没有受过伤害,似乎就能完整地走下去。
我把遇到闵和悌这件事告诉了警察,我觉得这个一个重大的突破口,然后我必须回到以往的生活节奏当中了。
似乎一样,但其实不一样。
冷子骞看着我的视线少了,他都在看着姚米雪。那种呵护的目光,温柔的语气让人很羡慕。这个家里和我一样羡慕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云柔。
其实我很害怕了解云柔。因为我知道她曾经喜欢过冷子骞,我也把她当做过姐姐。但是感情就是那么盲目的,正因为喜欢同一个人让我们不能再彼此交心,反而渐渐疏远。而如今,我们两人都是失落的感情失败者,谁也没有胜利。
我试着和云柔交好,但是她不一样了,我看不懂哪里不一样,但是她变了很多,她看着冷子骞眼神不再执拗。也许她更豁达些?但很快我没心思去考量别人的想法了。
因为我身为冷子骞的妹妹,免不了和姚米雪打交道。
听着她一口一个子骞,以及亲密无间的举动,我只是吞下苦水祝福他们。郎才女号,非常登对。时间如果能磨灭岁月的痕迹,总有一天我会真心祝福他们。
因为姚米雪的口味不同,家里的菜色也换了个花样,精致的西餐比较多,我吃的比较吃力。光是刀叉都好几种,我分不清哪种什么用途。在我看来,食物不就是一刀子一叉子就错错有余了。但是看着姚米雪手指轻轻松松一动,盘里的牛排分成了大小一致的几等分。我还是觉得她用餐具的动作就像是艺术一样。
姚米雪戳了一块牛肉伸向冷子骞,“这是我最喜欢的牛腱,味道特别鲜美,你试试。”
牛肉递到了冷子骞的薄唇边,似乎有冷子骞不开口,她不放弃的意思。而冷子骞很给面子的吞了进去。这一幕刺到了我。
冷子骞慢里斯条吞咽完后,给她倒上了崭新的红酒:“法国进口三十年红葡萄,更配。”
他们的一来一往就像是在灯光摇曳的双人贵宾座中,两人促膝长谈。眼尾带着微醺的酒意,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我觉得我就是多余的大电灯,还是白炽灯,超级闪的那种。我学不来这种上流社会优雅的气息,我试过了,越是想学,越是不伦不类。
姚米雪倒是很关照我,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一样关照我,反而把我变成了客人一般不自在。
我低着头抿了一口红酒,品不到香浓的气息,因为不懂酒水,根本不会分辨好坏。
在我低头一瞬间,姚米雪似乎看到了什么,“你脖子怎么了?”
我下意识捂住脖子,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我瞄了冷子骞一眼,他看也不看我一眼。我急什么呢,没必要解释,不过是一件没有发生的事。
我:“我被恶毒的蚊子咬了一下,所以穿衬衫能遮住,没想到被你看到了。”
我不想这么说的,但是在这里我实在受够了忽视的煎熬。我想看看冷子骞有什么反应。然而他优雅进餐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变化,连一个眼神都奉欠。显得我的举动更幼稚了。
姚米雪关心的说,“我那里有很好的驱蚊露水,而且带着玫瑰香味的哦,你要不要试试看?”
我:“……不用了。”
食不知味。就是这种情况。
我说:“哥……哥,我已经长大了,以后我想有自己的生活,就不需要安排司机接送我了。反正我也是住校多,不需要司机。”
“嗯。”冷子骞淡然道。
我说一堆话,就得到一个冷淡的鼻音,但是我却知足了。知足得让人心酸。他微小的反应都被我录在脑海里,然后在脑海里反复揣测,反复推敲。
再多一点点,再多一点点,把甜美的心情积累多一点点,我就可以渡过寒冬。
我和姚米雪的相处说不上特别亲密,就这么落下帷幕,我要继续回到学校奋斗。那里才是我的下一个战场,我可以惦记的事情不多了。六月份高考,两个月的时间,我就会离开冷家,离开……冷子骞。
但是我像是患上了失眠症,晚上睡眠质量变差了,可以清晰看到自己的黑眼圈,但是学习上的进步让我满足。只是随着学习的进步,我的身体却好像失去了抵抗疾病的能力,好几次差点感冒,在一次体育课后我全身出了虚汗,差点晕倒送到医务室,我才重视起来。
我问医生,“是不是因为休息不够导致的?我最近身体总是疲乏。”
医生屏蔽了周边人,和我两人独处。她的这个模式让我紧张,难道我真的生病了?
“你上次来月经是什么时候?”
我楞了一下,为什么问这个。
“上次……好像还没来。是月经混乱导致的吗?”
医生说:“不,是这个病导致你月经絮乱……你有了。”
“啊?!”
比医生更加震惊的是我,有了……有了什么?“你、你指的是……”
“你的肚子里有了一个小胚胎。所以你接下来要考虑的是,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考试了。”医生看着我的眼神有责备也有同情,但是我已经被这消息惊呆了,吓得不知所措。
我脑子乱糟糟的,忽而想到冷子骞给的避孕药,忽而想到我们那次没有措施,忽而想到我高考后的目标,忽而想到姚米雪,忽而……
忽而想到自己,肚里有了一个孩子,我要成为妈妈了?
我一点准备也没做好,我有点无法消化这个消息。说起孩子,其实我也是刚成年的孩子,现在就要让我为一个生命做决定。它来的是如此突然,如此的不合时宜。
留下,我要怎么交代。不留,我就是扼杀它生命的刽子手。
这时候我情不自禁想到了给予这个生命另一个人,冷子骞。他如果知道这个消息,他会怎么想?他会冰冷冷的拿药出来丢给我,让它自生自灭吗?
但是依照他之前的态度,他是不想要孩子的,不然不会在我醒来特地给我开了避孕药。
“你来得不是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