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子骞发现心里有点不舒服,是因为席婳儿没有叫自己的名字?他呲笑一声,他什么时候也会在意别人的想法了?
这不是他。
浪费了不少时间待在医院已经是极限了,他应该走了。冷子骞知道自己应该走了,他工作上还有很多事,但是他脚底就像踩中了胶水黏在了地板上。
算了,多待回吧。
冷子骞放弃了离开的念头,准备掏出手机来通知秘书延迟后面的会议,但是病床上的人又嘤咛了一声,他的手迟疑了一下,听到她又在梦中呼唤。
“妈妈……”
冷子骞多少在意了,一开始席婳儿住进家里的时候他调查过她的身世,知道她和母亲相依为命,但是后来他撤掉了调查的人。为何她在睡梦里依旧不安宁,而是不停呼唤母亲?
妈妈……这个称呼对冷子骞来说已经很遥远了。他最近太放纵她的生活,对她太宽容了,所以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我感到脸上似乎有人怜惜地擦去我的眼泪,但是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脸庞上根本没有泪水。
是幻觉吧?因为梦到了和妈妈互相谈心的场景,难免伤神,所以出现了不该出现的幻觉,以为有人拂去我的泪珠。
不过真的是一个又伤心又美好的梦。
梦里妈妈的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握着我的手,温暖到了极点。但是后来那双温暖的手不见了,连着手的主人也不知所踪。
醒来后看到冷子骞,慌乱的心情忽然没有那么慌乱了。因为冷子骞在,所以我知道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法挽回的梦。
换句话说,冷子骞伴着的脸孔太真实了。
我:“你怎么还没走?”
冷子骞听到刚醒的人开口就是赶人,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我被他看得一愣,这神情怎么有点哀怨?是错觉吧?
冷子骞:“你妈妈怎么了?”
我仔细看冷子骞的神情还是那么淡然,应该是我的错觉。但是他问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警察打电话到我手机上,所以他都知道了?
我:“你问这个干什么?”知道了冷子骞会怎么做?
但是我的疑问在冷子骞听来是不想回答的意思。冷子骞语气很生硬地说:“好好养病。”
看着他转身就走,我有些傻眼。我怎么觉得昏了一觉,醒来冷子骞变化了?他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
绝对是幻觉……不对,我好像惹怒了他好几次,我现在脖子上还挂着白纱布呢,提醒我冷子骞的脾气一直那么坏。所以突然气鼓鼓地走人也很正常吧!
我闭上眼睛,回味那个梦,梦里妈妈的脸那么清晰,我怎么那么傻,真的放弃了一切,我妈妈死亡的疑惑还没解答呢!
我要先把手机拿回来,冷子骞没问到关于妈妈的事,看来他虽然拿了我的手机,但是并没有接我的电话。我要把手机拿回来联络警察,断了许久,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被当做放弃的案件了。
醒来的那天我看到了冷子骞,但是后来我根本看到人,他好像又开始忙了起来。我干脆叫人向冷子骞请求拿回手机,没想到这次冷子骞很爽快把手机归还。
冷子骞这是吃错药了?
我还不知道,冷子骞背地里调查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只是奇怪他态度的转变。但是拿到手机后我第一时间就是联络警察那边,还好他们虽然联系不到我,但还又在继续调查,而且初步得到结论了。
闵和悌,那个约我单独见面,抢了钱就跑的人。是他贪了我给妈妈的那笔钱,他已经把一部分金钱领了出来,然后在沿海一带活动,现在警察正在锁定本人,但是对方似乎有人接应,一直没露面。只能等他去领取剩下的资金才能确定所在之处。
只要抓到闵和悌,一切谜底就清楚了,是什么原因导致我妈妈跳楼自尽的。
拿到手机之外,我发现似乎没有人跟着我了,我去哪里都自由了。我以为我会被像金丝雀一眼关在牢笼里死去,但是被放出来后我发现很不习惯。
高考结束了,妈妈那边的事暂时就这样,然后我发现我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了。我朋友原本就不多,而我不想哪天拖累她不想联系。
我……没了目标。
我难道有自虐倾向?我苦笑。得找点事做,不然迟早我被自己负面情绪压死。
离开了警局之后我呆呆地走着,没注意到身后其实跟了一个人。
那个人长得其貌不扬,在人群里不显眼。他拿出了一款老款手机,拨打了电话。
“喂,目标刚从警局里出来。要继续追踪吗?”
电话另一边好像吩咐了他什么,他隐去身形在人海后,半跟着前面的人。
我没有目的逛着,但是也许是人会不知不觉走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我来到了公园曾经埋了一个生灵的地方,那里的小土包平整了。似乎一个冬天过去后,它真的消逝了。
我又去买了些宠物粮,打开放到公园人员稀少的角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像那条小狗一样被人遗弃的生命,但是我希望,如果真的有活下来的,它能饱餐一顿吧,这是我唯一能给的祝福了。
然后顺着那条路继续往前走,或许身体几次生病后,加上睡眠不好,走了没多久,头上就密密的细汗,我随意抹掉,然后继续往前走着。
沉重的步伐停留在街角,越过斑马线我看到对面的美术馆。美术馆的外面变化不大,最大的变化就是那副吸引我的鹦鹉不见了,变成了一幅绿意盎然的春景。
我慢慢走向春景。和颜色艳丽的鹦鹉鸟不同,这副图给人的感觉就是顺眼,舒适。绿色的大地,绿色的树叶,甚至带着绿色的树杈,还有穿透树脂暖暖的春光。以及春光下跃然的麋鹿身影在穿梭。
融洽、舒缓、畅快。
我没打算进美术馆,只是这美丽的绿吸引了我的目光。所以我再次伫立一旁。
但是等我回过神,夫人也在一旁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但是她没有打扰我。直到我发现她。
我:“是你啊。”
夫人微微笑道:“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没来了?你教了学费但是课堂妹上完哦。”
我:“您记忆真好,竟然还记得我。”
“那当然,来我这里的人,我每一个都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因为来的人,每个人都有故事。”
我想起了夫人送我的图画,的确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故事。而我是被故事带来的人之一。
我惋惜说:“但是我已经断了很久了,很久没有绘画了。”
“什么缘由?”
“……坚持不下去吧。”其实缘由很复杂,但是绝对不是一句简单的坚持不下去,但是解释太累了,所以我就用最常见的解答来回答这个问题:坚持不下去所以放弃了。
夫人却没有接这句话,而是问我。
“你看着这副画像什么?”
“像一头鹿?”
“你为什么觉得像鹿?”
我仔细看了一下,“光影对比,这头麋鹿的颜色比背景要淡一点,而且画画的人处理得很好,光透过了麋鹿,所以和森林的阴影有个强烈的对比。”
夫人却摇头,“不,你会错意了。”
“我错了?呃,可能我学的比较粗浅,毕竟我放弃很久了……”说到这个还是有些惆怅的,毕竟我当初学的时候是出自内心想学。可惜都搁浅了。
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它在向着光明。”
我错愕了一下,想了一下刚开始夫人的问题,我了解夫人的意思了。不是[你看这副画像什么],而是[你看这副画向什么]。
夫人说:“向着光明遥望,目光不要落在黑暗里,哪怕置身苦难,终究有一颗光明的心。”
夫人说得很隐晦,但是我知道她意有所指,大概看出我情绪不佳,在宽慰我。
我失落地说:“但是得到过光明,再失去,那种感受太难熬了。知道光明的果实诱人,忍不住去尝试,然后失去后,勇气已经被磨掉了,生怕再一次失去。”
夫人:“那如果去收获更多的果实呢?”
我望向夫人气质优雅的脸庞,她的发丝简单地用一根木钗子扎在脑后,几缕黑发也盖不住她气度翩翩的魅力。
曾经我看她都看失神了,她就像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女人,拥有丰富的生活阅历,睿智的目光,淡雅的谈吐,又不失女人魅惑的风情。
在我眼里,她是一个风情而质朴,成熟而温柔的女人。
我说:“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夫人说:“如果你觉得我冒犯了,那我道歉。”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连忙摆手,我怎么好意思让她道歉,我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啊!我只是觉得她的阅历太让人佩服了,我心里有事,她一看就出。
夫人见我急切地摆手,淡淡笑了。
“我并没有看出你心里想什么。而是你自己把你的情绪露在了外面——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真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