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妈妈见公主为李老夫人开脱,也不好继续责难公主的婆婆,便识相地点了点头。
公主又对苏紫英说道:苏妹妹是个胸怀宽广的女子,多亏了妹妹不嫉妒,能容忍,二公子才能年纪轻轻就子嗣兴旺,儿女众多,然而本宫一直以为,妹妹对二公子宽容得实在是太过份了,以至于完全压制不住二公子的风流本性,我们做女人的不但要想着为夫君扩枝散叶,也要想着规劝夫君不要走了歪门斜道,二公子今天犯下如此难以启齿的丑闻,苏妹妹的多年放纵也是难辞其咎,你好好想想,今后你的正室之路该如何走,才能让自己的夫君离福报越来越近,离灾祸越来越远。
苏紫英哭着,再次给公主跪了下来,感激道:公主所言极是,紫英才疏学浅,天资愚钝,明知夫君有诸多恶习,却是手足无措,毫无作为,紫英今后会谨记公主的教诲,尽我最大的努力规劝夫君言行端正。
公主又向李老夫人说道:母亲,今天我把管教二公子的权利交给苏妹妹,以后她管教自己的夫君那可是按照我的旨意来的,你们这些做婆婆的千万不要无理辩三分,死活地偏袒自己儿子,你自以为为儿子挽回了颜面,实际上你的儿子已经离混账越来越近了。
李老夫人赶紧点头称是。
李铭硕以为接下来公主就好该修理他了,赶紧很自觉地把身子站得更直了,公主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又命人拿来一个凳子,给紫英坐了,现在就只有李铭硕一个人站着了。
公主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茶,依然是缓缓的,不急不慢的语气:驸马爷现在的志向可曾转移?
回公主,依然是金戈铁马,号角联营。
好,驸马爷果然是矢志不移,只是你现在无儿无女,老夫人老太爷都不会放你离家万里,你若是想早日到达你梦中的战场,便要快点让长房长孙来到这世上,我也想早日享受为人父母的欢愉,驸马爷,现在国家边防不稳,东有倭寇,北有鞑靼,无数将士为了守护我大明朝的每一寸每一方国土,分分钟都有人血染战袍,我父皇希望你这样的热血男儿前仆后继,层出不穷,千万不要跟京师一般纨绔子弟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终其一生,毫无作为。望你好自为之。
李铭硕听完宁安公主的训词,为之动容,又跪了下去,给公主磕头:谢公主教导。
万姑娘今天卧病在床,没有过来,若是她来了,我也不会怪罪她。她本是穷苦人家出身,姻缘巧合,跟了驸马爷,我始终认为,她既享不了我公主府的福分,也享不了驸马爷府上的福分,落花巷那套小院子最适合她,还是让她从哪里来,再回到哪里去吧,母亲意下如何?
李老夫人赶紧附议:公主所言极是,她本是命浅之人,公主府的显贵,敝府的荣华都只能折杀了她,老身回去就让她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公主看向李铭硕:驸马爷也搬过去住吧,我这里遣送一个丫头,老夫人那里也遣送一个丫头,都过去伺候着,有什么消息赶紧回来报告,彼此音信互通,千万不要再出昨晚那样的岔子,可好?
好好好,好好好,李老夫人对公主的安排心服口服。
李铭硕更不必说,原本就不想回大宅院的。
送别了李铭硕母子一行,公主回到自己房中,崔妈妈抱怨她:公主怎么能如此谦让,竟让驸马爷和那个穷丫头跟分了家的民间小夫妻一样,清清静静、开开心心地去过自己的小日子?我替公主不值。
乳母如金刚怒目,公主好似菩萨低眉,淡淡问道:崔妈妈可还记得我的生母?
打从宫里出来的人都知道宁安公主的亲生母亲,嘉靖皇帝最为宠爱的曹端妃娘娘曾经在后宫之中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然而在宁安公主年幼之时,宫中发生壬寅宫变,宫变当晚嘉靖皇帝夜宿端妃所住的翊坤宫,却并没有和端妃睡在一张床上,杨秀英等宫女们趁皇帝熟睡,用绳索套住皇帝的脖子,企图将皇帝勒死,却因绳索打成了死结,行刺皇帝的行动失败,闻讯赶来的方皇后救下了皇帝,却趁皇帝昏迷不醒的那几日制造冤假错案,认定宫女们刺杀皇帝乃是受端妃指使,便以凌迟之刑处死了端妃和举事的宫女。幼年的宁安公主亲眼目睹了母亲生命的最后几天所经历的绝望和恐惧,也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惨死,从此,原本是活泼可爱的宁安公主变得沉默寡言,知道的人说她性情大变,不知道的人都说她性情凉薄,不屑与男欢女爱,所以对自己的夫君---驸马爷的言行举止一概漠不关心,驸马爷之所以不敢三妻四妾,全都是公主的乳母崔妈妈见神杀神,见妖除妖,清理了驸马爷身边想入非非的小丫头,例如冬梅。
崔妈妈见公主提到端妃娘娘,心便揪了起来,小心翼翼答道:奴婢还记得。
公主脸上露出悲天悯人的笑,带着这种悲苦的笑,她说道:你不觉得这个万姑娘特别像我的母亲吗?
公主糊涂,她一个贫贱出身的穷丫头岂能跟尊贵的端妃娘娘相比。
崔妈妈你错了,不再会有第二个女人能比我的母亲更悲惨了。有皇帝的宠爱又如何,为皇帝生了若干儿女又如何,当爱她的男人不在她身边,不要说荣华富贵了,连苟活于世都成为了一种奢侈,万冬儿再惨,她能惨过我的母亲吗?公主的眼睛红红的,泛出晶莹的泪光。
崔妈妈只得劝慰道:还好公主是皇帝的骨血,又是正室夫人,那万冬儿再得驸马爷宠爱,都不及公主万分之一的尊荣。
公主喃喃地说道: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母亲的悲剧重新上演,我要为母亲驱赶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