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你有没有遇到过那种情况,就是那种预感。当一件事还没有发生的之前,你在某个完全可以称得上莫名其妙的时候忽然就知道了它即将要发生。这不是一般的那种悲观主义情绪,那种悲伤,不是因为你不确定,害怕而悲观,而是因为你就是知道,它即将发生,所以悲伤。
所以我就是知道,我以后见到她的机会会更少了,我感到悲伤。
你可能会说:“就只是分班而已,至于吗?小孩子吗?看不见妈妈就害怕?”那我会告诉你,孩子就算和自己亲密的伙伴在同一间教室下,换了座位,也会悲伤。因为他们内心很单一,或者说单纯,他们说喜欢,就只知道喜欢。当然我不是孩子,我做不到如此的专一。
我的悲伤,不仅仅是以后见面的机会少了,当然我们的见面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就算是在一间教室,在隔壁,我也很少有机会好好看看她。这种感觉你懂吗?希望你不懂。我的悲伤,还因为我想到了以后,远一点的以后,更远的以后,结束以后的以后…你开始有一点点明白了吗?
以前,我是隔着一条无形的河看她,只有偶尔天气晴朗的时候,那天恰好她不经意走到河边向河对岸看,我才能看清楚她的身姿。而现在,河面上起了雾。
你明白吗?起了雾?对想渡河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对偶尔到河边散步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新教室,高了一层。我站在新教室的门口,看着那个我每天早上坐着的花园。此时那棵桂花树站在风中微微抖动着,淡黄色的桂花挣扎着脱离棕色枝干的束缚,随着温柔的风,飘游在空中。随着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向往自由的桂花加入到了脱离枝干霸占的行列。不久,风就有了踪影。桂花的形状。风有了味道。桂花的味道。风有了姿态。桂花的姿态。它们在空中盘旋着,有条不紊,慢悠悠的,丝毫也不担心,不担心枝干的纠缠。甚至好几次,盘旋到枝干之间,又慢悠悠地脱离出来,在显得落寞的桂花树前面蹦跳一会,然后越飞越高。仿佛在和它说:“嘿!小子!我走了,你再也留不住我了,再见。远方再见,如果你也能够像我一样飞翔的话。”但是,桂花也是可爱的。它悄悄地在桂花树的脚跟,留下了几朵零零碎碎花瓣,留作它的念想,希望它们在来年生根发芽,开花,发出芳香,继续陪伴着桂花树,代替它。
走道里面都是三五成群的人,因为新班级有认识的人而愉快,为了在新班级认识新的人而愉快,为了在新班级不被新的人伤害而假装愉快,为了在新班级被新的人喜欢而让新的人愉快。反正就是愉快的,大家都将伤感藏在笑脸下,这反而使我更加痛苦…
我不愿意再看着他们。看穿他们的坚强背后的不安和难过。我又看向花园。
花园正中央那颗榕树,有一次我听到有人用了一个词来形容它,觉得那词用得非常贴切
——强壮。
它只有大概三米高,可是它的枝干,却往四周延伸出五六米。浓密而有质感,就像无数只手,掌控着那片空间的空气,水汽,阳光,花鸟虫草。在它控制的范围内,就算大雨如注,也漏不下一滴水。就算烈日炎炎,也漏不下一束光。它就在那,那也不去,就在那里,掌控着那片空间。我不知道它是否有信仰,强大者总是有信仰,我也不知道它的信仰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什么也无法撼动它的信仰。
我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她的新教室门口,我想看看她,因为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我背对着她教室的门,但是从她教室走出的每一个人,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害怕她出现,更害怕她不出现。她出现,我该说什么?她不出现,我该怎么办?
我只需要看一眼,只需要看见影子,我就可以认出她来。你可能又要嘲笑说:“兄弟!说得太夸张了吧!”可是我告诉你,就是这样。你问我怎么做到的?因为我常年在河的对岸看着我的花儿,因此看得更加仔细,每一次的目光相会我会倍加珍惜。
她从走道走到门口的时候,离我只有那两三米的距离,我慢慢转过身去,看着她。她侧脸向外,可能是向我方向偏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看到她的眼睛,我就转过头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我为什么躲避她的目光。我再次回头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我想知道她看到我时候是什么表情,有没有吃惊?有没有好奇?有没有不高兴?
有没有高兴?
我继续等着,等着她出来,这一次,我不会逃避!
她会出来的,虽然得等待,但我习惯等待。
她再次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我,脸上很平静,要是非得找出点其他表情的话,那只剩下一丝的好奇了。
我走近她。
“你在这班?”
“嗯。怎么了?笑什么?”
“为你高兴啊。”
“为我高兴?”
“为你终于摆脱了我而高兴,哈哈。”
“那的确挺值得高兴的。”
“哦…”
“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找个人。”
“谁啊?要不我帮你叫叫?”
“不用了,他应该是还没有到。”
“那行吧,再见了,我还有事呢。”
“好。”
这段对话,使我有些恍惚。反正我明显地感觉到,河面上的大雾,已经慢慢变得浓重。
我看着花园,空气变得湿润起来,天空下起了雨。越来越大。刚刚乘着风翱翔的桂花,在雨点的打击下,纷纷从空中掉落,浑身沾满了泥土。桂花树上仅剩的几朵还未开放的幼花,也在雨中掉落。
很快花园也升起了大雾。
第三天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