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詹姆斯的关系持续了近四年,但十分不稳定。我与他住在一起,可是他喜欢将他的生活与我的清楚地分开。他通常更喜欢和他的朋友出去喝酒,或者和他们一起看足球。如果他出国度假的话,他从来不带上我一起。我因为自己对承诺的需要而感到被欺骗,可是詹姆斯一点也没有同感。
一次又一次地,我控制不住发脾气,詹姆斯避而远之。我会无法抑止地哭泣,有时甚至威胁要自杀。我的精神状态十分脆弱,可是詹姆斯容忍了我,因为这样一来性就唾手可得。我们争执不休,我会大发雷霆,可最终还是会回来。我认为他是我此生挚爱,并且一直希望事情会有所变化。我的朋友会时不时地将我拽出来和他们一起,告诉我别沉溺在忧郁中。这总是让我很开心,而对于恋情我总是忍不住担忧。也许是我对詹姆斯的害怕使我陷于谎言之中。然而,没有了詹姆斯,我总是可以在酒瓶底找到安慰。
我和我的朋友们总是会去最喜欢的酒店,然后晚一些时候会去夜店。开头的时候我喝酒只是为了让心情变好一些。我常常喝一杯就觉得够多,可是后来就不管不顾地继续喝下去,而在那时候宿醉也是可以忍受的。我以为喝酒不过是正常的社交活动,而完全不明白我正在养成一种习惯。
我和詹姆斯在一起的快乐记忆非常少。有时候我们会去拜访他的姊妹,她在住在海边,这对我来说更好,因为我就可以独自拥有他一段时间了。我只是想成为他家庭的一员,可是我无休止的笑容和试图搞笑的努力只不过让我看起来个性有点软。我本应有更多的自尊并且早一些离开他的。这可能是自我评价的问题,也许我觉得我们两个的相处是我的错。
当我们的关系开始发展时,有许多戏剧性的事件发生,它们基本上都不怎么美妙。我尤其记得一个夜晚,因为詹姆斯的外出我正处于极为糟糕的状态。我将一根点燃的香烟戳在了自己的脸颊上,这让我疼到不行。我只不过是想让他对我感到抱歉,并且希望这能迫使他呆在家里。
“你他妈的是疯了吧,”他用他那通常惯有的镇静而恼怒的方式说。他很少提高他的音量。
“我没疯,”我抗议道,“是你逼我做出这些事的;你总是把我惹怒,所以这是你的错!”
通常我都会为我的疯狂行径辩护,并且相信我的理智毫无问题。可是,在我更为冷静的时刻,我会质疑自己不稳定的精神状态。而我的愚蠢行为还是成了徒劳无功的努力,他还是会不理会我自己出去。
当时间渐渐过去,我惊奇地发现,詹姆斯要我嫁给他。我急切地接受了,并且拉着他一路走到我父母家。我希望这可以迫使他认真起来。当冲进他们的卧室的时候我的父母正在睡觉。
“詹姆斯让我嫁给他!”我尖叫道。
我母亲缓缓坐起身来,揉了揉她的眼睛说道,“太好了。”
我父亲只是翻了个身,还放了个屁。
我是怎样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我早该知道他的求婚只不过是一时冲动的胡扯,因为当他说出口的时候他已经醉得不行。这是一个愚蠢的主意,因为我们都还太年轻,并且几乎每天都在吵架。可我高兴得晕头晕脑,认为十九岁是一个完全适合结婚的年纪。
求婚之后不久,詹姆斯为我买了一个小小的钻戒,我认为它简直棒极了。
他甚至还开了个玩笑,抱怨说珠宝商忘记了说,“我希望你们两位都将非常幸福。”
即便没有珠宝商的陈词滥调,我仍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或者我是这样告诉我自己的。回想起来,那个戒指其实非常廉价又讨厌。它只需要40块钱,我本应告诉他走开到一边去,可是,我接受了。
詹姆斯的个人卫生让人难以忍受。他经常洗澡,看上去很不错,可是下面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作为我的第一任认真交往的男朋友,我以为通常男孩子都是像他这样的。事实上在那时候,我对男孩子还有他们下面之类的完全没有概念。很显然他一定是忘记妥善照料这个特殊区域了,因为时不时地就会有一股气味飘上来。我想这可能是为什么我一直会有感染的问题,而且后来我不得不做了宫颈癌的活检。
我会劝说我自己相信詹姆斯是忠诚的,尽管大量证据指向相反的事实。我的心底里或许比谁都清楚他吃里扒外的性子,可是如果有什么事情太让我痛苦,我会迅速把它推到脑后。我对他的爱成了纯粹的梦想,可我只是希望他能够爱我。
那时候我深信为保住男人而从头到脚地奋战是完全正常的。我也相信不断地处于担忧和痛苦的状态是可以接受的。我从母亲那里学到的社交技巧完全是他妈的笑话,可是你就是很少质疑你从小时候就被告知的事情。
仔细想一想,詹姆斯很可能自身也很没有安全感。他从不发脾气,也没有情绪起伏,只是一直不停地说他是多么棒多么聪明。我猜这些声称只不过是伪装,他的自信就好像是我装出来的永远不变的逗乐一样。
“我适应性非常好,而且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他会说。
他会在每次有机会的时候打击我,而我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大多数时候他让我对自己的感觉很糟糕,结果我的安全感就更差了。
他会说像是这样的事情,“你是个梦想家,而且不够聪明。你就像威尼熊,没什么大脑的那种女孩。”
真是个骄傲自大的混蛋!他无情的贬低让我相信我真的很笨。那时候我对开玩笑或者心理战完全没有概念,所以每件事都照单全收。
很快我发现我深爱的男朋友并不是他看上去的那样。他是一个骗子,一个不忠诚的人,一个好色之徒。他是操纵之术的高手,同时还有着一个硕大的脑袋,一块肩膀上的金属片,以及一个臭哄哄的小鸡鸡!
有一天我的母亲生病了,让我去她家里住。过了时候她觉得好些了,所以我决定回家。詹姆斯不在家,更晚才回家,那时我已经睡着了。他推门的时候,动静吵醒了我。他正和谁说话,听起来像是个女人。他打开卧室的门,发现了我,就再次退了出去。他以为他没有吵醒我,然后就在厨房呆到了地老天荒。很明显他挑上了个喝醉了酒傻笑个不停的婊子。
后来我发现这是他一贯的嗜好,她们是他从夜店里挑来的姑娘。如果我那晚上和我母亲呆在一起,詹姆斯毫无疑问地会和那个女人睡到一起。他是个长相不错的男孩,留了个傻兮兮的一字胡,在那时候可风行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向他提到过这件事。也许我太忙于为他开脱了。我甚至以为这是他令人不齿的小动作的结束,因为这次离露馅太近了。我真是天真得令人难以置信。他是个骗了又骗的家伙,而且不会改变。如果他能对他自己,还有我诚实该多好,而不是作出虚假的承诺,用下半身搞出一大堆混乱。
很快地,我缺了一次经期,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很震惊,可同时也很开心,因为这可以成为留住詹姆斯的终极方法。“现在他不得不改了,”我暗暗想。然而,从我告诉他的那一刻起,他变得更加远离我。很快他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勾三搭四起来。大约他故意让我看到他好色不忠的样子,好让我自己离开,因为他不想直接告诉我这一切已经结束了。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有一天下午我刚从牙医那里回来,嘴还可怕地肿着,詹姆斯对我说,“我不再爱你了,你最好搬出去。”
我早就感到会有这么一刻,可是仍然希望他会改变主意。
“请不要让我走,”我央求,“我保证我会作出改变的。”
然而他丝毫不为所动,这让我不舒服。我坐在火旁边,哭到我的脸肿得有两倍那么大。我能做什么呢?我没有办法劝说他改变主意,所以我决定给自己烫个头发,让自己开心一些。即使在那种时候,我的战斗精神和乐观主义也一直与我一起。我要是当时就能意识到自己的这些品质就好了。
我打了个包,在对面我母亲之前,走向了发廊。不幸的是,烫发因为我怀孕的荷尔蒙或其他什么原因失败了。我头顶上有一堆头发粘在一起,一直到两端。我像个发狂的狮子一样走向我母亲的房子。我完全知道那老女人的反应会是什么样的,而它的确就是那样。那只是一个眼神——好像什么丑陋和愤怒的东西——在一个哥特式建筑的侧面上。我讨厌待在那个地方可是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我母亲直白地告诉我流产是最好的选择。我知道她会拒绝让我和她住在一起,尤其是如果我还有一个孩子的话。
“如果你带着个孩子,你永远都不会找到下一个男朋友,”她冷笑着说。
那个时代还不一样,因为未婚先孕仍是可耻的事。我感到害怕,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几天以后我母亲带我去了医生那里,他为我在一个流产诊所进行了预约。即便是我八十多岁的曾祖父也比我的母亲对我更有同情心。
“做你觉得最好的选择吧,孩子,”他用他那柔软的泰恩赛德口音说,口袋里装满了闪闪发亮的牛奶瓶。
我可能原本就不得不打掉这个孩子,因为那是最现实的选择。然而,选择已经被一个老女巫和一个恶心的混蛋从我手中夺走。我差不多是为着别人为我做出的选择而哭泣。
不久,我被送到埃塞克斯的私人流产诊所。我的母亲已经绕过我,要求詹姆斯为此付钱。在仅仅十五分钟的咨询和快速检查后,我进行了流产。为了那五分钟的手术我被进行了全身麻醉,等到我回转过来,他们给了我一个三明治。整个事情花了不到两个小时,然后我就被打发走了。这太可怕了!
当我离开时,一名护士递给我一包避孕药。
“你觉得我需要这些干什么?”我在极度恶心的心情中问。“我再也不会靠近乱搞的男人了,所以你可以把它们贴在你自己的屁股上。”
当我把它们扔回给她的时候,她皱起眉扭过头去。那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觉得自己被彻底厌弃了。
詹姆斯以我未曾想象的程度伤害了我,而现在我只剩下愤怒。那个混蛋付了钱好让我被流产!他和我母亲有很多需要回答的问题,而我痛恨他们。任何我还有的对詹姆斯的爱在那天死去了。这件事对我的将来产生的影响无法逾越。在接下来的许多年里,我不得不怀抱诸如震惊,内疚,羞愧和悲痛等等感受。
在流产后的那晚,尽管和医生的建议相左,我还是出去和朋友喝酒去了。我喝得酩酊大醉,有那么一小会儿感觉好多了。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那天晚上我遇见了一个叫查理的男孩。就在前一天我还发誓要独身,可是我觉得查理与众不同。他很神秘,敏感,也很漂亮。我立刻被迷住了。他有着最黑暗深邃的眼睛,以及漆黑的头发。他正和他自己争战,因为他的童年也非常不容易。
我专心聆听了他的人生故事,而他几乎是立即一五一十地向我讲述,这很奇怪。然而我想或许是我找到了一个灵魂伴侣,可这只不过是幻想出来的胡扯罢了。我们回到他的公寓,做爱,虽然医生警告我不要这么做。那有些恶心,因为我还在流血,可是我们喝醉了,而且需要安慰,所以我们就直接那么来了。我真的没有太多的性爱经历。我以为性和爱一样,因为没有人告诉我其他说法。
查理极为脆弱,即便用我的标准来看也是如此,并且我有时发现他需要很多帮助。我们因为都受过伤害而能够建立连接,可那是不健康的。仅仅几周以后,我决定结束这段情事。我喜欢事情浪漫的一面,但是不喜欢苦难。它逐渐变成了“谁的人生更凄惨”的比赛,这实在糟糕。分手过程相当友善,我们再次安静地走向不动的人生方向。
令人惋惜的是我们没有办法帮助彼此,可是我们之中没有一方是理智的。然而我从没有忘记过查理,他也会永远印在我的灵魂上。我几乎不知道,除了这几个月的短暂相遇,我们注定将在34年之后再次相见。但那是另一个故事了,你可以在这本书的结尾读到它。
那是个朋克年代,我经常会和朋友一起去伊斯灵顿观看最新的乐队表演。我们和“成员”乐队交好,他们那时很火爆,我们总能在他们的顾客名单上占有一席之地。药物从来都不是我想碰的东西,可是有一次我试了一点安非他命。那个晚上回家以后我的心仍然跳个不停。我母亲走进房间的时候我正把我的头悬在窗外。
“你怎么了,凯西,你在生气吗?”
“没有,我只是需要一些新鲜空气,走开,”我在喘息间轻轻说道。
“蠢婊子!”她咕哝着,一边走下了过道。
我在那儿呆了至少有一个小时,之后我躺倒在我的床上。再也不要了,我告诉我自己。我对毒品兴趣到此为止,然而我继续像一只鱼一样喝个不停。
我流产几个以月后,父亲提出在意大利的戏剧学校为我买一个位置。我需要先通过试镜,可我还是因为有这个机会高兴得不得了。我觉得直等到现在我的父母才给予我支持有些奇怪。也许他们觉得内疚了吧。
那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糟糕的试镜,直到今天想起来我仍然心有余悸。开头很不错,我对着三张笑脸唱了一道披头士的歌。下一个环节是朗读,所以我从《威尼斯商人》和萧伯纳的《皮格马利翁》选择了几节。问题是我对戏剧术语一窍不通,还以为我要做的就是朗读,可是不!
“你应该记下这些片断,凯瑟琳,”老师说。
“对不起,”我紧张地回答,“我能不能把它读出来?”
“不行!”她快速地说,“你一点儿也没记下吗?”
我像个柠檬一样站了许久,然后当我说下去的时候我开始发明我自己的对白——天知道是为什么!那三张笑脸很快成了审判官,并且给我判了最残酷的刑罚。
在那一团糟以后,到了跳舞的时间——哦我的天!我把我的乐谱给了钢琴演奏者,她看上去完全不知所措。她年纪很大,而且显然不熟悉《呼啸山庄》。她开始弹奏,可是听起来完全错误,让我立刻没了兴致。我将两只脚踩在节奏上,无精打采地跳了一圈。我试着模仿凯特·布什,可是我们之间哪里有什么相似之处。到现在为止,那三张脸看上去好像是他们在受刑。我在半途停住了,然后开始哭泣。真他妈的是个灾难!很自然地我被拒绝了,并且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对不起我搞砸了,”我对老师说,嘴唇微动着说。
“没关系,亲爱的,你可以明年再来试一试,”
我的自尊掉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所以我拒绝了这个提议。我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个结果,所以就是这样了。
我继续做着一些电影工作,加上一点模特工作,这让我足够生活一阵子。
有很多个月我试着避免男人和情感关系。我看起来就像对所有事情麻木了一样,并且回避任何种类的责任。我身边有很多让我觉得舒服的同性恋朋友,和他们一起打发时间是件有趣的事。我的醉酒和行为问题已经大大超过了可控的范围,可是我错把它当成享受。
然后有一个晚上,我撞见了一个学生时代的老朋友,他看起来对我冷静而关爱。他的名字叫戴维,有着可爱的笑容。他很绅士,也很礼貌,这让我觉得如沐春风。很快我们就开始了正式的交往。
所有这些当然都是扯淡,因为在吸引人的外表之后潜伏着的是一个怪物。我还不知道在不远的将来,这只怪物将会成为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