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茵——那几天我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我要搞定她。
我承认我们没有什么交情,她来一年多了,我们说话的次数不超过三次。不是我不喜欢她,是不敢喜欢。
当我料定表白也没戏的情况下,我压根也不会冒这个险的。表白没戏,干吗要触碰尊严?那些压根不需要表白就唾手可得的又能带给我多少刺激和快感?不能提供刺激和快感的爱情,说不上是你在玩爱情,还是爱情在玩你。况且,最不好玩的是——想要甩开可不是一抖手的事儿,不一定要有多少麻烦等着呢。我又不是猫啊狗啊的,我总归是要心跳的。
林若茵处于非黑非白的灰色地带。一般人,我一打眼就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不是我经验丰富,而是地摊小说里的心理描写看得太多啦。分析她时,我这智商准会降到九十以下。难道这就是爱情?我不确定,不确定我就没办法冒险。退一万步,即使冒险侥幸成功,你叫我拿什么请她看电影,吃冰激凌,叫我拿我爸的卖菜钱?叫我骑着二八大架的组装拼接型脚刹自行车驮着坐惯了奥迪A6的公主?我好像是在做梦,我心没有那么大。可是,现在不一样啊,我有任务,我要通过林若茵向她爸求情多给我们点拆迁款。
“林若茵”,当我把这三个字一笔一画重重地刻写在草纸上时,我身边的大个一拳捶到我右肩上,“你小子犯花痴了?我说这两天怎么魂不守舍呢!”
大个是我死党,他父亲是军官,他妈在生他的时候大出血,没抢救过来。他在部队大院长大,他越是想得到别人的注意,就越觉得自己卑微。像一棵草,在风里偷偷强壮着锯齿般的羽翼,别看他不起眼,但总有一天会在别人攻击时给以锋利。起初,他是很乖的孩子,他说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对不起他爸,如果不是他,他妈或许不会死,他爸也不会没有人照顾。可是,当他爸真的领回来一个女人时,他又觉得自己那些年的乖巧就是个屁,他不想再装屁了,反正除了他妈,女人有的是。于是,他整天和那些在门口劫道要钱的孩子混在一起。大个的劣迹最终被他爸发现了,狠狠揍了他一顿,问他到底怎么样才能不让他操心。大个说;“我不想找后妈。”他爸说;“行,儿子,只要你能学好,我听你的。你还想咋样?”“我想当警察。”“行,只要你离小混混远远的,我答应你,一不给你找后妈,二长大让你当警察。”就这样,四年级时他蹲了一级,就降到了我面前。
他不帮我,或许我永远都瞧不上他一眼。那天后,我们成了死党。每次不管大考小考,只要他不睡着,肯定能抄到他想抄的分数。平日里,我俩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可这次,我利用了他。我不能和他说实话,我有我的尊严。
“嗯,想想怎么帮我。”
“你想让我怎么帮?”
“不管怎么样,让她在一个月内喜欢上我。”
“神经病吧,你不考大学了?”
“考啊,两回事儿。”
“就算是想追她,还带限时的?很急吗?”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肆无忌惮。
全班同学的目光刷一下一起扫向我们。我抬头看一眼二排的林若茵,只有她仍然在写什么,我甚至能听到她的笔在歌唱。我的心莫名其妙地疼了一下。
当我赶到当年小学时我被打的那个废弃仓库时,大个正和林若茵面对面地对峙着,距离有点远,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只看到他伸手搂住林若茵,硬生生地亲了下去……林若茵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挣扎着,“你干什么,夏哲寒,你个流氓。”眼前这一切,让我瞬间傻掉了。我的血管都快要爆炸了,喉咙像有什么堵着,想要喊却喊不出声来,我像光一样射到他面前,上去就是一拳。大个应声倒在地上,我骑在他身上,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在他头上。林若茵吓得哭了起来,“别打啦,别打啦,袁皓明你别打啦。”
她死死地拽住我的上臂,我实在没有力气了,翻身倒在地上。林若茵站在我们面前,像落难的神一样。她不说话,就那样沉默着,裹在她身上的往日的光却在我心中异常清晰明亮起来。我翻身起来,拉着林若茵的手走出那个仓库,用背影扔下一句话,“大个,你听好了,我再也没有你这个朋友。”
我转身返回仓库,大个已经走了,地上的血迹摊开来,像极了一朵朵盛开在腊月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