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衡手里拿着一支的笛子,只有一尺多长,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环顾站在他周围的女孩子们,似乎在检视众人。他不知在默念什么,手指快速挽了几个手印。
我转头看了看白老师,他也微蹙双眉,但并无想要现身的意思。
丁衡端坐一会,在石上一跃而下,走到距他最近的孙莉萍的身边,对她念叨了几句,孙莉萍仰头望向他,他突然低头,便吻住了孙莉萍的嘴唇。
他想干什么?这是做什么?我感到十分不安,孙莉萍犹如一摊泥般软了下来,倒在地上。我吓了一跳,从我这里看去,她仰面躺在地上,因为月色的关系,她的脸看起来十分苍白,但是容貌没有多大改变,还好不如我想象般会变为干尸。
我松了口气,却见丁衡脸上青气略微有所减轻,他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向苏樱走去。
我顿时心里一急,低声说道:“白老师,你还不管么?”
我话说的虽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丁衡似乎立刻警觉,他眼神掠过我站立的方向,只见两团青色火焰,一前一后向着我藏身之处飞来。
白老师“哼”了一声,原本清朗的月色下顿时升起淡淡的雾气,看似缓慢出现的雾气却赶在火焰到达之前将我围住,两团青火散发着莹莹绿意,好像被雾气的潮湿所侵,无法再前进一步。
丁衡略略吃了一惊,“宁若紫?”
他脸上原本已经有些消退的青色又旺盛了几分,原本冷峻的脸看起来有些焦躁,他睨了眼站在我身后的白老师,冷笑道:“哟,深更半夜,你们算是偷情啊?”
我不答反问:“你把孙莉萍怎样了?”
丁衡打量了我一会,同样反问道:“你不装哑巴了?”他看了眼白老师,似乎有些忌惮他,用凶巴巴的口气说道:“我的事,你们管不着!”
他收起短笛,转身走的飞快,一会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女生们依旧呆立着,孙莉萍歪在地上一动不动。
白老师自言自语道:“看他年纪那么小,怎么会有三昧真火?可是这真火又似乎有些不同……”
我禁不住问道:“白老师,你刚才对我那么凶,似乎很有手段啊!怎样?你打算怎么救这些女生啊?”
白老师淡淡道:“我才解除你的封印,你就废话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怎么救,何况管我什么事。”
我气极,自己却又束手无措。
白老师说道:“她们不过被笛声所迷,这种法术维持不了多久,一会她们就能自己回去了。今天我暂且放过你,别以为我不再追究经书的下落。你最好仔细想想,一千多年前你害的我无法修真得道,被迫经受轮回之苦,你别以为你说句不记得就算了。”他边说边走,一眨眼亦不见踪影。
我独自站在这月如银霜、树影绰绰的野外,心里也有点发毛,面对这些呆若木鸡的女孩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深吸一口气,集中意念,朗声说道:“大家醒来吧,醒来吧,醒、来、吧!”
女孩子们“嘤咛”一声,纷纷苏醒,让我高兴得是就连孙莉萍也醒了过来,只是她十分虚弱,好像跑完长跑似的,脚步疲软,坐在地上都站不起来。
大家发现正处于野外,实在是不知所措,好几个还嘤嘤哭了起来,方娉婷一向胆大,这下也不禁骇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集体梦游?”
我也假装是刚刚醒来,苏樱双手捧着脸在发呆,方娉婷到底是班长,当机立断,“我们快点回农场!大家也不要回寝室了,直接去裘老师那里!”她让大家排好队,点了点人数,刚好二十三个人。
女孩子们难得的齐心,排了两队,方娉婷站在头一个带路。大家手拉着手,寂静无声,借着月色,匆匆忙忙的赶路。这个场景本来就很诡异,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女,人人身着睡衣,排成两队,在月光下不发一言,低头走路。
大家敲开女老师的寝室后,说明原委,裘老师一开始都怀疑是女生们合伙捉弄老师,但看到最忠厚老实的方娉婷都在其中,终于相信女生们所经历的并非编造。
只是接下来却让老师们为了难,如今学农才进行到第三天,不可能就这样回去,何况这件事不宜在学校范围内传播。但是女孩子们受了惊吓,至少目前是怎么也不乐意回到寝室。
校医院的惠老师“咳”了一声,说道:“其实大家也不必有太多其他想法,这样的事件在世界范围并不鲜见。我想可以称之为‘青春期集体无意识’吧!”
女生们都听了有点发愣,我忽然觉得好笑,心想惠老师肯定是为了缓和大家紧张的心理,从专业角度给这次事件找个合理的理由,其实什么无意识,只要把丁衡赶走不就行了。
不过想到丁衡,我心里却是一紧,他算是什么?奇怪的打坐姿势、发青的脸色,围绕在他身边的青火,都显示了他并非普通人,那他是什么?在他身边的苏士源,会不会因此而有什么危险?
惠老师继续说道:“瑞士心理学家荣格做过这样一个比喻:高出水面的一些小岛代表一些人的个体意识的觉醒部分;由于潮汐运动才露出来的水面下的陆地部分代表个体的个人无意识,所有的岛最终以为基地的海床就是集体无意识。”
大家听的一愣一愣,惠老师乘机说道:“我知道大家进入高二,在学业上非常紧张,内心深处有逃脱牢笼的冲动。这次离开学校参加学农活动,无意中给大家一个释放压力的契机。因此一旦有人产生摆脱学校的念头,可能在夜深人静之时就做出了离开寝室的举动,而青春期少女的无意识很容易传染,产生今天的事件也就不足为奇了。”
女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还真有这样的感觉,看到大家逐渐平静下来,裘老师也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眼惠老师,“这样吧,今晚大家就先留在这里,反正也已经4点多了,等到天亮老师陪你们一起回寝室,好不好?”
女老师寝室里大约有将近十张床,女生们就坐在床上休息,惠老师乘机说点相关案例,简直成了一堂心理辅导课,等到大约六点多天色一亮,女生们惊骇的心情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
在裘老师的劝说下,大家终于同意回到寝室,就把这件事当作青春期少女们为了逃避压力而产生的集体无意识,虽然方娉婷仍然有所疑问,但是她习惯了当领头羊,既然老师要求她带领女孩们回去,她一定不会拒绝。
回到寝室,看看时间距离早锻炼还有1个小时左右,不少同学躺下补眠。我也躺在自己床上,我比她们睡的更少,但是却毫无睡意。
昨晚的经历可以说是跌宕起伏,平时接触甚少的白老师竟然身怀异术,还一口咬定是我的前世夺走某部经书,导致他无法修炼成仙。这种荒谬的言论我当然不会相信,可是他言之凿凿,又不像是发疯。
我将被子蒙住头,感到有人似乎推了推我,我拉下被子,只见苏樱正仰头看着我,“宁若紫,我可以过来和你说几句吗?”
我点头,她便爬上上铺,躺到我的身边,低声说道:“有时候,一种心事,没有人诉说,也很凄凉很痛苦。”
她自顾自说道:“大家都说昨晚很恐怖,但是我却觉得很幸福。我做了一个怪异而又美妙的梦,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却让我觉得很满足。”
“什么梦?”
苏樱无比诧异地看着我,“天哪!宁若紫!你说话了!你居然回应我的话了!”
我笑笑,“封印解除了!”
苏樱吃惊道:“你还会说笑话了!这是为什么?是因为苏士源吗?”
我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心别吵着别人!”
苏樱点点头,压低声音,“对,我也不想让别人继续笑话我。”
“笑话你?”
苏樱幽幽道:“大家都知道我喜欢丁衡。是的,我喜欢他,我从高一就开始喜欢他。班级里有多少女孩子不喜欢他呢?他成绩好、人又长的帅,还带着冷冷的疏离感,没有和任何女孩子有绯闻。喜欢他,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是的,这并不奇怪。”
苏樱黯然道:“我有自知之明,他不会喜欢我,我认为他只会注意真正令他觉得特别的女孩子。但是我不死心,我去寺庙求姻缘,我还经人引荐,去拜访了一位很特别的人。”
周围的不少女孩子还在议论昨晚的事件,由于有人在补眠,因此声音都压的很低,没有人注意我和苏樱,本来我们“看客二人组”得到的注意就少的很。
苏樱继续说道:“那位居士是个世外高人,虽然年纪不大,却一眼看出了我的困境,他还指导我,说我绝无和丁衡在一起的可能,不如将心思放在学习上。他说我前生是只墙角蜘蛛,毕生织网只为博书生一眼,最后书生却拂去蛛丝将我踩死。他不忍我前生孽缘今生再续,所以点醒我。”
“因此那块许愿牌子……”
苏樱点头道:“的确是我挂的。但我如今只求每天看到他,已经是莫大的缘分了。至少我比蜘蛛幸运多了,是不是?他还叫过我的名字呢!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呢!”
“那你说昨晚很幸福是……”
苏樱笑笑,“我昨晚梦到丁衡,他对我很温柔,还几乎要吻我呢!可惜突然就醒了。当我是少女思春期未满好了。”
我也忍不住一笑,“我昨晚也好像做梦了。”
“哦?梦见苏士源?”苏樱笑道,我还未说话,集合铃声就响了,到了早锻炼的时间,眼睛惺忪的女生们只能重新起来梳洗,个个都顶着个熊猫眼。
照例是由体育组游老师带领大家跑步,阳光很温和,带着深秋特有的深沉感,染黄了两边的小树林。
苏士源跑到我身边,“怎么?昨晚没有睡好吗?两只大大的熊猫眼。”
我睨了眼跟过来的丁衡,“谁说的?我睡的好得很!还做了个无比美妙的梦呢!”
苏士源呆了呆,几乎就停下了脚步,随即飞奔而来,惊喜道:“你说话了!你说话了耶!若紫,这是怎么一回事?是我的执着感动了上天吗?”
丁衡冷冷地插话道:“哟,怎么?不装哑巴啦?不再装可爱、装可怜啦?弄的自己好像无助的公主,在等某个傻瓜骑士来段勇者斗恶龙啊?”
我不去搭理丁衡的冷嘲热讽,对着苏士源说道:“因为……封印解除!”
苏士源愣了愣,他背对着朝阳,逐渐强烈的光芒整个依托着他,使他看起来无比明朗,他的笑容散发出朝气,简直分不清是他笑的灿烂,还是阳光的力量。
他突然冲过来拉着我一口气飞奔到队伍的最前方,游老师大叫,“喂!你们两个,保持队形啊!不准乱跑!”
接下来的农场劳动比起前一天的捡稻穗可简单多了,上午去一片农场指定的小树林里拔除野草,下午则是去果园认识各种水果,中间当然被偷吃偷摘了不少,回到寝室,人人口袋里都有几枚果子。
晚饭后,有的同学留在大教室里继续学习、有的去小卖部购买零食,还有的则三三两两的散步。
苏士源本应与丁衡一起参加班干部会议,他却偷偷溜了出来,叫我陪着他漫无目的,四处乱走。
“我不想开会,无聊死了。”他孩子气地踢着操场的石子,突然指着不远处开心地叫了起来,“有秋千耶!”
在操场靠近活动室这里,有一排运动器械,另外还设有绳网、木桩提供攀爬,估计明天的野外训练大概就要来这里了。
临近矮子木丛处的确有个秋千,两条粗麻绳缠绕着一个木质椅子,看起来十分牢固。
“可惜只有一个……”我暗暗嘀咕,苏士源忙不迭地坐了上去,一阵前后摇晃,突然向我伸手,“过来吧!”
我有点莫名地走到他面前,“干嘛啊?”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秋千荡起,把我抱在膝盖上。
我害怕秋千无法承受两人的重量,急着要下去,他却揽着我的肩膀,柔声道:“别动啊,若紫。让我抱抱你。”
夜色忽然就宁静下来了,耳边只有秋夜的虫鸣,以及秋千架发出的吱吱声,虽说是夜凉如水,微风拂面,可在他的怀抱里,我唯一感受到的是他的心跳。空中繁星点点,而他的眼睛更是明亮如星,他凝视着我,轻轻将脸贴在我的脸颊上,柔声说道:“若紫,这可以视为,你对我的爱意的回应么?”
我低声说道:“我以为,我对你的回应,即使不用言语,你也能感受得到。”
他的声音越发地低沉,“是啊,是啊!我当然感受得到……”
他侧过脸,柔软的嘴唇轻轻触碰到了我的,随后慢慢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他的手抚上我的腰部,换换上移,突然触摸到了我的内衣下围。
“你的心,跳的好沉稳啊!”
虽然我并不反感他的触摸,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仍然让我有点不适应,我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他却紧紧抓着我。
“若紫,你爱我吗?”
“嗯。”
苏士源欣喜起来,他抚摸着我的头发,继续问道:“那你愿意发誓,永远爱我,并且为我奉献一切吗?”
我忽然觉得今晚的苏士源有点和往常不同,我还没有回答,就听见一个人冷冷地说道:“虽然操场上没人,好歹也是个公共场所,你们能收敛点吗?”
丁衡从绳网下方走了过来,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我微微有点尴尬,赶忙从苏士源的膝盖上跃下,苏士源却没好气道:“你跟来干嘛?”
丁衡淡淡说道:“快到熄灯时间了,你再不回去怎么应付老师查房啊?”
苏士源拉着我的手,从他身边走过,我觉得丁衡盯梢的越来越过分,难道真如有些腐女所言,他是在喜欢苏士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