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景流苏眼中的微光闪了一闪。
立夏也有些好奇地看向了欢语,这小丫头,小嘴还是挺伶俐的嘛。最重要的是,她明明知道,景小爷是什么身份,却还能如此淡定,甚至不输半分气质,这便叫他们这些鬼可望而不可及,越发为之生出敬意。
而越是如此,也就越是说明一点,这个欢语,只怕……真不是什么普通鬼了!
景流苏淡淡一笑,声音有些发冷:“你也搞错了两件事。第一,之前,你自个儿说,要留在此处服侍小爷的,就算没签卖身契,也不能否认你曾愿在此为婢的事实!第二,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这儿,还是小爷说了算的!小爷说你是奴,你便是奴。小爷说你有罪,你便有罪。要试试吗?”
立夏转开目光,看向了远处。嗯,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话要是传了出去,真是要惊掉众鬼的下巴。这些话,想想就好了,景小爷也完全可以这么做,可好歹别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啊!
“那就随景小爷的便好了,只要管饭菜吃,有瓦遮头就行了。”欢语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裙摆,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模样。其实,她心里,是十分是不屑的……
闻言,一边的立夏转回头,看了一眼欢语,再看了看自家景小爷的后脑勺,然后,垂下了目光。这事儿,他还是不要掺和的好,以免引火烧身。
景流苏先是脸色一肃,随即,又舒缓了表情,声音也放柔和了些:“小爷刚刚……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而已,欢语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既然,欢语姑娘知道小爷是什么身份,也应该知道小爷的能力,要查出你来自什么地方,有什么目的……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但如果,到那时,再有什么的话,可就不好说了。若欢语姑娘现在便说出所有的实情,或许,小爷还能帮助欢语姑娘实现心中的一些所想所愿。”
呵呵,瞧瞧这态度转的,实在够快的啊,而转变的原因,呵呵!
“景小爷这招先苦后甜、先唬后哄,的确用得不错。”欢语冷笑道,“不过,我想,您可能误会了什么!我,欢语,既没有什么来历,背后,也没有什么阴谋。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
景流苏与立夏纷纷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欢语看了看天色,沉思片刻:“一块红玉令。”
闻言,景流苏与立夏都是一震。
景流苏震惊的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说了出来。
立夏震惊的是,欢语居然是为了红玉令。不过,她怎么不直接去梧桐山庄呢?那样不是更加快捷吗?
“你……”景流苏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到底知不知道,红玉令,意味着什么?”
景流苏话音刚落,欢语便已答道:“若干年前,凤君受敌所困,危在旦夕。梧桐山庄明老庄主亲领庄中壮士救出了凤君,自己却身受重伤,不久离世。凤君深感明老庄主大义,不仅接了梧桐公子入宫陪伴皇子,并赐下红玉令。虽未明言其用,但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府衙官吏,见令者,必以礼尊之。再加上,梧桐公子回山庄后,多年苦心经营,梧桐庄在江湖上,也名望渐高。同样的,红玉令在江湖中,也就极受众忽尊崇。即便说它为天下盟主之令,也不为过。”
景流苏眸中的神色不定,只是静静地看着欢语,不发一言。
这时候的气氛,有些微妙啊!
“既然如此……”许久,景流苏才缓缓道,“你便该知道,此令,是动不得的。”
欢语一叹,眼神甚是真诚:“其实,我对这红玉令不感兴趣,只是我的一个……亲人需要它。其实,那天,我已经放弃了这条路,准备回去另想法子了,谁知道,竟然又被你们带了回来……要说的,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是放我离开,还是其他的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准备回去哪里?”景流苏不答反问。
“阴城。”欢语答道,“我亲人,就在鬼域之边阴城。”
景流苏垂眸,想了想,然后,诚实道:“红玉令向来不离明桐之身,不过,小爷恰巧也要去那儿一趟。如果,你所言属实,你亲人的事又不算太离谱的话,小爷不介意帮上一帮。”
欢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景流苏:“当真?”
如果,真的可以得到他的帮助,那就太棒了!毕竟,劫狱什么的,还是太危险,太冒险了啊!
景流苏轻轻一笑,神色十分认真:“若然,小爷帮了你的亲人,你要怎么回报小爷?”
欢语转了转眼珠,带出几分狡黠:“你当真肯帮的话,再说吧。”
景流苏又是一声轻笑,转身,离去。
立夏也看了欢语一眼,眼里透着疑惑,连忙跟在了景流苏身后。
等离得远些了,立夏才按耐不住满心的好奇,急切问道:“景小爷,您真的打算去阴城?”
“嗯。”景流苏应声,“小爷记的不错的话,他们的总部就在阴城……不久后,他们便有一次集会。虽说,如今的他们不成气候,但三番五次地来皇城挑衅,小爷也容不得了。”
立夏作恍然大悟状,点头道:“说的也是。这点小事,还不值得您亲自出马吧?”
这个问题问得好!问到点子上了啊!
“当然不只他们的事。”景流苏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下去。有些事,自己明白就好。
见此,立夏便也没有再问。反正,自家主子,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作为奴才,也没有过多询问的权力。而且,既然他这么说了,自己好好辅助就行……
一阵微雨过后,竹叶上的落珠随风轻坠,倒给梧桐山庄添了两分意思。
阁楼圆窗,竹帘半卷。而靠窗的小桌上,则搁着几盘吃食,一壶酒,两只杯。
明桐深吸了一口气,沉醉于新鲜的空气,若有所思,道:“自打你入住后,这儿真是越来越雅致,越来越让鬼流连忘返了。”
对面的女子紫挽裳轻笑了一声,执起酒壶替景流苏斟了一杯,笑得云淡风轻:“心若自在,无论何处,都是一样。”
明桐也跟着笑了起来,也是平平淡淡,无法判定其中真假比例:“你既知这道理,又何必要刻意回避呢?你若真对他无意,从今往后,我便再不许他踏进这儿半步。”
轻叹一声,紫挽裳看向了窗外,叹了口气,语气却是那般无奈:“半年了,他还是这般执著。”
明桐也轻叹一声:“是啊,这么久了,你还是未曾放下。”
闻言,紫挽裳原本清淡的眸子,瞬间染上了一层浓浓的忧郁、满满的伤感:“我与他不同,我没有选择余地,他还有。所以,我必需避开。等时间久了,事情淡了,他自然便会忘了。”
听听这话,紫挽裳,是个有故事的鬼啊,却不知,这是她生而为人时的记忆,还是……
明桐摇了摇头:“可是,这是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说句老实话,这些年,在生意往来上,我与景流苏亦敌亦友。他样样都十分出色,唯独只有你这一桩,当真是栽了。而且,我并不觉得,你的避开,就能断了他的念想。”
紫挽裳转回头,执起酒杯,静静啜饮。
“不妨……”明桐给紫挽裳满上酒,“试试?”
紫挽裳有些疑惑地看向明桐,只见明桐含笑道:“我打算去阴城走一遭。阴城是个好地方,你可要同往?也借此机会,让你瞧瞧,景流苏的执著。到时候,是去是留,你再作决定,我绝不阻拦。”
明桐举起酒杯,定定地看着她。
紫挽裳终是执杯轻碰,算是答应了……
这日,紫挽裳莫名觉得,马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明桐正与她淡然地下着棋,而边上,还坐了一个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终于,紫挽裳忍不住看向小姑娘道:“小姑娘,何以一直盯着挽裳?”
闻言,明桐也不由地看了一眼小姑娘。
这马车行了大半天,小姑娘就静默了大半天。然而,不管是中途歇息、用餐,还是在马车上,她的目光就一直凝在女子的脸上。
其实,明桐早就想开口了,不过,他也想看看,紫挽裳会不会一直淡然下去。眼下看来,嗯,人都是一样的嘛。
小姑娘背靠车窗,坐姿十分随意:蜷着腿,一手撑颊,一手摩挲着脖颈上挂着的玉叶吊坠。
“我十分不明白。”小姑娘扬着声音道,“景小爷那么个奇男子,为什么偏偏会看上了你?现在,我看来看去……我还是觉得景小爷更为出色。”
紫挽裳一时无语,实在是……
而明桐,却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啧啧,这小姑娘,还真是说得一点儿情面都不留。虽然,明桐觉得,紫挽裳自有她自己的优异之处,但也不否认,景流苏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干,的确是世间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