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如果不是当中出了什么岔子,让立冬他们几个撞上了,只怕还真要闹出什么大事来。以他们的本事,要进皇城行事,简直易如反掌……
而他们,偏偏选择在城外动手,摆明了,便是不想引起流苏阁的注意。而今天,皇城只有一件事值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那便是送贺礼的队伍!
他们又不是打家劫舍的穷苦匪贼,又怎会对那些贺礼感兴趣?那便只可能是随行的队伍中,混进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小爷倒要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事,什么样的鬼,竟然差点儿翻了皇城的天?”景流苏一拍桌面,寒气四散。
倒是有好一阵没瞧见自家主子发这么大火了!那手下默了默,接着,又道:“景小爷,那位欢语姑娘一直闹着要见您,似乎真有什么急事,想要快点儿离开。”
“先晾着。”景流苏收回手,往后一靠,揉了揉眉心。唉,他现在,实在没什么功夫,管这档子事儿!先解决眼前的这些麻烦吧!
那手下想了想,还是问道:“景小爷这是……怀疑欢语姑娘的身份?”
“嗯。”景流苏淡淡应了一声,“小爷已经差下面的去调查她的来历了。”
昨晚,他便看出来了,那野丫头,根本另有所图,不然,又怎会“赖”在这儿这么久?不过,他也有一点想不明白,她这么一走,岂不是就等于放弃了计划?还是说,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才会毫不留恋地选择离开?
而今天的事,也处处透露着古怪。他刚才的推断,勉强说得过去,但这中间,似乎还是有什么不太通顺的地方。只是,任凭他怎么猜想,依旧一无所获!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目前看来,实在捉摸不透,只有先把她扣在这里,让他好好研究!
所以,不管怎么样,在所有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前,这个野丫头,都不可以放走……
“失手了?”停在某江边的马车内,一道平静的声音传了出来。
“请义父责罚!”跪在马车前的男子强忍着身上的奇痒,艰难开口。也不知道那死丫头下的什么毒,虽然,自己服了些解药,已经好些了,却还是不能完全解除症状!
如今,他真是郁闷得不得了,本来,一切都很顺利。
昨晚,他便领了义父的命令,带着手下,暗伏在他们送贺礼一行的必经之路。
后来,流苏阁的鬼突然出现了。这时候,他也没有立即动手,而是打算将计就计,等流苏阁的鬼动手时,他们来个混水摸鱼,顺便还可以将事后的关系全部推到流苏阁头上。
这个主意不错!他自己都非常满意!
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他们点儿背。眼看着,他们就快到时辰了,其中一个流苏阁的,却发现了他们的暗伏之处,还闹起了不小的动静。
他只能当机立断,吩咐立即动手。
那帮鬼都是乌合之众,没两下,就被他们给铲除了。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边的动静,成功引起了另一拨鬼的注意,而那一拨鬼,明显比先前的难对付多了。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对付了所有的鬼,正准备清理现场,免得叫其他的家伙发现,以至于心生怀疑,却又半路杀出几个不相干的过路鬼。
如此,也只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抑或者是“祸不单行”吧!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啊!
时间紧迫,没办法,他只好再次吩咐将这几只鬼也一起解决了。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自己居然会栽在了一个小丫头的手里。这件事,实在是丢尽了脸面。实在是……
这,大概就是,鬼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牙缝的最好解释。这也是他自打为义父办事以来,最糟心的经历,是的,没有之一!
有生之年,最好不要让他再遇到那个死丫头!那个害他如此狼狈的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啊……
车内,有轻笑两声传来:“为父还是心急了些,该罚去山里好好清静两日。皇城的事不必再理会,今天的事情,只怕已经引起了景小爷的注意,这祸水……就只好西引了。”
“是。”男子乖顺点头,义父的话,怎么着,都是对的……
而这边,景流苏仔细翻了翻手中的诗册:“这只是一本先贤诗集而已……从那小奴的身上,就只搜出了这东西?”
一男子躬身答道:“送贺礼的队伍突然便被截回了皇城,那小奴,怕是也有所疑惑,便将重要之物给毁了。等他们查到那身份不明的小奴时,他已经服了毒。小奴的真正身份,也正在调查。”
景流苏凝眉:“就真没留下其他线索?”
“府衙那边还在调查。”男子看了景流苏一眼,“但凡与那小奴接触过的人,都会审查一遍。小奴进城之后,除了梧桐山庄之外,还去过哪些地方,奴才也会派人留意。”
合上诗册,景流苏淡淡一笑:“又是明桐留下的烂摊子!他那梧桐山庄,还真是三教九流,什么鬼都混地进去。”
男子抚额,呃,他可不好接这话儿。明家虽是从商,但当年,凤君一统凤国时,明家老爷子可是又出财又出力的。如今的明家掌事明桐的本事,也是不小的。今天,他能有这地位,还真不是什么花架子。
梧桐山庄到底不同流苏阁,明家又家大业大,混进一些乱七八糟的鬼,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在他看来,明桐这个明家掌事,当得可一点儿也不轻松,能管理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明桐还有一样本事,便是用鬼得当,眼光极好,底下帮着打理明家生意的几位掌柜,一个比一个能耐。
想了想,他又开了口:“景小爷,那边的小侍晨间传了话过来,说是……这两天,云姑娘在整理东西,只怕有离开皇城之意。”
景流苏轻叹一声:“动情之人往往不由自主,而情深之鬼,更是如着了魔一般。云姑娘如此,明桐,也是如此。他们的情账,也不知……何时,才扯得清啊?”
男子也跟着一叹:“是啊,世间,也唯有情字最难解破。”
想了想,景流苏道:“派点儿小鬼去告诉她一声,就说,晚上,小爷过去讨杯酒喝。”
男子应了声,作了一揖,正要转身离开,只听景流苏又道:“那野丫头……这两天可是折腾够了?”
男子目光古怪地看了景流苏一眼,答道:“回景小爷的话,那位姑娘好吃好喝地呆在院子里,既不乱走,也没闹腾。”
景流苏不由错愕地看向男子,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男子赶紧垂下眸子,忍住了嘴角的笑意。一向清冽寡淡的景小爷也会有这副神情,还真是少见,倒是……多了一丝人情味。
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响起,男子微微抿唇,一个让景小爷看不透的小丫头,有点儿意思。
随即,男子又有些隐隐担忧起来,却不知那欢语,到底是何来历……
还没走进小院,景流苏便听见一阵“古怪”,哦,不,甚至可以用“难听”两个字来形容的声音传了过来。
皱了皱眉,景流苏越过向他行礼的守院护卫,踏进了小院。
换了身水红色印花裙的欢语坐在正屋阶前,手持两片叶儿,吹着那污染耳朵的“乐音”,神情专注,似乎丝毫没有留意到进来的景流苏。
除非是瞎子,不然,不可能看不到。
而在这种情况下,欢语却依旧做着自己的事,这不招呼他一声,看起来,十分不礼貌。不过,仔细想想,她这么做,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景流苏可是做了件让欢语十分郁闷的事—禁足!
欢语可是个喜欢四处奔波的女子,而且,还急着去干大事,又怎么可能安安心心地留在这里呢?
不过,这种微妙的心理,景流苏无法理解,只知道一点:他,堂堂景小爷,竟然就这样被无视了!
景流苏满眼不可思议地看了欢语两眼,看她依旧毫无反应,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好大胆的女婢,见了主子,不知道行礼吗?”
跟着景流苏来的手下立夏眨了眨眼睛,景小爷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眼前这欢语来历不明,却也并没有卖身流苏阁,算不得奴婢的,虽说,平日里已经习惯将她当女婢使唤了。而当真探究起来,她还是个自由之身,不需要行礼的。
欢语松开手中的叶片,转过头,看向面前不远处的景流苏,声音平静:“我想,景小爷搞错了两件事。第一,我名欢语,是自由身,没有谁能干涉我的自由。第二,我与流苏阁,与景小爷,并没有签定卖身契,也就……更没有主仆关系一说。倒是……我才救了景小爷身边真正的奴才,非但没有得到报答,反而被你们囚禁在这里,不得离开。敢问,这就是声名在外、好侠重义的景小爷的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