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难，难做人，人难做。
不可否认的，“难”是有的，但是既做了人，就得做下去——做难人。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难”竟可解作“不能办到”的代名词了。蜀道难险，这是不可否认的，但是经过蜀道的人，从古至今，不知千千万，而上到青天的，直到现在还只几个人升到同温层。“难”，并不是“办不到”，像几百年前人幻想上天似的。
“知行合一”——王阳明似乎不承认有“难”。
“知易行难”，人人觉得办事难，知道了应该怎样却不去行，这固然是错误，但是“知难行易”的所谓“学说”，同样是错误。因为误解了“难”字，把“难”看成偶像了。
胡适之创“知难行亦难”之说，同样是把“难”看成宗教的偶像了。
拿破仑字典中没有“难”字。
不。在我们的字典中是有难字的，难字的注解是这样：
难，是测量事情的形容字，事情“难”，就是说这件事情要费较多的时间和力量，但决不是办不到。难有所费时和力的程度之分，所以“很难”，还是能办得到的，并不是不可能。一件事情，如果是认为必要的，那么测量其事的“难”或“易”，决不能畏缩了“办”的心。让那些知易行难，知难行易，知难行亦难，不畏难和畏难成为过去的偶像吧。我们是承认难，但要克服它，如果是必要的话。
“做人难”，但是“人”得做下去，这非但是必要的，并且是必然的。克服难，便是我们的事，如果我们是人的话。
十一月七日
原载《国际协报·国际公园》1935年11月7日第9版
署名：绿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