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九一九年匈牙利无产阶级革命在中国引起了热烈的反响。匈牙利苏维埃政权的建立和它所采取的革命措施，对中国革命也发生了影响。
一九一四～一九一八年帝国主义世界大战在全世界造成了革命形势。在一九一七年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直接影响之下，产生了世界规模的革命危机。这种革命危机，在西欧和中欧，于一九一八～一九二一年达到了最高点；在东方，在中国等亚洲国家，发生得稍微晚一些，但持续的时间则更长一些。
在一九一八～一九二一年这段时期中，紧跟在俄国十月革命之后接连发生的德国十一月革命、奥匈帝国的崩溃、匈牙利苏维埃革命、意大利和英、法的工人罢工斗争，形成一股巨大的革命浪潮，以排山倒海之势，震撼全世界。
在这巨大的革命浪潮中，匈牙利的无产阶级革命是第一个勇敢地直接采用十月革命的经验，通过布尔什维克的道路走向社会主义的革命。
伟大的列宁给予匈牙利革命极高的评价，他在强调匈牙利革命的意义时说：“匈牙利革命在历史上所起的作用也许比俄国革命更大。这个有文化的国家吸取俄国革命的全部经验，坚决实行社会化，并在更好的基础上，更有计划更顺利地盖起社会主义的大厦”（《列宁全集》第二十九卷第二八八页）。列宁除了指出匈牙利人民一般文化水平较高这一特点外，还指出匈牙利另外一个重要条件：“产业工人在全体居民中占极大的比重（现时匈牙利有八百万人口，三百万集中在布达佩斯）。”（《列宁全集》第二十九卷第三五○页）
匈牙利有强大的工人阶级，工人群众的革命斗争，成为匈牙利的革命传统。我们从历史上知道，远在一八六八年，匈牙利就建立了最初的社会主义工人团体，参加第一国际；在一八七一年虽然公社革命时期，匈牙利工人就以游行示威和罢工来表示热烈响应。匈牙利无产阶级革命力量的成长，虽然后来受到第二国际改良主义者的压抑，但仍能冲破种种困难，进行革命斗争，例如一八九○年曾举行大规模的五一罢工和游行示威，一九○五年曾举行规模空前的政治罢工和游行示威，响应俄国第一次革命。一九一二年匈牙利无产阶级曾举行反对君主制度的政治大罢工，后来并在布达佩斯发展为街垒战。十月革命发生后不久，在一九一八年一月，匈牙利工人和德奥工人阶级同时举行罢工，抗议德国和奥匈帝国向苏俄提出的强盗式的和约条件，二月亚德里亚海舰队水兵起义，六月罢工浪潮普及全国，十一月匈牙利人民在无产阶级领导下完成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匈牙利无产阶级学习俄国无产阶级榜样，成立了共产党。
一九一九年的无产阶级革命，就是以无产阶级英勇的战士贝拉·库恩为首的匈牙利共产党所领导的。列宁说：“贝拉·库恩同志是我们的同志，是一位完全走过了俄国布尔什维主义的实际道路的共产党员。”（《列宁全集》第二十九卷第二三八页）
四十年前匈牙利革命的重大国际意义之一是它表明无产阶级革命的共同规律必须和本国特殊条件相结合。匈牙利革命的方式和俄国的截然不同，这说明别的国家也可能通过别的方式达到同样目的，但建立苏维埃式的工农政权，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则是任何国家必须遵行的共同规律。列宁说：“匈牙利的例子对无产阶级群众，对欧洲的无产阶级和劳动农民将具有决定的意义”（《列宁全集》第二十九卷第二四○页），因为，“现在除了苏维埃政权而外，除了无产阶级专政而外，世界上任何地方不可能有一种政权是得到以无产阶级为首的劳动者拥护的”（《列宁全集》第二十九卷第三五一页）。匈牙利过渡到无产阶级专政的形式既与俄国不同，其他国家也可能与俄国和匈牙利都不同，“这就是为什么匈牙利的例子具有决定的意义”（《列宁全集》第二十九卷第二三九页）。列宁在匈牙利革命问题上的这些阐述，包含着怎样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共同真理和不同国家的具体实践相结合的重要思想。
二
一九一九年的匈牙利无产阶级革命，也影响着中国的革命运动。
匈牙利三月革命一发生，中国人民就怀着极大的兴奋注视它的发展。关于匈牙利革命事变的消息，关于贝拉·库恩同志所领导的苏维埃政府的种种革命措施的消息，当时中国各地进步人士是极为注意的，报刊上发表了不少热烈同情的文章。
北京著名的革命报刊《每周评论》在一九一九年四月八日的“国外大事述评”中指出，协约国企图在匈牙利建立中立地带，以阻止俄国布尔什维克领导的革命浪潮向西欧泛滥，谁知道布尔什维主义反而先传染了匈牙利，在匈牙利成立了宣布“国内的财产、矿产、工业、银行、交通均须归人民共同所有的”苏维埃政府，并宣布同俄国布尔什维克共同行动。同年四月十三日发表匈牙利苏维埃政府的宣言，详细介绍匈牙利新政府的革命措施，指出这次革命“由于国民同情，不是用武力战胜的”，是得到人民拥护的。四月二十日指出匈牙利的工农革命，也和俄国十月革命一样，是“在政治史上算得顶有价值的事体”。
一九一九年四月五日北京《晨报》发表《匈牙利苏维埃政府宣言》的全文，六月二十日、二十二日以《匈牙利之赤革命》为题，连载长文，评述匈牙利无产阶级革命的经过，并介绍新政权领袖贝拉·库恩之政治生平。《晨报》认为匈牙利革命所发生的影响，是世界规模的，它说贝氏“今后施政能否完全奏功，目下难逆睹，然赤革命影响之波及全球则为不可掩之事实，盖赤革命思想从前不过偏于北俄，今既实行于中欧，则意、德、法、瑞等国地理接近，浸假亦必投入旋涡……据最近华盛顿各报载，匈牙利赤革命产生之后，德国社会主义已由德系美人传播全美……”
上海《政衡》第一期发表“匈牙利苏维埃联邦共和国宪法”全文八十九条，《北京大学学生周刊》第四号以《匈牙利宪法的评论》为题，介绍匈牙利苏维埃共和国的宪法，指出打破国界，注意民族自决；真正言论出版自由；重视劳动，铲除不劳动的阶级；男女真正平等；政治与宗教分离，教育与宗教分离；废止秘密外交，确保世界和平是匈牙利宪法的六大优点。
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李大钊同志，在他有名的《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一文里热烈欢呼十月革命的成功和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那时匈牙利无产阶级革命虽然还没有发生，但哈布斯堡王朝已经推翻，所以他也在文中歌唱了匈牙利革命，指出社会主义革命已经成为时代的内容。李大钊同志说：“匈、奥革命，德国革命，匈牙利革命，最近荷兰、瑞典、西班牙也有革命社会党奋起的风谣。革命的情形和俄国大抵相同。赤色旗到处翻飞，劳工会纷纷成立，可以说完全是俄罗斯式的革命，可以说是二十世纪式的革命。像这般滔滔滚滚的潮流，实非现在资本家的政府所能防遏得住的。因为二十世纪的群众运动，是全世界人类全体为一大群众……集中而成一种伟大不可抗的社会力。”
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毛泽东同志早在一九一九年，在他所主编的《湘江评论》上，在《民众的大联合》一文里描绘了当时世界革命的形势和中国的革命运动，热情地歌颂了匈牙利革命。文中有一段说：“世界战争的结果，各国的民众，为着生活痛苦问题，突然起了许多活动。俄罗斯打倒贵族，驱逐富人，劳农两界合立了委办政府，红旗军东驰西突，扫荡了多少敌人，协约国为之动容，全世界为之震动。匈牙利崛起，布达佩斯又出现了崭新的劳农政府。德人奥人捷克人和之，出死力以与其国内的敌党搏战。怒涛西迈，转而东行，英法意美既演了多少的大罢工，印度、朝鲜又起了若干的大革命。异军特起，更有中华长城渤海之间，发生了‘五四’运动。旌旗南向，过黄河而到长江，黄浦汉皋，屡演活剧，洞庭闽水，更起高潮，天地为之昭苏，奸邪为之辟易。”（《湘江评论》一九一九年八月四日第四号）
毛泽东同志在《湘江评论》各期的“西方大事述评”和“世界杂评”中，对世界各国的革命运动和国际事件详加分析，作出精辟的论断，指出社会主义革命必将在全世界取得胜利。在一九一九年七月二十一日《德意志人沉痛的签约》一文中，毛泽东同志说，我们为德国计，要想不受和约，唯有步俄国和匈牙利的后尘，实行社会的大革命。协约国最怕的就在这一点。革命的俄罗斯、匈牙利，明目张胆地对抗协约国，协约国至今未如之何。毛泽东同志并且根据当时的形势，推断未来的发展说：“一九一九年以后，设有战争，就是阶级战争。阶级战争的结果，就是东欧诸国主义的成功。”
这是四十年前的论断，综观今天的形势，正如毛泽东同志的预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果，东欧各国果然都变成了社会主义国家，其中包括他所指的匈牙利和德国等等。
毛泽东同志在一九四○年一月所写的《新民主主义论》一书里，在谈到中国距今四十年前的五四运动时，也提到了匈牙利的革命：“……当时中国的革命知识分子眼见得俄、德、奥三大帝国主义国家已经瓦解，英、法两大帝国主义国家已经受伤，而俄国无产阶级已经建立了社会主义国家，德、奥（匈牙利）、意三国无产阶级在革命中，因而发生了中国民族解放的新希望。”（《毛泽东选集》第二卷第六七一页）
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首先由北京学生开始的反帝爱国运动，很快地就形成为全国规模的反封建反帝国主义的群众革命运动。毛泽东同志分析，五四运动所以具有这样的性质，一方面是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已经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中国无产阶级已经成长壮大；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俄、德、匈等国无产阶级革命的影响。从五四运动开始，中国工人阶级走上了政治斗争舞台；从五四运动开始，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中国广泛地传布开来；五四运动在思想上、在干部上，为一九二一年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准备了条件。
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的运动之后，在中国革命运动史中发生了根本的转折点：在五四运动以前，中国革命是由资产阶级领导的旧民主主义革命，是属于旧的世界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的一部分；在这以后，中国革命却改变为由无产阶级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而在革命的阵线上说来，则属于世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一部分。毛泽东同志指出：“五四运动是当时无产阶级世界革命的一部分”，因为“五四运动是在当时世界革命号召之下，是在俄国革命号召之下，是在列宁号召之下发生的”。（《毛泽东选集》第二卷第六七一页）
在这里，我们显然看到了中国一九一九年五四革命运动同伟大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和匈牙利一九一九年无产阶级革命的关系。
三
一九一九年匈牙利苏维埃革命是被帝国主义的武装干涉所扼杀的。世界帝国主义从来不放过每一个机会来消灭工人阶级的革命斗争和革命果实。然而工人阶级的革命事业愈来愈扩大和巩固。苏联人民战胜了帝国主义的武装干涉，保卫了十月革命的果实。四十年前匈牙利的革命虽然被摧毁，但在十四年前，在苏联军队帮助之下，又获得了解放，并且很快地就成立了匈牙利人民共和国，匈牙利人民胜利地展开社会主义建设，工农业生产和文化教育事业都获得巨大的成就。惧怕社会主义国家的发展和团结的加强的帝国主义侵略势力曾经在一九五六年向匈牙利进行挑拨离间和阴谋破坏，在匈牙利制造反革命叛乱，但是由于匈牙利人民吸取过去革命斗争的经验，认清帝国主义是自己的死敌，在苏联的援助下，进行了英勇的斗争，彻底粉碎了反革命的复辟阴谋，保卫住了匈牙利人民共和国，保卫住了社会主义的成果。在反革命叛乱被平服以后，在匈牙利社会主义工人党和工农革命政府的领导下，迅速恢复了经济，匈牙利人民在工农业和文化建设方面取得了令人鼓舞的成就。
中国人民的革命事业，同匈牙利人民革命事业一样，经过长期的斗争，终于取得了胜利，但是美帝国主义至今仍然侵占着中国领土——台湾。中国人民和匈牙利人民不仅在建设社会主义事业中，进行着共同的斗争，而且在过去和现在的反帝斗争中，也具有共同的经验，现在也保持着同样的警惕，对共同的敌人进行着斗争。
匈牙利工人阶级在四十年前为建立和保卫苏维埃共和国的英勇斗争中，显示了自己光荣的革命传统，举起了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红旗。今天又正为巩固无产阶级专政、加紧建设社会主义和加强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的团结进行着勇敢的忘我的劳动。中国人民在四十年前歌颂了匈牙利劳动人民英勇的革命斗争，今天正从匈牙利人民的创造性的劳动中得到鼓舞，为我们共同的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原载《历史研究》第5期，1959年5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