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不管是自立女户,还是掌控住他当傀儡,她和小姐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届时海阔天空任鸟飞,她们可以远离京城,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过富足自在的小日子。
这么想着,秋心重新恢复了干劲儿,为了不让小姐看出她的异样,秋心一回到小院就做出一副刚起床洗漱好的样子,对还在睡懒觉的春兰打了声招呼,“我今儿要出府一趟,小姐快要回来了,你赶紧收拾好,去厨房拿饭……”
秋心在小院的权限几乎等同于小姐,兼之身为丫鬟,进出侯府总比小姐方便,所以春兰对她突然要出府并不奇怪,嘟哝两句就爬起来洗漱穿衣了。
小姐习以为常的麻木是针对施害者的,如果她发现自己的秘密被自己知晓,只怕会生出不好的想法,秋心可不希望她和小姐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与羁绊,被这桩恶心事给破坏了。
她出府不仅是为了避免让小姐对自己起疑,还要去找邱复,她们需要尽快离开侯府,再不能等下一个月的十六号了!
这两个月来春风得意的邱复见到突然来访的秋心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待听完她的来意后,神情微妙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真的想清楚了?这两个月你不是一直避开我嘛,我还以为你都准备在侯府做一辈子小丫鬟了。”
秋心忍着厌烦笑道:“怎么会,那么一大笔银子,我还想着早点解脱出去逍遥呢!之前为了取得小姐的信任,我不好和你太接近罢了。现在叶知雯对我言听计从,对你也颇有好感,赶紧把这事儿了结,再拖下去都要过年了!”
“你真舍得?”
邱复紧盯着秋心的双眼,试探地问道。
秋心下意识皱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别啰嗦了,我还等着回大院跟姐妹们过年呢。”
“那行,叶知雯现在名声也坏了,想找好人家是不可能的,我此时提亲侯爷、夫人应该不会反对。”邱复也不废话,他满怀恶意地笑道:“等叶知雯一过门,自有人为我们善后。”
“什么?!”
秋心突然想到,最开始答应骗婚说好的便是等到叶小姐嫁出侯府,会有人来“善后”,当时邱复虽然没有明说叶知雯的下场,但秋心心里明白,叶小姐怕是会被卖了!
贩卖一个已及笄的侯府小姐且要永绝后患,不是卖到深山或者偏远地区里给人当媳妇,就是毁了清白丢进妓院,不论如何,叶小姐是万万不可能有好下场的,连做丫鬟翻身的命都没有!
她心下一颤,陡然握紧了双手,暗道:“就算要‘处理’小姐,也不会在嫁过来的当天行动,太过引人注意,至少要等头三回门了才好下手,我可以早一步带走小姐,总之先出府再说!”
打定主意,秋心便不再犹豫,她故作冷淡地丢下一句“知道了”,就转身离开了。
在外晃悠了大半日,抚平了焦躁压抑的情绪,秋心回府后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来,只是在得知邱复那边已然向侯府提亲后,当面恭贺小姐道:“恭喜小姐如愿以偿,终于可以嫁人出府了!”
叶知雯并未有任何喜色,她细细打量着贴身丫鬟,“你…不介意了吗?”
“我不过一个小丫鬟,怎么能对小姐的婚事指手画脚。”秋心察觉自己的语气太酸,赶紧改口道:“我只希望小姐能够得到幸福,侯爷夫人对您的婚事从不上心,之前还想把您嫁给她那远房侄儿……”
侯府夫人的侄儿是个好色之徒,整日里寻花问柳,得了一身脏病不说,还有一家子奇葩亲戚,公公婆婆、妯娌小姑没一个好相处的!
秋心也是从其他丫鬟那里打听到的,差点没气疯,此时看小姐脸色不好,便不再提这个。
“邱公子虽然配不让小姐,但上无公婆侍奉、下无妾室子女拖累,还有个秀才名声,据说其书画在坊间颇受欢迎,想来也是不缺钱的,您嫁过去就是独一无二的女主人,又有丰厚嫁妆,总比在侯府处处受制于人的好。”
叶知雯勉强笑着应道:“是啊,总比在这儿好。”
二人一时无话,洗漱完毕上床休息,向来相拥而眠的主仆俩,这一晚转向两个方向背靠背侧睡着……
***
叶知雯的婚事进行得很仓促,侯府像是巴不得赶紧送走这个败坏门风的小姐一般,从下聘到过门连半个月都不到,堪称简陋。
好在不论是新娘还是新郎都不在乎,婚礼办得十分顺利。
三朝回门,叶知雯象征性地去了一趟侯府,被拒之门外。又过半月,邱复突然报送府衙,称新婚妻子莫名失踪,然,时值新皇登基,满城戒严,府衙分不出兵力去管这种小事,一拖再拖,结果不了了之。
新皇初登大宝,雄心壮志,意欲整肃朝堂、施恩于天下,然内忧外患、积重难返,新皇尚未找到一个突破口,已有人将罪证递到御前——
现任毅勇侯叶弥为爵位勾结土匪谋害兄嫂,在位期间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纵容属下侵占良田、逼良为娼……诸罪并罚,理当抄家问斩!
数十条罪状中,最不起眼的大概就是买通外男勾引亲侄女,诈欺嫁妆并将其卖入青楼;而最关键则是毅勇侯暗中支持新皇的兄长、先帝第三皇子夺嫡争位,给当时并不引人注意的新皇制造了很多麻烦。
后者无法拟定实质性的罪状,反倒是前者,证据确凿且已抓住骗婚外逃的新婚丈夫,该男子姓邱名复,字如海,据他供认,半年前侯府长子托人找到他,以钱财许诺让他勾引叶府大小姐叶知雯,称其父母留有一份丰厚嫁妆与二十万巨资。
毅勇侯府已传数代家资不菲,传至叶弥,因其不善经营,侯府逐年入不敷出、艰难维持。
叶知雯生母所留嫁妆早已被侯夫人张氏私吞,用以填补大额家用。
张氏放出叶知雯克父克母的谣言,阻扰她的婚事,但这并不能一劳永逸,总不能让叶知雯一辈子不成婚。
叶知雯一旦成婚,挪用嫁妆的事情就会败露,恰在此时,有下人听闻当年叶知雯的父亲叶引留有一份价值二十万的江南织造干股,交由心腹保管,必须要等到女儿出嫁了才能拿到。
这份财产对陷入窘境的侯府无疑是雪中送炭,侯爷、夫人都对此眼红不已,张氏想让叶知雯嫁给自家远房侄儿,方便控制,侯爷因私心没有立刻应允。
小侯爷叶知礼是个纨绔子弟,常年混迹三教九流之地,近年来更是嗜赌成性,在外欠下大笔赌债,偷听到父母的打算后,决定抢先一步拿下叶知雯。
他本想让叶知雯和邱复私相授受、暗度成仓,而后引诱二人私奔,他再将叶知雯除去拿走巨款。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侯爷夫人发现后果然接手了此事,最后促成二人婚事,却在婚后迟迟得不到邱复的回应,连回门都不屑敷衍,甚至还雇人找这对新婚夫妻的麻烦,希望能早**出那位心腹和巨额干股。
半月后,千方百计从叶知雯那里得到“干股”的邱复,转手就将其交由张氏派来的人带走,自己拿了侯府给的大笔钱财逃之夭夭。
以上便是邱复的供词。
然而根据侯爷和夫人的供状,所谓的“干股”是假造的,究竟是邱复为了私藏巨款而造假,还是本来就没有干股一说呢?
府衙官员一叹,反正这等小事上头也不关心,差不多就行了……
***
侯府一门百来口人,除了主犯叶弥等人被判问斩,其余家眷、奴仆或流放或发卖,偌大的毅勇侯府一夕之间尽皆荒废,遍地狼藉无人问津。
大门贴满封条,“毅勇侯府”四字牌匾也跌落尘埃,府内空无一人,家具物什东倒西歪。短短数日便沾染污渍,不复旧日光彩。
大宅后院的一处被草木遮掩的偏僻角落里突然有了响动,一个身材矮小男装打扮的人钻入府中,原是那处藏有一个狗洞。
来人站起身从容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待来人抬起头,竟是邱复口中已被卖入青楼的叶知雯!
她满意地打量着四周破败的景色,悠然踱步进了前院书房,那里已被官府士兵翻了个底朝天,她走到那片竹林深处,在一个做过标记的翠竹下,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的正是众人遍寻未果的“二十万干股”。
镜头迅速闪回——
叶知雯自小就饱受侯府下人的欺凌,年岁渐长后,无意间被侯爷叶弥看中,将其骗到书房以“抄书”为名,实为作裸画以满足其变态禁忌的快感。
叶弥不认为这是下流淫邪之事,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超越伦常的艺术,他会将这些画作偷偷拿给“同好”品鉴,甚至邀请这些“同好”一起欣赏女体的魅力。
五年前,自女孩初次发育起,叶知雯就陷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渊,她也曾拼命挣扎寻求解脱,却在泥沼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