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大惊失色,扑过来跪在地上叫道:“王妃,可怜我家王爷好几日不眠不休连续骑马,哪里还能控制住力道跪三个时辰,求您准婢子替王爷跪吧,别说三个时辰,六个时辰也行。”
程小七淡淡的说道:“随你们便,你替他跪,那你跟他过呀!”
阿九登时面红耳赤,呆若木鸡。
程小七瞟一眼站在台阶上发呆的李恪,冷声说道:“罗维扬,准备马车,我们走!”
李治飞快的跑出来:“小七我们一起走!”
程小七决绝的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就听到阿九凄厉的叫道:“王妃,王爷跪了!”
缓缓转过身,程小七看到李恪已经端端正正跪在那木板上了,四颗鸡蛋好端端的没有碎。
程小七缓缓走过去,站在李恪跟前,看着他通红通红的一双眼,拼命压制住翻腾着的心疼,以及一把把他拉起来扑进他怀里的冲动。
她逼自己表情木然,声音木然的说道:“李恪,你若怨我狠心,很不必勉强自己接受惩罚。你要明白,我程小七想教训的,是我的丈夫,并不是大唐幽王殿下,若是拎不清这之间的分别,三个时辰跪了也毫无意义!”
李恪看着他牵肠挂肚的爱妻,再看看一圈围着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的侍卫们,架子不倒的说道:“本王并不勉强,你也不必说这样的话,我跪够了三个时辰,就可以恢复夫君的权利了对吧?”
看着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烂桃花,程小七差点没绷住高冷人设,衣袖掩面咳嗽几声,绷住之后说道:“是。”
李恪硬邦邦说道:“既如此,你先回屋睡你的去,等三个时辰到了,你给为夫等着。”
“噗……”
李治没忍住笑场了,其实他满心懊恼很想哭的,他终归是明白,自己的一切奢望统统化为灰烬,小七姐姐始终是爱着李恪的,娶了小七姐姐恩爱一生终究是痴心妄想。
程小七也没料到李恪脸皮厚起来如此无敌,怕自己绷不住,转过身就进屋去了,闷闷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阿九慢吞吞蹭进屋,悄悄跪在床边,伸手给程小七揉腿。
程小七也不回头也不动,阿九摸不透王妃心思,刚刚那句训斥又太过严重,吓得她也不敢问也不敢辩解,更不敢再次替可怜的王爷求情,免得王妃误以为她对王爷抱有不该有的心思。
李恪的确很是可怜,连日奔波已经疲倦极了,却又被老婆罚跪,仅仅是罚跪也还罢了,偏偏还刁钻的让他跪在鸡蛋支起来的木板上,这就必须时刻运转真气控制住力道,稍微重一点鸡蛋就会碎,轻的话身体没有着力点则会摔倒。
李恪在北京下船已经跟沙罗会合,此刻阿九在屋里伺候王妃,沙罗飞快的溜到门口偷.窥一番,看王妃面朝里躺着,就做贼一般赶紧去弄了一碗热羊肉汤过来,递给受罚的主子。
又冷又饿又累的李恪哪里还讲骨气,也偷眼瞄了一眼屋里,飞快的接过热肉汤一口气喝完,努着嘴示意不太够,让再去弄点过来。
李治郁闷之极的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看着李恪,那小眼神幽怨的都比得上冷宫弃妃了。
李恪喝完两碗沙罗偷运的热汤,身上有了一些暖意,也有了一些力气,加上老婆好好地心情也不错,虽然在受罚有点丢脸,但这是老婆罚的也无法可想,就看到了李治。
“晋王,你为何会跟你三嫂在一起?”
李治翻翻眼撇撇嘴,终于说道:“小七是我母后的唯一弟子,我管她叫姐姐可比叫三嫂亲近。更何况,我追上她的时候,她已经跟你割袍断情休了你,也算不得我的三嫂。”
李恪差点气的离开木板把熊孩子打一顿,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叫答非所问,我问你为何跟她在一起?”
“那就是我的回答。”李治说道:“她既然休了你就是单身,我为何不能追随她?”
李恪可没程小七起初不懂李治心意那种天真,都是大唐皇子,他李恪13岁的时候,母亲就已经给他预备侍寝宫女了。
而且,李治看小七时的眼神太过明显,小七却也并不排斥,李恪的危机感油然而生,但他知道自家老婆超粗线条神经的德行,没准压根就没想那么多,那么,干嘛要给李治挑明的机会呢,就憋住没继续跟熊孩子说话。
李治却不甘寂寞了,他离开板凳走到李恪跟前,巴巴的看着李恪,忽然叹息一声说道:“三哥,你难受不难受?”
“你说呢?”
“你知道吗?我倒是很想此刻跪在上面的是我……”李治眼睛里忽然噙满了泪珠,低声说道:“若是小七姐姐能待我如待你十分之一的心意,让我放弃一切我都是喜欢的。”
李恪忽然觉得,跪着的滋味并没那么难受,这也并非是什么羞辱,恰恰相反,别人想跪,还没资格呢!
想通这一点之后,李恪一双桃花眼邪魅的笑笑,抬手拍拍李治肩膀,低声说道:“认命吧兄弟,纵然是惩罚,她也只会罚我这个丈夫。”
李治没有还嘴,黯然的离开了,并没有进小七的房间,去了侍卫们另外给他安排的屋子,关上门再也没有出现。
酉时初刻,北风一阵紧似一阵,雪粒子再次肆虐,阿九给小七揉了半天也没换来人家半个字,看着外面的风雪,还有在风雪中跪着的王爷,憋屈的不行,终于小声哭起来。
程小七动作很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火大的吼道:“哭什么哭?心疼你家王爷你就滚出去哭给他看,在我跟前嚎什么?我记得我已经提醒过你一次了,我还没死,不需要你哭我!”
阿九被逼急了,加上程小七一向待她很是亲厚,上下尊卑也并不严苛,就不管不顾的叫道:“主子,您明明知道我跟罗维扬已经有了情意,早晚是要嫁给他的,现下心疼王爷也不过是主仆之情,您何苦吃这样的醋如此羞辱我?我就不信您的心肠是石头做的,看着风雪这么大,王爷又虚弱不堪的,让他跪着你就不心疼!”
丈夫受罪程小七当然心疼,但心疼也不能心软,阿九还不断地叽叽歪歪,就让她十分焦躁,气咻咻骂道:“你喜欢罗维扬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罗维扬你给我滚进来!”
罗维扬满脸惊疑和震撼快步进来施礼:“王妃您叫属下?”
“我来问你,阿九说她跟你有情,你可知晓?”
罗维扬老老实实答道:“属下不知,阿九从未提起过。”
程小七一脚踢向阿九:“听到了吧?连他都不知道你对他有情,你还说我明明知道?我今天若不吃醋,你准备把这番情意捂在你肚子里生娃吗?”
阿九气急败坏的把程小七踹她这一脚报复在罗维扬身上,脸红脖子粗的骂道:“罗维扬,我们俩在商议陪王妃隐居的时候,我明明问过你,跟王妃到达蓝田郡之后,我是打算一辈子陪着王妃和小世子的,你可愿意跟我一样?你是如何回答的?”
罗维扬一脸懵逼的答道:“我说‘那是自然’啊!”
阿九越发怒了:“你这难道不是答允我跟我成婚,一辈子伺候王妃吗?”
罗维扬一脸雷劈了的样子,震惊的看着阿九。
程小七却哈哈大笑起来,对这一对一个比一个不开窍的侍卫真是无语了。
屋里的声音,李恪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特别是妻子脆脆的、开怀的笑声,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每天都在他梦中响起的天籁之音,他不禁欣慰的想,只要能获得娇妻的谅解,这三个时辰的罪,受的太值得了。
终究是心疼了李恪,程小七架子不倒的缓步走出门,看着在暮色中跪的笔直的李恪,慢慢走到他跟前站住了。
李恪已经冻的脸都木了,想笑笑都挤不出来,艰难的蠕动着嘴唇说道:“小七,风太大,你身子弱,赶紧进屋去,为夫不冷,没事的,已经两个时辰了,快了。”
程小七冷哼一声:“口口声声为夫,看起来,你把你的丈夫头衔看的挺重嘛!”
“那当然!幽王可以不当,但蓝田郡主驸马我是一辈子都不会舍弃的!”
“哼!抱着珺柔的时候,我看你很是舒坦嘛!那时候,恐怕忘记了你除了是大唐幽王,还是我程小七的驸马爷吧?”
李恪最怕提到这一截,嚅嗫着说道:“王妃,那是权宜之计,你不是知道了么。”
“跪了这么久,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
“说说。”
“为夫不该自作主张,自作聪明,被你惩罚完全是自作自受!”
“哟,成语用的不错,说具体点。”
“就是为夫不该出了问题瞒着你,想着能自己处理,结果弄巧成拙,差点害的你我夫妻分离……小七,为夫真真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程小七伸出手,李恪赶紧双手抱住贴在脸上,触及到他冰冷的脸,她的心彻底软了,柔声说道:“起来吧。”
“不不不,还没到时辰,为夫还是……”
李恪还没谦让完,老婆猛地抽回手就往回走,风里飘来凉薄的声音:“好啊,既然王爷如此坚强,那就跪够时辰吧。”
狠心的女人!
李恪一个翻滚倒在雪地上,怎奈跪久了双腿哪里还能走路,连滚带爬的追过去。
沙罗看不过去,走过去把主子拎起来,架着送回了屋,直接把王爷放在床上,满脸坏笑的施礼出去了,留下这一对欢喜冤家相爱相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