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余人顺着足印雪橇印一路追到山的另一面,终于发现了那一连串堪称神奇之作的雪屋,可是哪里还有“盗贼”的人影,只留下人群居住后的垃圾跟排泄物,仿佛向他们讲述着前几天,曾经有这么一支可怕的队伍,收割了他们同类的生命,用他们的军士随身携带的肉干煮汤喝,穿着他们勇士的皮袄软甲载歌载舞过。
“头人您看,这些鞋子像是唐人的,他们肯定是换上咱们兄弟们的牛皮靴了!”一些亲卫沿着雪屋挨个搜索,很快其中有人有了新发现。
“头人,我发现了这个,您看。”
一个亲卫举着一大片树皮跑了过来,上面有字,好像是用烧红的铁钎烙上去的,却是薛延陀文字。
契必兰撒颤抖着念道:“薛延陀人,大度设自不量力,妄想求娶本郡主,还狗胆包天抓了我的哥哥,本郡主就便把他的营地当草谷给打了。
你们薛延陀人最喜欢打草谷,把我们唐人当成两脚羊来杀,杀完还装出无辜的好朋友样子来求和,我打了你们想来你们不会生气,下次见面,咱们还是好朋友。蓝田郡主。”
“蓝田郡主……大长老说过,她是个神仙……看来,她果然是个神仙!”
跌坐在地上的契必兰撒哆嗦了一阵子,猛地窜起来叫道:“大度设,你这个蠢驴!若不是你想要人家的郡主,青狼军如何会全部死掉,连大长老都被你连累了!不行,整队,回王庭,这件事必须告诉夷男可汗!
现在这个神仙郡主肯定去李世勣军营了,有了她,我们薛延陀的兵将哪里还有还手之力,这个仗绝对不能再打下去了!
巴鲁,你速速去军营传信,把这里的一切都告诉契必曷木,让他率队火速后撤到阴山以北,等我回王庭取得大汗退军许可后退回我铁勒部,我们部族的汉子可不能抵御天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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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朔州城中,李世勣的帅营里,一派萧杀之气。
正中间一张大桌子上,摊着简易的地图,牛进达、李世勣、姜行本等将领围着地图,都是一脸焦灼,正在紧张的筹措下一步战略计划。
李世勣指着单于都护府靠北的位置说道:“契必曷木率领的一万人就在这个位置,小七那死丫头任性妄为,居然不跟我们会合就私自北进,必然会先通过这里,就她带的那三百多人,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即便是有天雷弹也不行,处默还不就是因为有天雷弹大意了,才被大度设抓了去!”
牛进达咬着牙说道:“事已至此,咱们只能全军出动发动总攻,牵制住契必曷木的人马,小七虽然莽撞,但很是机灵,她们人少也便于隐藏,就能够避开大军绕过去。”
李世勣说道:“即便绕过去了,大度设带的可是青狼军!三千人比契必曷木这一万人更难对付!
更何况突利失率领的主力部队还在胜州长城以外,咱们想冲过去去牵制契必曷木,必然得先跟突利失正面作战,这样的话,没有五万兵力投入根本不占优势,但全部投入的话,又分不出精锐突围去接应小七。
唉!老夫看到这死丫头,非得打她几十大板不可!如此莽撞冒进,你没看万岁用鹞鹰送来的旨意吗?宁肯我们都死掉,也得保全那丫头的安全!你说的法子不妥!”
姜行本资历浅,看俩老将都要吵起来了,才慢声细语的说道:“两位国公不必太过忧急,你们忘记了蓝田郡主跟大度设的面对面交锋了吗?大度设是带兵回王庭准备婚礼的,必然不会防备郡主随后追踪,猝不及防之下被郡主有心算无心,说不定会有奇迹。”
谁知两位老将听完,一起翻脸,刚刚才说程小七聪明没事的牛进达先吼道:“奇迹什么奇迹,三百人对三千人,还是老李头都奈何不了的青狼军,你告诉我怎么个奇迹法?”
李世勣也随后咆哮:“大度设就算色令智昏,还有个老而不死的大长老跟着,那老家伙狡诈狠毒,老夫跟他较量多次都没占到便宜,小七那丫头就算是玲珑心肝,奈何才二九年华,屁的有心算无心!”
姜行本脸一红,呐呐的不说话了。
最终,还是按照牛进达的决定,全军出动,由李世勣用兵三万正面跟薛延陀人开战,不图大胜,但求牵制住突利失主力。
牛进达带领一万人突围去追击大度设,接应程小七那边。
姜行本带领一万人突围去牵制契必曷木。
刚安排妥当,却听到外面高声传来报营声:“报!收到罗校尉急报!”
李世勣跟牛进达狂喜不已,竟然等不及来人进营,一起跑到门外,一叠声喊道:“怎么说?”
报信人跪地:“郡主一行已经顺利救回程校尉,全歼大度设的青狼军,正在返程,据……”
报信人还没说完,就被李世勣揪着后脖领子拎了起来,老爷子喘着粗气问道:“你再说一遍?全歼青狼军?”
报信人也激动得很,被揪的说不出话来,颤巍巍举起一个竹管来。
李世勣扔下这个人,劈手夺过竹管打开,抽出里面的薄羊皮纸念道:“郡主奇谋,一路追踪,搬运天雷,淹没青狼,大度设部,无一生存!
我等按照郡主命令,绕道丰州赶赴朔州,另有密报需动用一级传递送给皇上,盼你代转,李三。”
李世勣喃喃的重复道:“搬运天雷,淹没青狼……这到底是如何搬运法呢?”
牛进达丝毫不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他也是太知道小七的神奇了,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我将门的掌上明珠!全歼青狼军,哈哈哈!牛鼻子,你这个做伯伯的,可是被小侄女比下去了,哈哈哈!”
李世勣怔忪之后,忽然眼神阴鸷的看着报信人:“老夫记得,你是我军中的书记官吧?没想到,你还是百骑司的人,倒是老夫走眼了。”
那个人满头冷汗:“请大帅赎罪,职责所在,不敢泄密,但今天事情紧急,卑职才不得不泄露身份。”
牛进达正笑的开心,忽然一凛,急步走过来抢过李世勣手里的密信,一字字看完大叫一声:“这该打的死丫头,气死老夫了!”
李世勣还处在青狼军被一个小妮子全灭的震撼中,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茫然的问道:“七丫头如此替我大唐扬威,你打她作甚?”
老牛“哇哇”叫着说道:“你没看到吗?她命令绕道丰州回来,丰州啊!”
李世勣一呆:“铁勒部老营!”
老牛胡子都飞起来了:“得了手,黑了大度设,恐怕薛延陀人都要疯了,她还不见好就收赶紧滚回来,绕去铁勒部老窝干嘛?”
俩老将吹胡子瞪眼睛正发火,忽然天空一声奇怪的鸟鸣,一只灰扑扑的像鸽子还不是鸽子,像夜枭又小许多的鸟在头顶盘旋。
那个百骑司隐藏在军营的书记官神色一变,手伸到嘴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唿哨,那鸟就直直冲着他飞了下来,落在他胳膊上。
李世勣眼神阴鸷的看着这一切,很显然,这就是百骑司传递信息的方法了。
那个书记官被盯得满身冷汗,硬着头皮从鸟翅膀下面又取下一个竹管,看一左一右两个老将逼近就要抢,他猛地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横在自己脖子上说道:“两位将军,卑职受命皇上,百骑司信息若非许可,决不能泄露,请两位容卑职先看看,若是需要直接传送给皇上的,你们二位杀了我我也不能泄露!”
李世勣怪眼一翻就要抢,却被老牛拉住了:“让他看看,说不定就是给咱们的。”
那人感激的看看老牛,退后几步背转身打开竹管,迅速看了一遍居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一个蓝田郡主!卑职身份泄露,想必也不能继续呆在军营了,等下就投奔郡主,卖身为奴伺候她!”
自己的书记官是个密探,李世勣正别扭呢,看他在那里发神经,一脚把他踹了个嘴啃雪,抓过密信念道:“郡主率我等返回途中,恰好遇到突利失部从丰州打草谷返回,就在临时营地当众欺辱我大唐妇女,郡主一怒之下……”
这封信很长,李世勣看完,双手颤抖着看着老牛:“这……这丫头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小七?给我们做搏击服,做大裤衩,做馅饼的小七丫头?这……这分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啊!”
老牛当然是凑在一起看的,他却没有这么李世勣这么震撼,捋着胡子笑道:“可不就是她嘛!你没看信上,那个代号李三的百骑司探子说,经此一事,郡主被薛延陀人称为‘修罗’吗?哈哈哈!”
李世勣忽然大叫一声:“击鼓!出击!趁他们屁股上挨了七丫头的刀,咱们全军出动,正面开战,今天不把这伙儿两面三刀的蛮夷打回他姥姥肚子里,老李就改个姓!”
老牛也很赞同,趁你病要你命是不变的兵法,既然小七已经让突利失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正是两面夹击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