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一直睡了一个时辰,当程小七悠然睁开眼,看到身边瞪圆了一圈眼睛,不解的问道:“你们不去睡,都围着我干嘛?”
阿九第一个撑不住了,她虽然知道程小七是睡着了,但是不醒来她如何放心的下,提心吊胆这么久,听到她好了哪里受的了“哇……”一声哭着就扑倒在程小七身上说道:“小娘子,您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其余人也都大大松了口气。
程小七安抚住阿九,坐起来说道:“小鹰跟哥哥回来没?”
“尚未。”
程小七一听急了:“我睡了多久?”
“半个时辰。”
这么深的雪,一个小时的确还不足以走回来,程小七沉吟道:“嗯,差不多了,若是有鞑子活着,就该爬出来了,若是爬不出来就是死了。去几个人,再带几张爬犁去接应小鹰他们。”
罗维扬应声去了,程小七又吩咐道:“阿九,你去让军士们多找些柴禾烧些热汤,让小鹰他们回来都喝点。”
这边烧着热汤,不一会儿,军士们欢呼着回营了。
程小七听到喧哗赶紧迎出去,果然看到几辆爬犁飞快的回来,单鹰的笑声在夜色里尤其清脆,她一头黑线,幸亏已经先弄了一场雪崩,否则这熊孩子如此嚣张的大笑,说不定就会引发雪崩,把自己一行全部埋掉!
爬犁停下,程小七激动的扑过去,身边的人举着火把也簇拥过来,灯火通明之下,虚弱不堪的程处默被扶下爬犁,双眼看着程小七,满脸都是欣慰。
“哥……”
程小七绷紧了一路的神经,在看到程处默这一刻彻底放松,就恢复了小女儿的娇气,扑进程处默怀里就放声大哭起来。
程处默也忘记了自己身陷囹圄,还是妹妹救出来的,看她哭成这样,满脑子都是保护欲望,怀里的女子只是他娇滴滴的小妹妹,嘴里说道:“哦哦,小七乖,不哭,哥在呢,哥在呢!不怕不怕!”
一圈人集体玄幻了!
老天爷呀!
小娘子会怕?
小娘子使用天雷搬运大法,一出手就弄死了薛延陀四千人呀四千人!
野狼军那可是连李大将军都头疼之极的精锐骑兵啊!被小娘子翻手覆手间就送进地狱,她会怕?
兄妹重逢自然是一番惊喜,程小七痛哭一场恢复了正常,赶紧把程处默弄进雪屋,阿九帮忙,给他检查身体。
薛延陀抓了程处默就是为了交换程小七,倒真的没有半点亏待他,身上的箭伤也都得到了良好的治疗,已经好很多了。
程小七看创口正在慢慢愈合,就没有再动,只是掏出珍贵至极的消炎药,让哥哥吃了两粒,这才算是放心了。
军士们都是对今晚的神奇现象赞叹不已,单鹰等几个救人的功臣每人喝了两碗热汤,还兴奋地睡不着,在那里高谈阔论,郡主是神仙这个概念早就刻在他们心上了。
程小七好容易救回哥哥,哪里舍得离开,就跟他同一个雪屋呆着,阿九在一边伺候。
兄妹俩谈论着分别之后的各自状况,说着说着,程小七就枕着哥哥的腿睡着了。
程处默深深地看着妹妹睡着后格外恬静的面孔,胸口热热的都是感动,虽然他此生没有跟小七成为伴侣,但,拥有这样的妹妹,真的是他的福气。
小七说得对,兄妹之情并不比夫妻差,甚至,血浓于水之下,比大难来临各自飞的夫妻更加情谊深厚。
被抓之后,程处默也是时常处在焦虑之中,现在,妹妹在身边,他也安定下来,很快也睡着了。
上天仿佛对这一夜的神奇变化惊动了,丑时开始,星月隐没,丢绵扯絮的大雪又开始纷纷扬扬降落。
天亮了,看似一片雪白的山边突然间钻出一个个人来,原来一夜大雪把雪屋又全部掩盖住了,现在,军士们一个个钻出来,迫不及待的要去取他们的胜利果实了。
两百多人走近昨夜的薛延陀军营,现在的一片雪原,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挖掘。
当挖到底部,看到薛延陀人都是带着极度的恐惧死的透透的,冻得硬硬的,没有人感到害怕,大家都兴奋极了,跳下去捡需要的东西捆扎好,喊上面的兄弟拉上去,井井有条的开始了“掠夺”。
雪橇马车成了运输工具,一车车的肉干奶酪干马奶酒,马刀弩箭牛皮软甲,皮袄羊皮牛皮等战利品源源不断的运送回去,雪橇就不知疲倦在再次出发去拉另外一车。
程小七没有去,她不想看到尸横遍野的场面,跟程处默和罗维扬等人站在山边,看着大雪初晴后的莽莽雪原。
这壮观景象令的程小七胸口一阵酸热,使命感油然而生,出口就吟出了后世太.祖最有名的诗词,不敢编排唐宗,此刻也没有宋祖,成吉思汗更是还远远没出娘胎,就略微改动: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略输文采,叹霸王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冒顿单于,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罗维扬眼睛瞪得大大的,呈现呆滞状态,哪里敢分神,正在拼命地记下这绝妙歌赋,这必须呈送给皇帝陛下,他怕自己记不全,还用眼色示意李三跟石头一起记。
其实哪里需要暗示,身边的皇帝暗卫但凡识字的,莫不是疯狂的在默记。
程小七吟罢回头,看着石化状的罗维扬吓了一跳:“罗大哥怎么了?哪里感到不妥吗?”
“嘶嘶嘶……”罗维扬无语的看着程小七,半晌方说道:“卑职还是那句话,郡主您……”
程小七终于明白,是自己的出口成章再次震撼了这个将门之后,松口气无奈的说道:“我不是人对吧?得得得,你说我是妖就是妖,你说我是鬼就是鬼。”
罗维扬不说话了,他必须多次默念来能保证牢记,没空讨论程小七是什么东西的问题。
军士们的搬运终于结束了,那是因为程小七觉得如果再搬下去,三百多人根本无法带走,强行制止的。
休整了两天,顺便打了个肥草谷,闲着的爬犁跟另外几辆临时制作的粗劣雪橇变成了运送给养的货车。
骏马拉着雪橇在雪原上飞驰,这支传奇性的队伍再次启程,消失在这片埋葬着数千薛延陀人尸骨的地方。
这个山谷默默地沉寂着,一直到了五日后,从燕末山(阿尔泰山支脉)王庭返回领地的铁勒部首领契必兰撒,带领身边的五百亲卫出现在这里。
契必兰撒心里很得意,他用回来聚集人马防御唐.军的借口脱离王庭,从此后可以居中观望,看大度设跟突利失兄弟俩到底哪个能占据上风,到时候再决定帮助谁。
谁知到达薛延陀军队惯常打尖的这个山坳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这里茫茫雪原一马平川,那个背风向阳的山坳竟然不见了!
契必兰撒命令道:“巴鲁,过去看看。”
亲卫巴鲁纵马驰近大度设扎营的营区位置,骏马一声悲鸣,整个就陷进雪堆里去了,足以说明,这里的积雪有多深,而且从松软程度来看,绝对不是从天上降落堆积起来的。
巴鲁从马背上爬下来,在雪面上匍匐前进,爬了大约一里,突然,一个黑乎乎的大雪洞出现在他面前,他探头往下看看,深不见底的尽头隐约好似是有东西,他就咬咬牙顺着洞侧的积雪滑了下去,到了地面之后,他就彻底傻眼了!
头顶积雪深达数丈,没想到下面却是空的,可以轻易地穿行,所有的兄弟们尽皆面色青紫,双目吐出,死的不能再死了,连骏马都统统都死干净了,整个雪下军营成了一处死亡营造出的地狱。
人间地狱。
“大长老,小汗王……”巴鲁呆滞的盯着大度设跟大长老的尸体,喃喃的自语道:“这是遭到雪山神的惩罚了吗?”
巴鲁这个从来都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汉只觉得后脊梁发冷,汗毛倒竖,连滚带爬的攀上雪洞相连的那个穹庐顶上,沿着打草谷拿收成的军士们踩出来的雪窝攀爬上去,刚窜出地面就跪倒在雪地上,双手抱头发出一声狼嚎般的吼叫:“头人,神罚!神罚!雪山神的惩罚啊!大长老死了!小汗王死了!他的青狼军全死了!”
契必兰撒心里仅存的侥幸也被熄灭,他咬牙一挥手,率领五百人奔了过来,当所有人都顺着雪洞上下检查一番后,五百余人默默呆立,仿佛化成了一组惟妙惟肖的泥塑木雕。
契必兰撒猛地站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周围状况,一脚把巴鲁踹出去,咬牙切齿的吼道:“什么神罚,小汗王明明是被人偷袭,还被偷走了兵器食物衣服,无论是谁,敢偷袭我薛延陀的军营,都绝不能活着,给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