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梁天擎从地下停车库乘坐电梯直抵七楼。
叮的一声,与迎面而来的护士进入工作模式。
时间走到后半夜,梁天擎捏着酸涩的眉眼,推开值班室的门。
神经一旦松懈,脑海最容易浮现心心念念的事情。
“非去不可吗?”
梁秦问他。
停了三秒,他点头:“梅城医院更能让我有机会施展自己。”
梁秦不再多问,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不就是他一直以来对梁天擎的教导吗?
可梁天擎没有告诉梁秦,他还对梅城存着一个私心——一个小心翼翼生怕暴露的私心。
在给她打电话时,他克制住涌动的心,语气清淡说:“嗨,我来梅城出差,有空出来聚一聚吗?”
提前半个小时到约定的餐厅,他不断说服自己那颗思念成灾的心。
最后任性一次,再让自己放肆看她一次。
整个晚餐,她努力想要掩饰,努力营造出一副‘我很好,不用担心我’之类的模样,却在某个顿点,一而再再而三走神。
稍微猜测就能顺出,她与宿风的感情,定是出了状况。
就她的表情看来,并不一般。
心中汩汩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他承认趁人之危很不道德,可在自己的感情世界里面,谁又分得清谁对谁错?
最后,她怔怔抬起头,对上叶澜的视线,眼神迷离:“爱而不得,最后的人都选择将就吗?”
她永远也想不到,就因为这一句话,让她痛苦了很久,很久……
“陪我去个地方。”
蒋娥收到这条短信时,正下课。
迎面走来一个人,阳光充足的午后,暖暖的光线从宿风的身后散开,看不清表情。
她下意识低头,装作没看到他,迈到另一边走出教室。
“小乖……”
踏出教室的那一步停住了。
恍如隔世的称呼,像一记重锤,狠狠打上她的心。
背对着的两人,不长不短的距离,犹如隔着山海湖泊,沧海桑田。
上下唇翕合,嗓音干涩:“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吗?”
几个字,风中凌乱。
抱在胸口的书本在纤瘦的手中变了形。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梁天擎的声音,打断了笼罩在两人身上沉而重的忧伤。
“我们走吧。”
她头也没回,拉着梁天擎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一路上,除却车内的广播,再无其他。
电梯径直抵达梅城有名的明珠塔。
走出电梯,周围的情侣来来往往,整座城市尽在眼底。
明珠塔被认为是恋人的最佳约会场所。
“怎么突然带我来这里?”
刚回头,心下一惊。
那个带她过来的人,抱着不知从哪来的玫瑰,轮廓分明的五官笑容满面。
她从来没想过,曾将她救出深潭的大哥哥,居然喜欢她?
她捂着嘴,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拍上她的脑壳。
最后,她还是没有答应他。
她没有办法接受别人因为责任而照顾她,更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在心里惦记一个人的时候,跟另外一个人交往。
眼睛一阖,跌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宿醉醒后,最遭殃的,莫过于脑袋。
可……
为什么连她的身体,动一下都抽痛得要命?
挣扎起身,陌生的房间让她的警觉瞬间提起。
猛然低头,片刻后,面如死灰。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哆嗦的手攥紧被子裹紧身体,死死咬住毫无血色的嘴唇。
昨天,她明明像往常一样在附近的公园喝酒……
卫生间蓦地发出响声。
紧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白色睡袍下的吻痕和指甲划过的印记,彻底摧毁了她心底所有的庆幸。
黑影罩下,她拼了命挣扎,不由分张口一咬,黑影闷哼一声,怀抱仍在。
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将自己关在卫生间里。
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
震惊,愤怒,心疼,恐惧,自责团团袭来,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阻止自己要杀了那个家伙的冲动。
可他不能走,她需要他。
“小乖,是我。”
下一秒,蒋娥泪流满面。
清冽又熟悉的呼吸将她从回忆中的漩涡中抽出,松开牙口,埋进他的胸口,嚎啕大哭。
如云霄飞车般提心吊胆的过去,像日本大雨过后露出的太阳一样,晴了。
有人敲门,他刚动,就被怀中的人儿搂紧:“不准动!”
“乖,应该是服务员送餐上来了。”
她依旧不松手,任性道:“那就让他等好了。”
宿风闻言,蓦然轻笑,房间的座机不合时宜响了。
接完电话,两人腻腻歪歪半天才洗漱完毕,打开房门把拎起那两份被遗忘的乌冬面。
饭毕,两人心照不宣挤在沙发上看电影。
日本最著名的鬼片——《贞子》。
一共三部,第一部才看了十几分钟,她就已经吓得躲在他的胸口瑟瑟发抖。
揉了揉她的长发,笑她‘没出息’。
屏幕忽明忽暗的光打在他身上,缱绻柔和。
抓住她的手,套上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那是昨晚,他从她的脖子摘下来的。
“嫁给我。”
蒋娥怔了几秒,把玩了几下戒指,很果断摇头。
“为什么?”
他忍俊不禁。
“你拿着别人的项链串上求婚戒指,你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五年时间,她终于能云淡风轻抛出这件事情。
岁月永远能够教会人如何往下。
“所以你当初就因为这个跟我冷战?”
蒋娥不说话。
静默半晌。
“笨。”
他敲了下她的脑袋。
什么?
“蠢。”
他又捏了下她的耳垂。
“又笨又蠢。”
蒋娥捂着耳朵缩进他的怀里。
直到飞机落地,她的魂魄还游离在半空中。
拿出两人的行李,抽出手牵住差点就跟别人走的未婚妻,弹了弹她的脑门。
她不怒反抓住他的手,眸子晶亮:“我想起来了!”
又一弹。
昨晚,他低低的嗓音回荡在她耳边。
他说:“项链的主人,本来就是你。”
终于,她记起来了。
那年,她跟着父母去亲戚家拜访,途径开入湖公园的时候,车子抛锚。
瞥了眼正在修车的父母,湖边的春色盎然,压抑久了的心性一下子打开。
趁他们不注意,她溜跑到湖边玩耍。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头,吓得她呼吸一窒。
好不容易缓过神,那个溺水的脑袋徒然消失。
水性还不错的她没做他想,一股脑跳进水中,水的阻力加上他的体重,好不容易救上岸,她体力不支瘫软在地。
父母着急喊她,见到她浑身湿透的模样,骂了一通。
“所以,你是把小娥听成了小乖?”
某人斜睨她。
原来项链不是敌人,是媒人!
平白无故堵了五年的气,这下为它昭雪了。
脸颊一痛,她仰头瞪他,为他幼稚的行径翻了翻白眼。
宿风没理她,拉着两人的行李进屋。
熟悉的摆设撞入毫无准备的心房,蒋娥诧异:“我不是把它卖了吗?”
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她心灰意冷,卖掉父母为她留下的这间房子,一走,就是五年。
“喝水吗?”
蒋娥摇摇头,抓着他的手臂急切需要答案。
四周一尘不染,她知道,这不是偶然。
喉头上下滑动,一杯水转眼间见底。
蒋娥发现,不论是过多久,他的动作一如既往性感,也……一如既往让她着迷。
跟着他走到沙发坐下,他搬了张凳子坐在她对面。
俨然一副审犯人的架势。
“交代。”
他双手环胸睨她。
人高腿长,看人都是俯视。
蒋娥搓了搓手掌,明知故问:“交代什么?”
宿风挑眉:“项链和戒指,怎么跑到你身上的?”
“它们长了腿,认主人,就跑过来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深邃的眸子只一眼,她立马缴械投降,老老实实交代。
有一段时间他身边围着很多学妹,叽叽喳喳不停。
她又气又恼,干脆躲着他。
有一次在图书馆,一个女孩递给他情书,他委婉拒绝。
可拒绝的理由是他很忙,没时间谈恋爱。
拜托,他明明有她这个女朋友,为啥不用这个理由?
于是乎,她更难受了。
积怨堆积久了,像一个不定时炸弹,导火线点燃,爆炸是迟早的事。
某个下午,她终于撑不住,敲响那个将近半年没有回过的门。
接下来的事情,他一定比她清楚,毕竟……
“所以,你喝了酒,深更半夜敲开别人的门?”
“是我们家的门!”
宿风挑眉,嘴角一弯。
一整个下午,她像一个舞动精灵般,使劲浑身解数诱惑他。
墙壁,地板,沙发,浴室,梳妆台,床榻……
每一处皆留下缠绵的身影,一起一伏,不知疲倦。
那时他以为什么都过去了。
一个绵长的睡眠后,她居然消失了,长长久久的,连带着项链和戒指。
他堵她,要理由。
她用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宣告两人分手。
提及这里,不免又会想到那个堕入深渊的晚上,两人瞬间沉默了。
“这个房子……”他坐到她身边,将她圈在怀里,细细摩挲她的手,不紧不慢开口,“我是从梁天擎手里买下来的。”
蒋娥圆眸大张:“你怎么知道的?”
摩挲的动作未停:“笨,你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知道。”
买下这个房子前,她已经休学不知所踪了。
那段时间,他学会了抽烟喝酒甚至斗架。
也是那个时候明白,大部分男人恋上这些,往往不是喜欢,而是它可以陪他熬过那些孤寂的漫漫长夜……
后来,梁天擎找到了他,把所有的事情和盘而托。
包括她拒绝了他。
“可你那个时候还是学生,没有多少钱啊,我记得买下这个房子的人出了这个数。”
说完,她伸出十指比了一个数字。
“蠢!”这是他今天很多次这么形容她了,心下一恼,踹了他两脚,偏过头不理他。
他没理会她的小动作,继续:“我当时已经大三了,除却参加比赛,还在上司公司兼职,做些财务报表股票分析之类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她知道,如果那家公司不是出于信任他,绝对不会把这么重要的财务报表分配给他做。
迷雾一层一层拨开,两人的小日子过得也算顺遂。 如果没有那通电话,或许,一切又会是另外一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