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的房间内,地面上铺着一些防潮保暖的稻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阳光从仅有的一扇小窗户中挤了进来,照在了少年的脸上。
“唉——”“唉——”“小鬼,你吵到我睡觉了!”旁边的囚室内传来不满的叫喊。
“唉——”。。。
“小兄弟,在这里坐牢的哪一个心里没点憋屈的?现在不都安安静静的嘛,看开点吧,何必呢?”“我不是为我自己坐牢而叹气,只是一想到我的‘老婆’喜欢上了别人而痛心!”
“哎呀,兄弟,你这故事有点意思啊,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那声音顿时精神了起来。
“我没有罪,我只是向我喜欢的姑娘表达了我的爱意!只是岳父看不起我罢了!”少年的思绪回到了赶鸭节那天。
当时的他兴奋异常,抱着鸭子献礼似的一路小跑到了观礼台,结果自然被衙役拦了一下,非要自己穿好衣服才准放行,刚才为了下水方便,自然要脱光身上衣物。
为首的一文一武两位官员都含笑看着自己,这让他腰杆子都挺得笔直了,心中暗爽不已,他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何时收到过这些大人物的接见啊?而且两人似乎对他都印象不错。他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女,她也在看着自己,略带疑惑的眼神说明对方还记得自己。机会很大啊,男孩心中这样对自己说道。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这是这几年最年轻的优胜者了吧。”郡守景泰点评道。
“何止是最近几年,我调到这边陲之地十几年了,也是第一次遇到呢,孩子,你今年多大了?”刘校尉问道。
“十六岁!”牛仁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还没成年吗?不过按照惯例我还是要问一下,你可愿到我军中效力?你那兄弟如果愿来,我也要了。”刘校尉显然对林洛发威的情景印象深刻,起了招徕的意思。
“额,家父不愿小子参军,多谢大人的美意。至于我那兄弟。。。他跟随我日久,恐怕也是不愿去的!”其实少年心里腹诽道,‘现在老子的活得逍遥自在,谁愿意去你那里当丘八?拿的钱少还要处处受管制,不去!’
“哦?”刘校尉平淡回道。现在天下太平,蛮夷蛰伏,当兵吃饷确实不是普通人家多好的选择,少年的拒绝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参加这赶鸭节的汉子多半都是冲着博自己一个彩头而来的,像少年这样直接婉拒的也是少见。他不想参军,夺冠是为哪般?刘校尉心中不喜,脸上却也不做表示。
“既然如此,你就说说你想要什么奖励吧,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考虑。”景泰捋了捋胡须,认真的问道,他混迹官场多年,自然深懂无利不起早的道理,眼前这少年必定另有所求。
牛仁整理了一下衣服,从胸口的衣袋中掏出一支玫瑰花,那花绚丽地绽放着,红艳的花瓣上还有清晨的凝露,显然被很小心地保护到现在。
少年清了清嗓子,径直走到坐在不远处观往风景的少女面前,在她错愕的目光下,把手里的玫瑰花递给了她。
“啊!美丽的雪宜,小子牛仁对你的爱慕之心犹如天上的日月,光辉灿烂,我可喜欢你了,可以考虑嫁给我吗!”
牛仁记得当时的情景,当场的众人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场面很安静。自己得意洋洋,一脸期盼地看着女孩;少女则是低着头,两颊绯红,沉默不语;旁边那书生的眼神在少年少女两人间游移不定,脸色古怪;周围的人不敢妄动,眼巴巴地望着郡守大人的脸色,随时准备拿下这个登徒子。
“还看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把他关进牢里!”景郡守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他真的没想到,在自己的地盘居然还会有人敢把念头动到自己女儿身上,今天这这老脸算是丢光啦!
“雪宜,他们做什么我都不在意,只要你愿意,我就带你远走高飞,我会像上次那样保护你的,即使有人再一次把你抓走。。。”
轰隆——!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把众人都震得不轻。啥?郡守的女儿还被人抓走过?还被这登徒子给救过?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些什么?
女孩更加不敢抬头见人,呜咽起来;书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双手青筋暴起;而郡守大人。。。他顾不得威仪,亲自上前一巴掌扇了过去,吐出一句话:“滚——!”
然后他现在就在这里大牢里面晒太阳了。
“哈哈,小兄弟,你也真是个妙人!这里不是死牢,在这里的老哥们犯的都是些偷鸡摸狗的小事,关上两三个月也就被放出去了。你这怕是要在这待个一两年啊,只要郡守不换人,他想忘了你都难,你能不能出去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那可不行,我出去的时候,我‘老婆’可能都跟那个小白脸成亲了!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喂——有人吗——!”
“吵死了!都安分点!不然大刑伺候!”凶神恶煞的牢头用铁镣铐敲了敲牢门,骂骂咧咧地走了,牢房内又恢复了安静。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传荡开来。
“我说,小兄弟,你就算现在出去了,你拿什么去和那个白脸书生比啊?人家快成高官的乘龙快婿了,而你呢?现在还是阶下囚一个,人呐,还是应该老实本分一些,自古以来就讲究个门当户对,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哟,得了吧,马老头,你这偷牛贼还好意思教人家老实本分?”另一个牢房中传来了声音。
“哼,我这也是被生计所迫,哪像你曹三儿,勾引有夫之妇,前段时间那家的汉子还托人来牢里打了你一顿,现在怎么又不老实了?”
“你。。。我这是为她做爱情的牢!小兄弟,我就看不惯这些人,满嘴的仁义道德,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不还和我们一样?我支持你!去把郡守家千金的肚子搞大,哈哈哈!”
“那我该怎么让她喜欢上我呢?”少年向这位前辈讨教道。
“既然你虚心求教,我老曹就发发善心教你几招。不用管那小娘们原本喜欢谁,睡着睡着自然就爱上你了!”
“小子虽然读书少,也是知道这是万万不可取的!那不和采花贼一样为人不齿了么?”少年鄙夷道。
“切,算啦,就当我啥都没说。”那声音意兴阑珊。
“你真的那么想去见她?”马老头问道。
“嗯,我想亲耳听听她的想法,就算被拒绝,我也不后悔。如果我真的要被困在这里好几年,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出去的!”牛仁坚定地回复道。
“。。。在你天窗的正下方,砖头下面有个地洞,直通外面的护城河,你可以从那里逃出去。”
牛仁走到那边,蹲下身来敲了敲,果然发现下面的异样,挖开上面的几块砖头后,一个小洞暴露在他面前,似乎还有流水声传来。
“大哥,您真乃神人也!隔着牢房,没有工具,你都能帮我挖出个洞来!”牛仁吃惊拜服道。
“啧,这洞是你牢房的上一任挖出来的,他是个盗墓走穴的老手,这点小事难不倒他。那位老哥还真挺有才的,他唱的戏曲儿连牢头都爱听,每天都翻着新花样乐呵一下我们几个。”
“那他这么厉害怎么还要再牢房里挖地道呢?”
“唉,可惜了,谁知道他以前怎么倒霉地去刨了现在这位县令爷的祖坟呢?新的县令知道了这事,小罪自然也要编排成大罪。过堂后的那几天晚上他就在你那牢房里拼命地挖,结果还差一点点的时候,他就被拉到西山挖煤矿去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听听他唱的曲儿。那现在不正好便宜了你小子么?”
少年对素未谋面的‘恩人’满怀感激之情,正准备钻进地道中。
“我劝你晚上再出去,这里的狱卒们每天查房是按早中晚各一班,你现在出去的话,就凭你身上这身醒目的囚服,不出两个时辰就会被再抓回来。”“还是老哥经验老道,谢啦!”“来,再陪哥几个吹吹牛呗。”
傍晚,吃过牢头送来的米饭,少年就躺在地上强迫自己睡觉,等到来查房的狱卒们走后,他睁开了双眼,里面精光一闪,他轻轻地挪开遮掩洞口的稻草,凭着记忆钻进了洞内。
“你确定你现在就要出去?”后面传来了马老头压低了声音的询问,“逃狱可是重罪,我们几个只是关上一两个月就要出去了,犯不着,可你若是现在出去,被抓住后就不是轻判个一两年啦,为了那注定的结局,值得吗?”老人劝道。
“嗯,我愿意,如果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做,那才是要后悔一辈子的,起码现在的我努力过了!”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少年已经走远。
“唉,多好的娃啊,像我年轻的时候,热血,任性!”老人碎碎念道。
。。。
那条地道确实通往外面的护城河,不过洞口只有一拳大小,显然当时挖得比较仓促,少年顾不得其他,用双手去刨了一会儿,刨掉了周围湿软的泥土,露出一个可供他穿过的口子。他吸了口气直接跳入水中,在水中辩了一下方向,就游到了河面上,然后到了岸上。此时外面有乌云遮住了星光,大街上的灯火也已经熄灭了大半,显得比较昏暗。幸亏少年对整座城的布局十分了解,才能一边躲避巡夜的捕快,一边循着记忆摸索到了自家老巢门口。
几日不见,众兄弟见到自家老大安然回归,都很高兴,一番寒暄后,牛仁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和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喝酒庆祝。聊了一会儿狱中的见闻后,少年就把自己出来的原因说了出来,自然引起了众位兄弟的极力劝阻。
在他们看来,自家大哥完全是被迷昏了心智,且不说什么门当户对,哪有岳父把女婿扔进牢里的?既然郡守景泰已经明确表露出对自家大哥的厌恶,那么他再去追求又能有什么意义?
不过牛仁早就打定了主意,似乎十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众人无奈,只好出谋划策,让他能顺利地见到那位雪宜小姐的面。有人说自己认识熟悉郡守府的人,能搞清那千金的具体房间,有人说自己有攀岩走壁的本事,可以传授给少年,有人则表示知道捕快巡夜的规律,愿意在外面把风。。。综合起来看,这位小姐现在出门的概率几乎是零,想要见她必须深入她的闺房,众人的建议虽然荒诞不经,牛仁却觉得很好了。
说做就做,众人筹备了一天一夜。期间牛仁逃狱的事情自然被发现了,不少地方都贴上了他的悬赏画像,帮派之中也有捕快来问询过了,众人自然不会出卖他,捕快只好留下几句警告,无功而返。
又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牛仁独自蹲守在郡守府旁的一个隐秘角落,眼看已经过了仆役们劳作的时间,他偷偷摸摸地钻过一个狗洞,按照别人搜集来的信息,摸到了闺房,这里是一处单独的小屋子,不时还能看到婢女们进进出出,少年观察了一下,顺着旁边的墙垣到了屋子的顶部他一身黑衣,在屋顶黑色的瓦片上也不醒目。
“小翠,我的热水帮我泡好了吗?”下方传来那魂牵梦绕的声音,少年一下就激动起来。
“已经好了,小姐。”“嗯,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下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脱衣声,‘这是要。。。’少年激动的搓了搓手,内心做着激烈的斗争。
‘我是来向她表白心意的,不是来看她洗澡的,这样做和禽兽有什么区别?’‘哎呀,这么好的机会遇上了怎么能错过?你就说你想不想看嘛~’
不过很快他的欲望就战胜了离职,哆嗦着手去掀开了下面的瓦片,一道灯光从缺口射了出来,下面热气弥漫,少年的眼神变得灼热,移动着寻找自己想要看到的画面。
“嘭——啪!”这一声巨响把少年下了个哆嗦,心中咒骂道,‘年都过多久了,大晚上的哪家这么缺德放炮仗?’
他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天空,有个东西正在落下来,而着陆点似乎是。。。
“???”
“轰!”那东西砸穿了屋顶的大片瓦片,一旁的牛仁也因此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