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漫长的黑夜,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黎明,远处田家的一声鸡鸣,天刚破晓,绯红的新阳从东方升起……
我在风呈的怀中昏昏沉沉,使劲的睁开眼眸,从迷离恍惚的眼缝中,我看到风呈面容平淡上掩藏的决绝,那份如同父亲的决绝。
风呈忽然垂下眸子,意味深长的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似生死离别,那双眸中包含着太多情愫,最后的最后,却只能化作一声轻叹。
只听见远处唤道:“风呈。”
“秋兄弟。”风呈回眸看他,不知不觉那双眼眸中隐藏的泪流了出来,咬牙,试图掩盖哽咽的哭腔,“秋兄,我们……”
久别的朋友重逢本应是喜悦,可却让悲伤和仇恨占据了他全部的心。
他的泪水从脸颊滑落,一滴接一滴打在我的脸颊,他这般模样,我的心莫名抽痛,想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泪,却怎样也使不上力。
一抹白色身影映入我的眼帘,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却又带有伤感的低沉,“我都知道了,只可惜我们无能为力,帮不上什么,对不起。”
他又道:“名镇天下的夏侯府一夜之间被屠,三百多口人血流成河,这些恨,你一句两句,也言不清。”
风呈紧紧握住我的手,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打湿了我整个的脸颊,道:“整个夏侯府中便只有我和小主逃了出来,现在我只求秋兄收留小主。”
我清楚的感受到风呈平静中埋藏的愤怒,和往后的我一样,一样的默默隐忍。
等待某一天,将心里所有的委屈,不甘,憎恨,愤怒,都会如火山爆发一般,发泄出来。
白衣男子将眸光移到我身上,温柔修长的手轻抚着我的发丝,嘴里喃喃道:“她都长那么大了,长得那么像她的母亲,长大以后,定会比她母亲还要美上三分。”
那白衣男子又仰天轻叹一声,他的剑眉中含杂太多沧桑的无奈,道:“只可惜,至阴之血者天煞孤星转世,命中注定她一生孤苦。”
风呈不言,传闻,天煞孤星心中无爱注定一生孤苦,可谁又会知道,天煞孤星所受的苦中含杂着的道不明的爱意。
“纵使这天下之大,也无一处让小主容身,江湖上,朝野中,杀小主的人数不胜数,只求秋兄收留于她,保小主一生平安。”
那张如玉般的面容平淡,却可以看出人间沧桑,男子说话淡淡,却掩不住对我的关心,“既然是夏侯府的唯一血脉,我怎会有不帮之理,再说了,秋家和夏侯府之间也存在太多的关系。”
他放下手中的纸扇,从风呈怀中接过我,温柔道:“原来都长那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这家伙好像猪。”
啥玩意?猪?上一秒还夸我像母亲,下一秒就说我是猪,这家伙连我母亲也接着一块骂。
“风呈谢过秋兄大恩,能遇此知己,此生已无憾。”风呈言罢,向男子行了个礼,我使劲转眸,看见了风呈眼中那滴晶莹剔透的泪。
他转头抬脚刚想走,却又被抱着我的男子唤住了,“你不想负责任吗?你去了是送死吗?”
风呈停住了脚步,唇角勾起一抹苦笑,道:“秋兄,小主在你这里胜于我,我知道我不负责,我也知道小主一生凄苦。”
风呈的手紧紧握住,强压着那份怒火,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但是…夏侯府尸骨未寒,身为夏侯府之人,有义务去为夏侯府收尸,我不能让主上成为孤魂野鬼。”
他的语气在我耳边刚落不久,连他的背影也变得模糊,我使力张开口,却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来。
风呈不吝啬去留,更不在乎生死,为我安排好去路,便自己一人默默离去。
明知前方是黑暗,明知那条路通往的是死亡,却如飞蛾扑火般,还是傻傻的去做了那件会付出生命的事。
我轻闭起眸子,那滴清泪从我眼缝中挤出,悄然的落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再也没有任何波动,躺在男子怀中静静睡了下去,我知道,他要走,我拦不住。
因为在他眼眸中,我能看见与父亲一样的决绝。
那晚一片片零碎的记忆,赤红的鲜血侵染了我的梦,梦中一个个人为救我而死亡,一个个人死在冰冷的剑下。一个个人躺在血泊之中,死后不瞑。
那一夜是我一生的噩梦,亦是我为之付出一切而不悔的理由和开始。
不可泯灭的仇恨和隐忍也在我心中悄然萌芽,那夜的害怕也在我的伪装下,在黑暗中被埋藏。
黄昏将至,太阳未落,在梦中的我周围皆是黑暗,寻不到一丝光明,慢慢的,我的身子逐渐与黑暗融在一起。
不知何时,悠闲的时光里,我做了无数个噩梦,然后只感觉,窗外有只灰色的枯叶蝶飞了进来,停在我的鼻梁上。
鼻尖传来一股痒意,那股痒意让我从梦中惊醒,我猛然睁开了双眸,那只停留在我鼻梁的蝴蝶被吓得飞走了。
我抬起手想要遮住头顶刺眼的光,却发现,我的额头满是豆大的冷汗。
我倏然坐了起来,转眸看向即将落下的夕阳,垂头轻叹一声,又快到黑夜。
我的手撑着床榻,光着白皙的小脚,发现光站着就很吃力,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艰难的走着。
每走一步都会有若隐若现的痛意蔓延全身,真的好累,可是却依旧还是要坚持走下去。
因为,你要走的路,无人能替你走。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推开了门扉,穿着汉服的年轻女子,映入我的眼帘。
我的目光直直对上她的眸子,她见我便慌了神,疾步走了过去,连忙抱起了我。
她将我放在床榻上,直直对视着我,那双丹凤眼中皆是对我的关心和宠溺,还添了份恨铁不成钢。
我被她看得慌了神,曲起小手不停的挠着脸颊,干笑几声:“呵呵,那个…这个…你好呀~”
她没有言语,依旧看着我。
过了许久,她才叹了口气,道出一句,“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