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大作,吹起地上的尘沙,如死神的镰刀一步一步向我逼近,那一刻,我真的怕了。
父亲为我杀出了一条血路,他的鹰眸中含着血的泪,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咬牙,不回头。
父亲拉着我的手,我们继续逃亡,满是黑暗的路上,父亲问我,道:“苏苏,你怕吗?”
我抬起眼帘瞥一眼父亲那严峻又带着沧桑的脸颊,紧抿着嘴,摇摇头。
是,我怕了,可是,我更怕别人说我怕。
随后,父亲带我进了个布满尘埃的书房,叫风呈的少年打开了埋藏在房内的密室。
我清晰地记住那道粗狂的男声,因为下一秒他杀夏侯府,也杀了我的父亲。“给我找,一定要找到他们。”
“来不及了,我走不了了,风呈你带苏苏走。”父亲蹙起的眉头更紧了,他用尽全力将我们推进了密室。
“主上,我们一起走,我并非贪生怕死之徒,我留下,您走。”
风呈的语气刚落,父亲便按下断龙石,断龙石一旦落下,便无在开的可能。
断龙石渐渐落下,风呈刚踏出第一步,父亲便轻叹一声,道“风呈,你随我那么多年,你难道不知我心,我舍不得军候府,舍不得我一生的荣耀。”
我的目光穿过断龙石,我看见父亲的无奈和不舍,严峻的面容上刻画了岁月的沧桑。
“主上,快走。”风呈抬手,吃力的撑着断龙石不让它落下,手臂上露出清楚可见的青脉。“风呈一生随着主上无悔。”
父亲见此,眸瞳猛然一缩,那个场面不仅震动父亲的心,还触动了我那颗淡漠的心。
父亲道:“风呈,放弃吧。”
风呈依旧再撑,紧咬着牙,没有说话,父亲叹了口气,道:“快走,我不留下,苏苏就难以存活,我们都走不了。”
父亲一抹苦笑,我红了眼眶,凝视着他决绝的背影,视死如归的神情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夏侯家唯一血脉,父亲从未对你有过一丝失望,你要活着,懂吗?”父亲朝我们笑了笑,依旧如春风拂面,滋润我那颗干枯的心。
“风呈,谢谢你。”话语刚落的那瞬间,父亲的双膝弯曲跪下,朝着风呈行了个礼,“替我照顾好苏苏,我此生无憾。”
我凝视着父亲,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襟,眼前那满是血迹的男人在自己印象中是那么骄傲。
可现在,他为了我,既然向风呈低头,有此父亲,我一生何求。
“父亲——”我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我从未想过,有人会用性命去爱我,甚至舍弃了自己的尊严。
风呈眸中含泪,咬牙不语,将脸别过一边,随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断龙石,那个没有风呈撑着的断龙石如折了翅膀的鸟儿落了下来。
我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眼里含杂着太多太多我言不清的情愫,我拼命的喊着,“不要,父亲,快回来。”
在21世纪的父亲是慈祥和蔼的名校校长,母亲又是闻名于世的著名医生,我也因此轻易得到了物质上的需要,不用为金钱而奔波。
那时的我在他人眼中是多么令人羡慕,我也为这个家而自豪,只可惜,我从不是家的一员。
父母亲容纳了世间所有人,可却从未容纳过我。
父亲把他所有的爱给了他的学生,母亲把她所有的时间都给了病人,令人羡慕的家,在我心里却只是一个可以让我暂时住下的客栈而已。
所谓爱我的父母和那个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久而久之,在我心中便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或许,我的父母是爱我的,他们对我的漠不关心,也只是为了让我更加独立。
可是那份独立背后,却要忍受着无法忍受的孤独。
又或许吧,他们心里真的是爱我的,只是在他们事业面前,他们更爱自己的职业。
我曾以为不会有人会去爱我,可眼前的这个父亲却用他的命来护我周全,这一点,我打心里就承认了这个父亲
。
可断龙石落下,我与父亲便隔着一层厚厚的石墙,殊不知,下一秒后,我与父亲的距离便是阴阳两重天。
“父亲,夜路太黑,我怕了,我不敢独自一人走。”我那软弱无力的声音带着丝丝的凄凉,稚嫩的双手不停的拍打着断龙石。
“苏苏,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父亲真的很爱你。”
我心中一怔,听出他那掩盖不住的哭腔,断龙石背后,我看不见他的面容,我一直敲打着石门。
不管我怎么捶打石门,他没有任何回应,我的手渐渐垂下,“父亲,你舍得让我一个人活着吗?”
父亲没有回答,而是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狂妄带着沧桑,回荡在整个黑夜中。
“受死吧。”粗狂的男声传入我的耳畔,随后,便是利剑划破空气发出飕飕的声音。
我愣住了,泪水止不住的滑落下来,心如刀绞般剧痛,我没有了知觉,就如傻子般怔在原地。
黑夜埋没了父亲的声音,父亲死了,原来父爱可以那么伟大,到死,父亲还是那么爱原主。
众人诧异他临死之前为何仰天大笑,那一刻我清楚明白,他是为了掩盖我哭泣时的哽咽声。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这只没用的弱鸡活下去。
我转眸看向了风呈,泪水在我脸颊上肆意流淌,问道:“父亲,还可以回来吗?”
风呈没有回答我,将头别过一边,刻意避开我的问题,又趁我不注意打昏了我。
血染红了皎洁的圆月,手掌中父亲的余温慢慢消散,小手失去了温度,只剩下冰冷。
那一夜,血染了夏侯府满门,那一夜,我第一次那么无助。
那年,我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