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
说起宜妃,绝对是后宫之中,少有人敢招惹的一位主。她出身郭络罗氏,乃正经满族镶黄旗人,佐领三官保之女,长相艳丽,明媚大方。康熙十六年首次大封六宫之时,尚未生子的她就被封为七嫔之一,赐号“宜”,可见康熙的喜爱程度。
宜妃性子活泼,爽朗大方,敢做敢言,满族姑奶奶本就该如此。自进宫便盛宠优渥,被康熙宠的无法无天。十八年生皇五子胤祺;二十年便晋宜妃,位居四妃第二,上头仅有温僖贵妃钮祜禄氏与惠妃纳喇氏两位。
这四妃之中太后原本最喜欢的就是宜妃,后来太后更是一手抚养五阿哥胤祺,对宜妃就更是偏心了。二十二年胤禟出世,二十四年又诞下十一子胤禌。后来小十一没保住,遭了毒手,宜妃更是把老九当成眼珠子一样疼,宠上天去。
宜妃正倚在榻上由着宫女敲腿。她身着杏黄色流云锦暗花旗装,头上插着七尾侧凤簪,流苏垂至肩膀,那明晃晃金簪便是她地位与荣宠的象征。
大宫女紫苏进来行礼,“娘娘,九阿哥来了。”
宜妃闻言笑着坐起身,挥手让宫女停下。“哦,胤禟来了,还不快让那混球进来。”
“是。”
胤禟进门行礼问安,“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
宜妃摆手让他起来,“快起来,今个儿怎么这么早来请安。下午又去打算去哪浪呢。”
“额娘这是哪里话,儿子这不是想额娘了吗?”胤禟挑眉不承认,抓起桌上的点心就吃,还吩咐宫女,“还不给爷倒茶。”
“说吧,有什么事情来求额娘啊。不是额娘说你,你好歹是当哥哥的,少领着老十见天的作妖,惹你皇阿玛生气。”宜妃还能不了解这个儿子,聪明归聪明,就是不做正经事,整天带着老十胡闹。
胤禟自知瞒不过额娘,便也坦白开来。“额娘,皇阿玛可有同您说过,儿子的婚事如何安排呢?”
宜妃闻弦歌而知雅意,这混小子怕是对婚事有了什么打算吧。宜妃是谁,沉浮后宫二十载,深得圣心,岂会是个简单人。她不急不慢的端起茶碗抿了口,“没有,大选未到,你着什么急,一切自有你皇阿玛做主。”
胤禟见宜妃不上当,“额娘,实话告诉您吧。前些日子儿子看见一位姑娘,想求得皇阿玛恩典,娶她为福晋。”
宜妃万没想到是这样的。难不成是有人想下什么绊子不成,或者是谁家的想拿她儿子做筏子一步登天去。想至此处不由怒道,“你说清楚,什么时候看上的。哪家的贵女这般不检点,大选前夕勾引皇子,会是什么上台面的人呢。”
胤禟急了,“额娘慎言,不是这样的。那天儿子去三哥府上送东西,正好碰见这位格格……”胤禟也不瞒着宜妃,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了。
宜妃看老九这样也不像撒谎,就缓了神色,“这么说来,你现如今也不能确定,那日你看见的那位就是你三嫂的族妹?那你急什么呢。”说罢没好气的翻了儿子一眼。
胤禟讨饶道,“这段日子,那董鄂格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儿子压根没机会求证。三哥三嫂又不能直言,所以特意来求额娘呢。”
宜妃到底是最宠这个儿子,看他这般亦是不想计较太多了,便也松了口:“那你想如何?”
胤禟喜上眉梢,“就知道我额娘最疼我了,儿子前些日子刚得了几套好首饰,看见便想除了额娘,何人可配啊?”胤禟这人一高兴,漂亮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出。
“少在这哄我,要不是有事求我哪会这般殷勤。这还没娶媳妇儿呢,可就要忘了娘了。”宜妃可不吃这套。
身旁的秦嬷嬷最会看人眼色,当下直言“娘娘说笑了,不论五爷还是九爷都最孝顺不过了。娘娘这般好福气,旁人可求不来的。”一句话将宜妃哄得开心。
“你这老货最会哄我开心。罢了,且听听老九有什么章程吧。”
胤禟这才放心些许,正色道,“儿子是想着额娘能否寻个因由,召董鄂格格入宫。让儿子远远地辨上一辨就好。”
宜妃听罢就在心里谋划这事如何操作。看见这讨债的冤家就头疼,只想让他走人。“行了,这事额娘记下了。有消息就让人只会你。”
胤禟起身郑重地给宜妃行了一礼,“那儿子便谢过额娘了,额娘大恩胤禟永不敢忘。”
“快滚吧,看见你就头疼。”宜妃摆手让他赶紧走。
“那儿子告退,明日再向额娘请安。”
“紫苏,一会儿你去趟钟粹宫,看看荣妃这几日何时得闲。本宫好些日子未见过三福晋了,也怪想她的。”
“是,娘娘。奴婢这就过去。”
秦嬷嬷给宜妃换杯热茶,“娘娘这是打算成全九阿哥了。”
宜妃闭目养神,片刻才开口,“当年太后与本宫为胤祺打算,选了出身不高,为人平和的福晋。可到底老五媳妇太过平和,夫妻二人的关系不尴不尬的,哪像是过日子的呢。本宫只有这两个儿子,不求他们前程如何远大,只要他们开心。本宫这做额娘的,也乐的成全。”
“娘娘慈母之心,让人动容。”
宜妃长叹口气,“若老九看的人真的是董鄂家的,也未尝不可。董鄂家的教养不错,堪当皇子妃。她阿玛为官清正,妻族强些对老九必也所助益。只盼皇上看在老五媳妇儿的份上,给老九配个出身高些的嫡妻吧。”
“皇上最疼娘娘,娘娘心愿一定会圆的。”
“但愿如此吧。”宜妃苦笑,这帝王家中又能如何呢?
这边胤禟办完了事开心地往阿哥所去。
“九哥,九哥,等等我九哥。”一回头便看见老十那傻小子往他这边跑呢。“咋了,找哥哥有事?”老九问道。
“九哥,你去哪浪了?我都找你半天了,也不带弟弟玩。”老十咕咕叨叨的。
老九心情正好,想调戏一下他的蠢弟弟,便道,“玩什么玩,天天就知道玩。老十,我可告诉你,皇阿玛最近要校考功课,你要是再垫底……”
老十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哥哥这话说的,又不是没垫底过。大不了给皇阿玛骂上两句嘛。”又不少块肉的,从小他老十也没少挨骂的。
老九接着糊弄弟弟,“今时不同往日,你想五个月后就是大选。这次里面要有咱哥俩的福晋,对吧?”
老十蠢萌地眨巴着眼,“没错啊,可这跟我功课垫底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皇阿玛还不给弟弟娶福晋了啊。”
“那倒不至于,可你万一把皇阿玛惹烦了,到时候就给你配个丑无盐。”老九那桃花眼中泛着坏笑。
“啊。”老十还真的相信了,毕竟皇阿玛烦了,可什么都敢干。
“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就在这跟弟弟胡闹。”背后传来威严的声音,正是俩人议论的主角——康熙爷。
兄弟俩一听,心中暗叫不好,赶紧回头跪下行礼,“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安。”
康熙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儿子众多,唯有这俩一个比一个让人不省心。“起来吧。”
“谢皇阿玛。”
康熙爷看见这俩人不在上书房好好读书,在御花园乱逛就生气。先开始喷老九,“胤禟,你不小了,马上要娶福晋的人了,能不能让朕省点心,也给老十当个榜样。朕告诉你,再有御史弹劾你与民争利,你的私房全部给朕上交国库,铺子关张。”
胤禟心中大呼倒霉,也乖巧地低头认错,“是,儿臣知错。请皇阿玛放心,儿臣一定好好和老十读书,不让皇阿玛操心。”他巧妙地只应答其一,不说自己做生意的事。
“最好如此。”康熙偏头看见老十在一旁幸灾乐祸,又朝他九哥挤眉弄眼就来气了。“胤誐,还好意思笑,你九哥虽不靠谱,但有一事说得不错。功课再垫底,你就不用成家娶福晋了,在上书房再读上个十年八载吧。”
喷完两个儿子,康熙爷愉快地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他们哥俩大眼瞪小眼。
见皇阿玛走远了,老十才开始嚎,“九哥,都怪你这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呜呜呜……”
老九不想听他魔音绕耳,拎着他就往阿哥所去,身后的人急忙跟上主子,生怕自己惹了主子不开心。
这边三福晋宜宁得了婆婆荣妃的指示,便差人往都统府走一趟。邀漪岚三日后一起进宫,探望荣妃娘娘。
他拉福晋与漪岚接到话都很诧异,好端端地三福晋为何要带漪岚进宫?不必说肯定是荣妃娘娘的意思。只是不知娘娘为何召见罢了。
当晚董鄂齐世回府,他拉福晋便将此事告知。
董鄂齐世武将出身,坐在椅上用茶,看起来虎背熊腰好不威严。就这样一个粗汉子却十分疼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嫡女,董鄂漪岚。
“老爷。您说这当口的,荣妃娘娘召岚儿入宫到底为了什么啊。”他拉福晋很是不放心。
“我也不知,圣上近日有意将我调回京中任职。又赶上大选在即,别是那起子人将注意打到我爱女头上。”董鄂齐世时任山西都统,近日回京述职,听上头的意思怕是要他回京,再提上一提。
“现在已经要……老爷可一定不能大意啊。”虽说女子不问政事,他拉福晋却并非对朝事懵懂无知之人。
“福晋多虑了。任他以后如何,这天下是万岁爷的天下。这站队,即便赌赢了那从龙之功可不好守终。可若是输了,阖府上下,妻儿老小就无一幸免了。”董鄂齐世如何不懂,因此他不想女儿卷入漩涡。
他拉福晋心下大定,夫君没有这个打算便好,如今万岁爷春秋鼎盛,自家万不能去冒这个险。“那老爷的意思是……”
董鄂齐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便笑道“这是我儿亲手泡的吧。”茶香悠远,回味无穷,只有漪岚有这手艺了。
“是啊,岚儿等老爷回来,就备好了的。”他拉福晋见状言。
“福晋就为岚儿备好东西,选几件拿得出手的献于荣妃娘娘。三日后,让岚儿入宫,见机行事吧。”毕竟是三福晋的婆母有些场面不得不过。
“是,妾身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