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与朋友一起聊天,她问我老家里是否还有宅基地,为什么不建一所房子呢?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她说的那个老家非我自己的老家,而是我的丈夫董的老家。而我对自己的归属一直是这样规划的:在生我养我的小村庄里,有我家的老屋,老了的时候,我要回到父亲的身边,埋在他的身旁,让生命以一种单纯的回归的形式走完它所有的历程。
生命的尽头,是我自己的故乡。
这几次回乡,一切都陌生着,新开的街道陌生着,新起的小楼陌生着,年青的媳妇陌生着,初生的小儿陌生着,一切都是那么遥远,远离了我童年、少年、青春的记忆!
只有年迈的老人,干柴一样瘦枯的手伸出来,还有温暖传递;父亲坟上的草一年年地绿着、衰着,一年一年的记忆,层层叠叠堆积着。
故乡于我,已成了他乡!
我早已厌倦了这小城市里的生活,琐碎,无聊,空间狭窄,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益的争执,而缺少温暖与亲情。
年近不惑,我也早已失去了飞翔的勇气。就象被线拴着的风筝,飞得再高,也飞不出天空的视野。我不是一只小鸟,小鸟受伤了可以复原,我的伤,无法复原;我是一只受了伤,负着重的风筝,再大的风,也扬不起飞翔的翅膀了。
昨晚我真的梦到自己去回老家盖房,不是在我自己的家,而是董的老家。那个家,十年来,对我只是一个概念,而非真正意义上的老家,到现在也仍然还是一个无法亲近的概念。
然而十年来,我一点点放低自己,放低了,再放低,去适应那个环境。如今过去的一切,悄悄淡化,我的心也一点点释然。再回头,才明白,或许那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属之地。一个人,需要经历,需要历练,才会成熟。
有水的地方,有灵气,那个地方,三面傍着河,夏日里河堤上绿树成荫,一条河道通着湖,可以坐了船去湖里采莲蓬,也可以去湖滩上的亲戚家里坐一坐,吃一顿鲜美的湖味;村庄就象一个躺在圈椅里睡着,做着香甜美梦的孩子,安谧静好。
初入城市的时候,心境浮躁,那里是我最不愿意回去的地方,闭塞、落后、民风愚昧,孤寂而漫长的日夜,让人无法忍受。如今,尝尽了城市的冷漠与无聊的繁华,对我而言,那却是一个最好不过的田园之梦了。
与董说了回老家建屋的想法,他说自己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他没有说出来,只是怕我无法接受,只等着我自己,内心有一天会觉醒。
其实真正的觉醒又谈何容易,那必然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苦痛在里面,挣扎、徘徊、彷徨,再挣扎,从心底里流出了血泪来,才明白,自己真正的需要在哪里。
哪里是故乡,哪里是他乡。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他乡就变了故乡,故乡反而变成了他乡。
生活的地方永远是他乡,而故乡只是用来怀念的。
或许有一天我会真的回到他的那个村庄,去过一种怀念城市的生活。就象我现在生活在城市里,却怀着一颗忧伤的心,时时刻刻去思念着我的故乡一样,虽然那故乡里一切都变了模样,只有父亲的孤坟,孤坟上的衰草,在秋风里呜咽!
2007.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