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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图书馆

林槿上班的地方是一所普通农林学院的图书馆。在这样的单位上班相对很清闲,但是也相对地单调。

芳子就常常说自己身上带着一股子霉味,走到哪似乎都挥之不去。林槿便笑:哪呀,书香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坐着就有了,还不知足?芳子翻着白眼,嘿,这也就适合你这样的人,你知道你坐着那里像什么吗?青衣素颜的,整一个三四十年代的人。唔,林槿,你真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啊.外头这世界都翻天覆地成怎样了你都两耳不闻的,我也真服了你.怎么样?什么时候我带你去换个样儿?然后咱姐俩去好好玩儿?就是不知道你家池安眼镜会不会掉下来。芳子嘻嘻笑着。

林槿横她一眼,假装恼怒着,你就一天到晚可着劲地拿我开心吧.我就古董成那样啊?可是我怎么觉得自个这样很好啊。

哎,也行,反正自个觉得好就成,不过,我也喜欢这样的你,现在的人一个个看上去都像浮在半空中似的,自以为是得很,我想我在别人眼里也这样的吧。只有你,气定神闲地,才不管旁人是天翻还是地覆,倒也好,再怎么说日子都是自已过的啊。心态。说到底还是心态。我可做不到,我是不想一辈子在这呆着,有一天,迟早是要走的。芳子后面的话低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然后便起身坐到了靠窗的位子边去。

林槿知道芳子是要在那晒晒她所说的霉气。不由暗自一笑,埋头装订起手底下被学生弄散的书籍。

林槿是毕业后留校在图书馆上班的,她的父亲不过是山区林业部门的一名普通职工,并没有什么好的社会关系,分配时爸爸特意打了个电话,他抱歉地说,林槿,你知道爸爸是帮不上你什么忙的,你要为自己想好以后的路子。

林槿安慰爸爸,没事的,我都想好了,您别操心啊。林槿自然不会为难老实巴交的父亲。相反,她为爸爸话语里的歉意感到了一些难过,自己的这么大个人,让父母操心总有些心里不安,哎。有些事,即便是想再多也是徒劳。

于是,那段时间林槿她很是不知所措了一阵,看着同学们整日忙忙碌碌地为毕业的事奔波着,索性想,还是随它去吧,强求不来的事,等学校分配。那时从学校毕业大致都是有分配的,不比得现在。

只是分配这事儿就非常有弹性了,家里背景好的,做父母的自然不遗余力地打点奔波,以期给子女一个美好的未来。像林槿这样的没有什么条件的,日后大致的去向都是在一些乡镇里.林槿倒也不怕去那样远的地儿,只是担心离父母远了,家里愈发照顾不到。这些年她在外求学,单是小妹的身体就不知让父母操了多少心事,如果自己在身边就好多了。再是,因为林槿非常清楚爸妈内心里潜藏的心事,所以愈加不忍远离他们。林槿就学的这所农林院校正是因为离家近,再加上费用低,于是在当初高考择校时便成了她的首选。

事情有了变化是缘于一天林槿去图书馆找馆长商议校刊封面题字的事,那时她在学校是校刊编辑。

林槿入学后不久就开始在学校图书馆里帮忙,那时馆内工作人员不够,是以经常招收一些同学做些义务帮忙。林槿呢一来是喜欢馆里的氛围,二来呢,这样子自己看书就方便多了。几年下来帮忙的同学陆陆续续地来也陆陆续续地走,只有林槿自始自终坚持在馆里的工作,时日一长久,便和图书馆的馆长相当熟识了。

馆长是一位年近五旬的老师,有着一手漂亮的书法,尤其擅长正体小楷。老师给林槿他们班上过一年的课程,对于这样一位品德兼修的老师,林槿在心里是非常敬重与叹服的。

老师看着林槿走来,便问,林槿,工作的事和家里商量过吗?这是大事,要多上心。

林槿知道老师是一向很关心她的,于是老老实实地说,没呢,再说家里也帮不上什么的,随学校分配好了。

老师抬头看看林槿,沉思了一会,忽然说,不如这样,林槿你留我这里吧,这个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若是想留校当老师,我的能力就不够了。

林槿一时说不出话,这是没一点心里准备的事,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老师又问:怎么?不想啊?

林槿忙道,怎么会,这是再好不过的事,老师您肯帮我,我心里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再说,我很喜欢我们学校,更喜欢呆在图书馆里。

那你先和家里商量看看?老师笑看着林槿。

不要了,这事我自己可以做主的。林槿抬起头来,年轻的面庞上是不能掩饰的喜悦。

决定了留校在图书馆里,林槿的心里终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只是感到喜悦的同时,林槿想,哎,这样的话,也许再也不能呆在爸妈身边了,林槿很想用自己的余生让辛苦了大半辈子的父母过得更好些,只是现实和想法离得太远。如果没有一个合意的工作,也许自己的将来还会成为父母的负累。林槿在这个时候是没法想太多的。

与林槿同时留校的同时还有芳子和另一名隔壁班的女生,芳子和林槿呆在了图书馆,那个女生去了校实验室里做了实验员,为此芳子心里有些不平,芳子不喜欢图书馆。林槿却不同,她是真心想留在这里的。

在图书馆里,时光仿佛是静止的。林槿常常坐在那一排排的书架前,什么也不做,只是用眼光轻柔地拂过那些书本,她感觉它们离她是那么近,比人是近些的吧。它们可从不会拒绝她的。林槿生性沉默些,虽然表面上从不拒绝和人接近,可私底里却更喜欢独处。

图书馆里的日子,林槿似乎也显得比别人特别地忙些,因为芳子不爱做一些零琐的事,她惯常的做法是坐在电脑前,玩她的游戏,或者网购,或者聊天。芳子热衷于逛街,她是一个清静不得的人,用她的语言说,网购可以很好的满足她逛街与购买的欲望。

林槿有时看着芳子会感觉一些奇怪,芳子就像一个一直没长大的女孩子,总有那么多新奇的事物吸引她的眼球。林槿到过好几回芳子的宿舍,那哪里是宿舍呢?分明是个小小的商场呢,纯白的沙发里坐着漂亮的洋娃娃,悬在空中是各式各样的风铃,桌子上堆着木质或瓷质的小物件,衣服在橱子里是塞不下了,东一件西一件地挂着。不过就是这样的屋子居然很奇怪地并不让人觉得有多零乱。

林槿笑说,哦,芳子,你这地儿有点艺术气息哪。芳子嘴里吃着小零食,笑呵呵的,那是,就咱这眼光,能差到哪里去呢?

毛毛有一回跟着林槿到芳子宿舍玩,才一进屋,孩子就惊喜得尖叫起来,四下里乱跑,眼睛简直都要看不过来。毛毛说,妈妈呀,为什么我们家就不能像芳子阿姨这儿一样呢?我不回家了,就跟芳子住。毛毛赖在沙发上抱着洋娃娃小屁股不肯挪了,弄得林槿是哭笑不得。芳子倒开心坏了,抱住毛毛狠狠亲了两口,爱死芳子阿姨了,啊?毛毛,给我当女儿吧。林槿就笑起来,呸,脸皮倒厚着哪,自个都长不大的一个人还想当妈呢。

林槿与芳子搭班时借书还书的登记工作大都是由她来做的,林槿并不以为自已多做了什么而芳子少做了什么,她素来不是计较这些事的人。这也是芳子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学校的图书馆很大,来来往往的学生也多。除此外,林槿还要常常把一些不常借出的书上的灰尘清扫干净,她可看不得书籍蒙上厚厚的灰,那样她的心里会非常不痛快。对于她而言,这些书很像是她的亲人,沉默不语地伴着她的岁月。

林槿生活里很重要的十余年就是这样在图书馆里过去的。平淡,但是感觉很好,如果不出意外,她想自己会一直这样呆下去,直到终老吧。林槿并没觉有什么不好的。只是一念及爸妈,林槿的心里会忽然地落寞许久。每每回家去看父母,他们总是欣喜之余神色间免不了种种不舍。隔着这距离,再多的孝心其实都是那么单薄。林槿对此一直是耿耿于怀的,却又很是无奈。

池安不善言谈,有时跟了林槿回家去,反而让爸妈都有些不知所措,而池安也会变得拘谨。所以很多时候林槿都随着池安的意思,他想回就回,不想的话也就不勉强了。不过林槿知道池安其实是重亲情的人,他从不吝惜在林槿父母家的花费,林槿要负担妹妹的一些费用,对此池安从不多说什么.单是这点,林槿感觉自己也是要念池安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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