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尚来不及细看时,阵阵浓烟已从面前扑腾而过,他扑过脸去。等烟尘过去,没有异样,才过来细看。地板上没有打开缺口,倒是深深凹陷下去了一个丈余见方的大坑。江湖不禁大怒,喝道:“王八的破东西,老子救个屁的人!”
他把头往下埋过去看,突然看到一个人脸从坑里侧过去看他。江湖一惊,原来坑的侧面倒是打通了个人头大小的缺口,一簇女人挤在的洞口看到江湖,都欢喜地几乎哭出来:“救救我!救我出来!”
江湖又是一阵欢喜,赶紧扒洞口,约莫掏得有半身大了,就赶紧叫她们往外爬:“出来出来!要命的事儿了!”那些个女子也不顾外边烟熏火燎,个个躬着身子,连扒带滚地往外爬。
江湖见她们爬得缓慢,眼看着大火过来了,心道:“反正我不是君子!”他揪着那些女人的头发,往外扯,一边道:“爬得跟个乌龟似的!老子还救你们个屁!”那些女子有怨难言,叽里呱啦的吵着逃出来。江湖见状,一边救人一边问道:“你们都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有个地洞,关着好多书生,你们认得不?”那些个女子说话方言掺杂,加上外边风雨声、火声鸣响,没人讲得清。
江湖当真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奈,他索性大喝道:“秋喜!你们认得秋喜吗?”他救出一个问一声“见过秋喜吗?”终于有个人说了句官话,他是听得明白了:我们都叫秋喜!
江湖愣住了,怎么都叫个“秋喜”?那这秋喜还如何去救?大概百十个“秋喜”爬出来了,可是逃出火营房就迫回来了。大火成包围之势,单单留下个四周坚实的火营房裹在中间,岌岌可危!
江湖顾不得危险,他朝刚才那个还没吓得忘了官话怎么说的女子交代道:“你们在泥地里打个滚,照着一个方向跑,能逃出一个是一个,活着出去就到章水找个江家的郭村,告诉他,不要叫他师父失望!”那些个女子哭哭啼啼的应下。江湖也再顾不得她们,钻进了地道。
地道里边倒是宽敞得很,火烛通明,同外边的燥乱全然不同。江湖四处看了看,倒是一阵欣喜。这里边的布置同前些日子在地牢看到的如出一辙,他断定这里就是那地牢,可是不知道秋喜被关在什么地方。
他依稀记得郭村的地牢在某个角落的深处,赶紧就沿着过道往前追,一边呼喊“秋喜”的名字。很快前面没了路,江湖赶紧推旁边的房门,可是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他如是二三的跑了好几处,始终看不到人。
突然间,“轰”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不知什么地方破开个大洞,能听到“哗哗”地流进了许多雨水,地道的灯火也开始在风雨中飘摇,忽明忽暗。江湖知道情况不妙,得赶紧找到秋喜离开,可是看这样是如何也找不到人了。
他摸索着往外走,可是轰然间,头顶上方又是一阵爆炸,江湖赶紧朝前扑过去,差点被埋在碎石之下。他抬眼时,已经一片漆黑,辨不清方向,他心中登时如同外边一样黑暗:今日难逃此劫了!
就在这时,江湖突然觉得有人靠近,那人伸手搭住他的下腋,往外一提,百十斤中的江湖竟然轻飘飘地托起,窜出了地道。
江湖感激这人救命大恩,可是一抬眼,四周火光通天,风雨交加,根本看不到人迹。他断定这人是个高手,可也实在想不出三更半夜谁会来这里。江湖看看四周,自己已经离开火营房约十丈有余,身边炸开了一个大坑,此时已经蓄满泥浆。可奇怪的是,火营房的破墙却被炸开的碎石堆暂时堵住了。难怪适才的炸药只是短暂的轰鸣,他突然醒悟过来,难道这一切是刚才酒馆里的那个大和尚暗中帮忙?
江湖救出了这么多的“秋喜”,偏偏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救的秋喜,心里也实在憋屈。他自我安慰,那地道内已经没人了,秋喜一定也已脱险。他想着摸进地道,找到通向郭远桥官邸的住处,好好查明真相,转念一想:今日之目的只是救这徒弟妹妹脱险,从此退出江湖,这些恩恩怨怨还管他作甚!一念及此,江湖赶紧朝外跑去。
江湖一路施展轻功,约跑了半天,火势渐消,可是一路上一个“秋喜”也不曾见到,不禁奇怪。他觉得不对,细细一想,那火营房的正门朝着西,出了门又是这条东西朝向的石板路。朝东顺着这条道儿可以离火远点,若是出门就朝西跑,那不是自己跳进粮油的火海之中!江湖登时大骇,仿佛亲眼看到那么多的姑娘被活活烧成的灰烬。他一时间不知该回去还是继续往外逃。
“秋喜——回来——”江湖使出传音功站在街心大喊,只能听到风雨声和燃烧的“噼啪”声,江湖心里难过,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突然墙头掠过一个人影,朝江湖扑过来,江湖眼角一过,退开两步,拔剑排出一阵剑花,跳开。
那人背着火光,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看着身材体型,江湖觉得有些眼熟。那人手上没有兵刃,徒手朝江湖冲过来,江湖不敢掉以轻心,一捏剑诀上前迎击。
这人的掌力甚是雄劲,虽是招式缓慢,却劲力十足,格挡在承霜剑上,江湖竟然使不出剑招的迅猛凌厉的优势。几招过后,江湖在剑上催动内力,二人顿时在以内功相搏。二人就这样斗了半晌,依旧难分难解。
突然,街头一声巨响轰鸣,强大的劲力扑过来,二人同时如同草叶般被甩了出去。天地间登时仿佛化成了熔浆,劲力吹过的地方一片倒靡,四处飞溅的木片、瓦片都夹着火花砸向地面。
等到江湖醒过来时,自己已经一半身体埋在了水沟里。他只觉得周身散架了一般,动弹不得。他睁开眼来看,四周已经光亮了,可是天色依旧阴沉。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体还被深深埋在一堆烂木头下面。他动了动四肢,“咔嚓”一声,一块断匾直直的砸了下来,贴着他的脑袋,插在了他的耳边。江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瞥过眼去,看到几个残留的笔画,还真是个他能认得的字:“木”。他心道:这里大约是个什么木器店,埋在这儿没被烧到,倒也命大。
江湖身板硬实,除了擦伤了几处,没有大碍,他挣扎着起来,全身泥水粘着,好生不爽快。他看着被炸为平地的废墟,想到那些枉死的秋喜们,心里堵得慌,深深地叹了口气。突然昨晚打斗的情景浮现心头,他四处一看,自己的宝剑已经不知所踪!
江湖在自己的四周一通寻找,连个铁片也寻不到,终于放弃,万念俱灰地坐在地上。过了半晌,远处有人声传来,江湖看过去,当地的捕快带着人马来搜寻了,江湖坐起,朝他们靠过去。一个捕头打扮的看到他衣衫褴褛的样子,叫道:“过来看看,一个没炸死的佬儿!”江湖走过来没有理他,只看到他们推着一板车的死人跟在后面走,江湖瞥眼一看,那些烧焦的面孔已经难以分辨,可是有的身上披着雨蓑,而且头上还缠着男子的发髻。他粗粗看过,心想,大约是些没能逃过灾劫的百姓。突然间,江湖醒悟过来,他们莫非是在破庙遇到的那些人?他问捕快道:“他们从哪儿发现的?”“西边的那个破庙,都烧死在里边了。”那人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江湖登时觉得此事甚是恐怖,若这事真的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肯定与昨晚那个人有关。他如此想着,就一路回到了镇子上,他还来到了“仙翁酒家”,想再找那大和尚问问清楚。
江湖回到“仙翁酒家”招牌下,可是门庭冷落,全然没有了昨日晚上的热闹。江湖也没在意,踏步就走进去。
店伙计看到他的模样,脸色有些不好看,问他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江湖心情已与昨日大不相同,骂道:“给老子准备上等的房间,另外给老子买身干净的衣物。打水!老子要洗澡!”店伙计愣愣的看看他,江湖一鼓腰间的钱袋,道:“看看,看看,老子平生最见不得你们这些鬼东西!”店伙计赶紧陪着笑脸,把江湖领上楼去,找了间精致的屋进去,招呼着打水去了。
江湖等伙计离开了,打开钱袋一看,里面鼓鼓囔囔的都是些泥块儿,只剩下三两个铜板,他这才想起那些钱物都送给那个店小二了。不过,他很快释然,反正不久便即离开了,就白住他一回。
他将房间安排了一下,伙计也打着水盆上来了,江湖问他有没有看到昨晚那个大和尚去哪儿了。伙计谄笑道:“大小和尚在小店祖国的多了,怎么知道客官说的那个?”说罢走进里屋去倒水,江湖刚要发火吓吓他,看看放在桌上的钱袋,就把仅剩的几块铜板拿出来擦擦干净,店伙计提着水盆出来时,江湖把铜板往他水盆里一丢。这人登时笑脸相迎,道:“多了,多了。客官您要打听哪个和尚?”
“昨晚那个,瘦瘦小小的,倒是披着个很不称体的大蓑衣。”
“记得记得,”伙计连忙说道,“那和尚在小店住下了,就在走廊尽头左转第二间。”
江湖点点头,问道:“和尚昨晚出去过吗?”伙计摇摇头,道:“您看看小店今天生意冷淡的,就是昨晚那场大火闹的,很多客官担心会烧到这里来,连夜退房跑了。那个大和尚早早的歇下了,就没见他出来闹。”
江湖大约知道了情况,朝伙计道:“赶紧送套衣服上来,大爷一般的布料可不穿!再送些点心来。”伙计一把将水盆里的钱卷进口袋,一面唯唯诺诺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