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律师说:“这件事如果我要早知道一定劝你们私下了结,钱可以谈,也不是她狮子大开口,你就得同意。但是一定不要闹上法庭,这个人的目的就是想诈骗,捞一笔,见店里管理松懈,老板的背景又简单,就讹上她。”
黄祺月问:“现在想私了也不成了吧?派出所当作私售假药已经抓了人,不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又把人给放了。并且没有此项目的经营权,工商那头也通不过。”警察肯定不会承认这是一个乌龙,既然抓了你,大小都有点罪。
何大志说:“原本圆圆也是想和她私了,只肯给她五万元,已经是圆圆店里两个月的利润了,美容院刚装修过还没赚到钱呢,圆圆根本拿不出多少钱。那个女的只肯降到30万,说她一定要限期拿到30万才能安静地走人。”
陶圆圆的丈夫魏一建,突然插嘴说:“十天前,几个小痞子找到我家,当当地敲门,问是不是陶圆圆的家,要上门来恐吓。真是逼人太甚,幸好当时决定报了警,那一天何大志也来过一趟。有几天店门都不敢开,圆圆也心慌,手上还有许多客户耽误不得,不得不开门做生意,圆圆每天亲自在店里,从早忙到晚。”
何大志点头。
陈律师客观地分析:“现在就算能私了,事情已经捅出来了,先要稳住对方。派出所里一定要找到可靠关系,看能不能以最小违法来定,工商那边就算能找到人,最少金额地缴罚金,恐怕店还要查封,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开门。其她几个美容师暂时可以保释,陶小姐作为老板还不能保释,要等案情定下来。”
同学何大志非常出力,说:“只要对方不再告发,民不举,官不究。首先要让告发一方收回部分指控,并且将部分证据作废,或自己承认断章取义。我问过办案的队长,圆圆确实在前一段时间去过韩国,这一点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说帮客人注射的整形美容药是随身带回来的,原本是要送给客户。听说刘店长还提供了美容院里的账单和收款记录,全部是偷拍下的照片,过程照片也有。”
魏一建中等身材,毫无特色的一个老实人,显得腼腆,不愿出面说话做事的木讷男人,此时感激地看向何大志,十分庆幸陶圆圆能有这么一位警察同学,肯为她出面,要不然哪里能找不到熟人,不知她关在里面的情况,真教人担心死了。
黄祺月拿定了主意,跟陈律师说:“这么说你要尽快和对方见一次面,先探一下口气?”
陈律师颇有城府地回答:“恐怕刘店长还不是最难搞的,背后那个在娱乐城上班的丈夫应该是幕后操纵,这种人没准有黑社会背景,不是正路子上的人,一定要小心,警察都说他们是亡命之徒,真要带上人冲进美容院里打砸抢都还是小事,怕是伤及人命,可就不值当。”
魏一建说:“幸亏美容医生是正规有牌照的,是正规医院里请来的,预约好时间才过来做美容整形手术。”
陈律师看了一眼魏一建,不屑地说:“医生有牌照,不代表可以随便施行手术,施行美容整形手术必须在正规医院,美容院有此项的批准受权吗?”
钱芳说:“圆圆的店是加盟京都美容连锁的,那边的总店应该会帮忙打官司吧?”
黄祺月即便深夜也还是个清醒的明白人,说:“你错了,她这只是加盟连锁店,只有使用美容项目与美容护肤品上授权,其它方面并没有法律连带关系,总店经营者肯定不会出面,躲还来不及,哪里会出面,惹上官司,造成影响,到时再有好事者捅上报纸,事情就坏了。应该会急于撇清,肯定会说这些项目不是他们授权,并且药品也不是从他们的渠道过来,到时一捅开更难扭转,只是帮倒忙,目前不宜让连锁的总部知晓。”
何大志锁眉,担忧地说:“那些人是说过,如果圆圆不马上答应要求,会找媒体堵门,让她黑幕登报,当时觉得是他们讹诈的手段,并不以为真有可能。”
钱芳觉得自己很没用,去年才跌跌爬爬地闯过难关,没想到今年陶圆圆又遇上这么大灾难,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却帮不上忙,也没办法出谋划策,只能干着急。
“工商局那边邱大斌有一个亲戚做领导,或许能帮上忙,钱芳,天亮后你给邱大斌打个电话,把情况说明一下,看如何从轻处理,问他有没有方法。派出所这边我再想一想办法,就算有办法,也不能违背办事原则,警察也不肯担失职的风险。”何大志对钱芳说。
钱芳马上点头,此时也顾不上与邱大斌的过节,再说邱大斌与陶圆圆也是高中同学,不能见死不救,并不是看在钱芳的面子上,此时真是方方面面要有人,深刻体会到社会关系的重要性,上头有人才好办事,平头百姓如果没一点头绪,简直是要命,在这关键时刻私人恩怨暂且不提。
花了一个多小时律师才将手续办全,四个女美容师被保释出来,钱芳柔声安慰她们,告诉她们没有事,会处理好的。并安排魏一建将她们分别送回家,暂时不上班,在家休息,等候通知。
其中稍年长一些的美容师,叫林大姐,操着外地口音,说:“明天我还要去店里,将预约的客人都通知取消,名单都在店里。”再有两个小时天就亮了,也算不上明天。
店里其中一个美容师被刘店长拐走了,成为刘店长的同谋,一起指证陶圆圆,真是没良心的家伙。陶圆圆心里一定懊悔,识人不善。
钱芳点头,拍一拍林大姐的肩,说声谢谢,“店里全靠你看着办啦!”林大姐为人忠厚可靠,关键时刻才能见人心。
陈律师交代她,“派出所没拿走的东西,尽量早点去收拾拿走,我猜上班时间工商和税务就会联合行动,过去查封店面。昨天因为派出所是晚上接举报,当时工商已经下班,不能联合一起行动。涉及的药品绝不能留在店里,如果有账本和客户名册,一定要藏起来,店里现存的物品一定是连锁店授权的,你明白吗?”林大姐点头说明白。
钱芳简洁地告诉陶圆圆的丈夫,叫他回家先别对家里人说,事情还没有定论,别叫太多人知道,人多嘴杂,吵嚷开了就不好。黄祺月点头,表示她想得周道。
随后各人都散了,黄祺月开车送钱芳回家,钱芳忧心忡忡。天色渐明,下车时钱芳才想起感谢黄祺月,将他的牵扯进来,也是一夜没睡。
毕竟黄祺月还年轻,只是感觉有点儿疲倦,伸展一下胳膊腰腿,对钱芳说:“你也回去睡一会,要不然你干脆请一天假。”
钱芳虽然心累,眼里却并无血丝,依旧清明一片,她熬过夜就跟喝过酒一般,眼睛更加明亮,清醒而且多情,若有所思。
钱芳不会无故去请假,她一会要给邱大斌打电话,回银行时再抽空眯一会,一定也睡不着,陶圆圆还关在派出所里呢,可是她最好的朋友。
陶圆圆的事情,一个月后开庭。期间她被保释出来,气得吐血,简直是在骨头上剔肉,她直骂人心险恶。关于人心险恶,万汉辉那里钱芳已经领教过了,旁观不如切身体会,更加气愤填膺。
陶圆圆更瘦了,两个颧骨突出来,并没有化妆品的掩护,皮肤上的斑点尽现,显得十分憔悴,大骂刘店长是狐狸:“骂她狐狸精,她都不配,原来是做鸡的,难怪整天光着白大腿,晃来晃去,是职业习惯。怪我有眼无珠,没有见识,自然要吃亏,和她丈夫是一路的货色,这种人渣都靠出来卖,坑蒙拐骗能过上好日子?靠对别人美容院下手来发家致富,她也是开美容院的,有一天别人会报应到她。她就不怕我也派人到她的店里,也给她玩阴的,要玩,老娘奉陪到底。”
钱芳见她语无伦次,实在是气急了,一把搂住她说:“你看开一点儿,何必豁出去和这种人斗个你死我活呢,她们都是不择手段,不要脸的,你能不要脸、光要钱地生活在世上?花点钱就当消个灾。”
陶圆圆气不过,不甘心,“这哪里花一点小钱呀,已经一起20万下去了,陈律师帮着斡旋几次,最少和解金还要给十万,每一分都是我的血汗钱啊!”陶圆圆眼里空洞,并没掉下泪来,像是已经被榨干的骷髅,连手指都是细而干枯,教人心疼。
何大志最能体会,看着她盘下美容店一直做到今天,赚下房子是没错,可是也不算富裕,一个女人多不容易。生意刚有点儿起色,却倒上这么一个大霉。
邱大斌嘴贱,说:“早知花上30万,还不如当初就答定他们,直接给了,就完事了。也不必闹上法庭,还遭了牢狱之灾,美容院又被工商查封了一个月,这个损失还没确切的数目,又欠下许多人情。”
叶静会看眼色,大骂邱大斌:“你这张臭嘴,赶紧闭上,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为了消除邱大斌的话带来的影响,钱芳赶紧转移话题,说:“等这事平定下来,我陪你去普陀山去烧香,求佛神保佑,冲一冲这晦气。”
叶静一听,来劲了,说:“我觉得应该打小人,就像香港中环那边流行的,请神婆拿着鞋底在路边打小人,这个一定灵验,圆圆今年是遇上小人。”
邱大斌飞她一眼,说:“你看你能的,还要跑香港去打小人,我看用一个火盆跨一跨就不错。”
几个人一起叫他闭嘴,连何大志在内。陶圆圆被他们气笑了,叫他们赶紧滚。
叶静还不错,说手上还有十万,可以给陶圆圆拿去先应付。邱大斌也说能拿出十万,立即与叶静平起平坐,仗义起来。何大志和钱芳都出不了钱,出了一颗朋友的心,陶圆圆这次坏人哭了,说不出感激的话,只能用眼泪代替。
最后邱大斌说,“官司结束,美容院再开起来,钱很快又赚回来了,打扮一下,陶圆圆又是一条漂亮的好汉。”
最后邱大斌又被一次被喊滚。
钱芳觉得欠黄祺月的人情越来越重,黄祺月却说不过举手之劳,等平息之后,工行宣传部的化妆看能不能指定“京都圆圆连锁美容院”负责,也能为陶圆圆添些生意,安慰道:“这世界上的钱是不断得失,循环往复,没有永远的赢家,适当要学会认输。不要害怕损失,有得就会有失,只要记住:钱是永远赚不完的。”
通过这件事,钱芳才知道紫金一号娱乐会所是黄祺月妈开的,虽然听说他家背景不错,没想到是黑白通吃的行业。经营娱乐场所当然算是黑道,只是钱芳还没见过黄祺月家的白道,暂时还是秘密。
听说挖陷阱让陶圆圆跳,并勒索她的那只鸡,鸡老公就在紫金一号会所里做大堂经理,后来经过陈经理斡旋,这位鸡经理转为包间经理,是他期望的美差。同等职位的包间经理也有十几个,都有点儿不要脸,正经、上路子的人也进不了这场子,干不了这份差事。
当然,在双方钱上是否让步,与会所无关,是鸡经理与陶圆圆之间的事,陈律师只是作为中间人,受陶圆圆委托,进行更好的沟通。鸡经理要还想在无锡的道上混,多少也要给陈律师一点薄面。
黄祺月妈可不是软杮子,下面管着好几百名员工。她主要的一项娱乐事业在苏州,开了有二十年,什么样的人鬼兽都见识过,当时模仿外国电影的名字,就叫“兰桂坊”。两年前才在无锡开了第二家会所,苏州的娱乐城就留给她弟弟来经营,也就是黄祺月的二舅舅,黄祺月妈是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