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期间,钱家人都发现钱芳心情好,精神为之一振,换了一身鲜亮的新衣,焕发出年轻的光彩。钱母过分夸大钱芳离婚的不利影响,看见钱芳如今振作起来,也放松心情。
“毫无离婚女人的挫败感,再嫁一次都没问题!”大嫂纪红见小姑子钱芳状态,夸奖她。纪不便当钱芳面说风凉话,只私下里在钱峰耳旁嘀咕:“大小姑子是不是外面有人啦?找好了下家才离婚的吧?要不然离婚了还这么开心。”
钱峰瞪纪红一眼,“你不泼冷水就心里不舒服是吧?”懒听老婆胡乱猜疑。
钱芳一向颇得父亲与哥哥的欢心,小侄子钱串对姑姑的感情也特别好,每回无锡总要黏着姑姑,愿意和小芮一起做伴,两个孩子非常和睦。
纪红笑着说,“我是夸你妹妹呢,我不泼冷水行了吧!只要是男的对钱芳都会有好感,所以才会情路坎坷!“又明目张胆地问小芮,走丢的那只狗是公的?
小芮不明所以,回答:“拉拉是一条小公狗。”
纪红捂着嘴笑,钱峰使劲瞪她一眼,不当众揭穿女人的嫉妒。钱峰知道他老婆没有太大的坏心眼,只是无聊,嘴上欠收拾。
钱芳愚钝了多年,机灵劲儿又失而复得,钱芳也是很会做人的,新年给家里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特意带大嫂去陶圆圆介绍的手工真丝服装店,定做了两身绸缎旗袍。纪红开始抱怨起无锡的天气冷,满心欢喜地期待回到广州,就能穿上手工定制的新衣,真是让钱峰又气又好笑,女人就是这么肤浅又可爱的。女人和睦,家庭气氛自然融洽。
年后的工作,钱芳更加斗志昂扬,得到重用,被训练成卢荪的得力助手。小苏说笑话她:“芳姐,你是听说先进员工不但能提高奖金,还得到拍宣传册的机会,拿到劳务费,外加置装化妆费才会这么拼命?”
瘦猴罗祥说:“你以为芳姐是你啊,你自己心里老是惦记着拍年底的宣传册,干嘛不拼命工作争取被评为先进员工?我知道啦,你想拍海报,顺便就当成征婚广告,不但系统内部人都要打听你结婚没有,我们的客户看见你的美貌,岂不是要踏破门槛!”
小苏最讨厌别人提她相亲的事,本来当作隐私,听见罗祥拿来当众说笑,丧气着一张脸,钱芳怕因她而得罪了人,“我还是贪图奖金,缺钱,我跟罗祥一样,比较看重钱!”
郑军拿出大哥的气势,偏帮女职员,教训小罗,“小罗,你别光说不练,先管好你自己吧,毛手毛脚,你先当个先进给我们看一看。”
罗祥瞪着一双大毛眼睛,说:“我怎么了?我又不是垫底,没给你们丢脸,再说业务部是看业绩,又不看手脚勤快。要比手脚勤快那是行政部和安保部评选先进的标准,我去年提建议,让行政部搞个选美活动,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搞啊?不能给他们先进!”
卢荪叫他们去会议室,才平息了几个人斗嘴,钱芳在这种气氛下工作,真的很开心,目前的状态是她满意的。
过年前黄祺月主持单位年会,表现不错,暂时调用宣传部,春季还有几次大型活动,就没再回业务部,这段时间也只是轮流学习期,不算部门正编人数。
卢荪是心里有数,嘴上却严实,不公开议论别人,但是郑军这个人就不一样了,闲话多,常倚老卖老,不能闷在肚子里,生怕把话捂馊了。开会之前,负责记录的小苏提到黄祺月缺席,郑军顺嘴说:“我敢打包票,黄祺月很快也要从宣传部离开,显然是培养行长助理的轨迹,楼上楼下都传开了,早知多巴结他一下,以后对我们部门多加关照,我的先进也有希望了。”
“他还算我们组的成员,下次聚会还叫上他,探一探口风,啥时升迁,咱们为他开一次庆贺会。”罗祥平日与黄祺月交情不错,年纪相当,称兄道弟,乘机巩固一下关系。
小苏如怀春的猫咪,小姑娘偷照镜子的次数变多了,瘦猴笑话她那是“照妖镜”,随时注重自己的容貌,方便能瞧见靠门位置的黄祺月。她中意黄祺月谁都看得出来,听说他日后会荣升行长助理,与有荣焉,心里不舍得他离开业务部,问:“哪天聚会呢?”
罗祥是话赶话地说:“你是急着让他离开,还是急于看到黄祺月升职?”
钱芳唯一的私心,就是上次向黄祺月提过宣传部的化妆找陶圆圆的美容院,黄祺月答应会推荐,若是他当了行长助理,宣传部肯定给面子,这事八九不离十。钱芳沾沾自喜,盼望黄祺月能飞潢腾达,自己虽不能鸡犬升天,至少能沾点光,能还上陶圆圆一个人情。
钱芳却没想过,她很快就多欠黄祺月一份人情。以前钱芳龟缩在家中,生怕欠别人的人情,如今却不再怕亏欠别人,深深体味出这是一个人情味颇浓的人世间。
快乐的时光,以月为单位地滑过日历牌,燕子在太湖上划水的四月,披花拂柳,钱芳和小芮过着稳稳的幸福。这种心境适合阅读林徽音的《人间四月天》,适合去乌镇追寻《似水流年》的芳踪。钱芳和小芮一起拍了很多照片,冲扩了装裱墙面,家更加像是她们俩人的家,温馨舒适。
万芮真虽是个小学生,却十分有主见,体贴又可爱,像是钱芳的朋友,她们常常开心地聊天,钱芳觉得自己被培养出童心了,与叶静通电话时也能配合她用奶声奶气的语调。
钱芳以工作巨忙,而拒绝邱大斌提议的同学聚会,有意疏远他。
风平浪静的一天夜里,钱芳刚熄了灯,静音的手机突然振动,她以为是万汉辉那个混球,他生活不顺利就打骚扰电话,向钱芳各种抱怨与胡言乱话。钱芳皱眉,如今可没有义务听他啰嗦,打算一听出是他就挂掉电话。
钱芳没好气地接听。
是某某派出所的电话,说是陶圆圆要与她讲话。钱芳吓得一个激灵,坐起身,打开台灯。
陶圆圆在那头,压低声音,克制着哭腔,镇定地说:“钱芳,我的美容院出了点儿事,我和几个美容师被抓到派出所了,你打电话跟何大志说一声,我不方便直接联系他。另外,上次帮你处理离婚手续的律师,你能联系一下他吧?必须有律师才能见到我,你与律师一同来,你单独来也无法和我见面,具体到时候再说吧!”
钱芳如五雷轰顶,一时六神无主,突然接到这个电话,各种猜测。陶圆圆是她最好的朋友,简直和自己被抓到派出所一样恐慌。
恐怕陶圆圆无法与外界联系,仅允许打一个电话通知家属,现在唯一要靠她来联络。
钱芳脑海中首先浮面的是黄祺月,想到该怎么说,然后拨通黄祺月的手机。钱芳有陈炳烈律师的电话,可是她还是想先给黄祺月打了电话,问他半夜是否方便联系律师。
黄祺月还没睡下,便问了哪个派出所,说他马上带律师过去,大概40分钟后就能到。
钱芳赶紧衣服,又担心熟睡中的小芮,幸好在同一栋楼里有一个小同学的妈妈与钱芳聊成熟人,这几个月相互关照,两家的女儿是同班。钱芳本想给叶静打电话,让她过来照顾一下,又怕陶圆圆不愿意张扬,就给邻居郝蕾打电话,说要将女儿送到她们家睡一晚,早上麻烦她一起送去上学。
郝蕾同意了,钱芳带上所需,将小芮叫醒送到郝蕾家里。刚出来就接到黄祺月的电话,说是与陈律师已经联系上了,问她现在去不去派出所,如果去的话,他顺道开车来接她。
钱芳忘记拿件外套,四月的夜晚站在大街上,四处乱窜的风,叫人有一点缩头耷脑的消沉,钱芳心情沉重,竖起衣领。
钻进黄祺月的车里顿时感觉温烘烘的,感激之情一时无法表达,又一次给他添麻烦,可是钱芳能找到的人似乎也只有黄祺月。
出门前钱芳已经给何大志打了电话,何大志今晚值班,说安排一下马上过去。
坐在车上,钱芳才给陶圆圆的家里人打电话,她丈夫还不明情况,一听到陶圆圆被带到派出所,立即慌了手脚。最近陶圆圆生意很好,忙晚了就睡在店里,也是有过几次。电话打不通,家里人也不太担心,以为她是住在美容院。
钱芳镇静的声音,叮嘱陶圆圆的丈夫魏一建:“夜深人静的,你别吓住家里老人,开车时一定要小心,慢点过来,我们一会才能到,律师也会过来。你别太担心,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你开车慢一点!”
钱芳反复叮嘱慌了神的魏一建,这才挂上电话。
黄祺月已经将车停进车位,坐在车上与陈律师通电话,陈律师五分钟后也停进车位,三个人一起走进派出所。如果陈律师不在无锡的话,可能会介绍别人过来,律师这职业常会出现棘手的事,他们养成了随叫随到的习惯,缺少睡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美容院辖区的派出所,距离并不远,十几分钟后魏一建才到,几个人坐在值班室里。警察查看了律师证,只允许陈律师去见当事人,几个人只能远远眺望,翘首期盼。
陶圆圆真是摊上大事了,关进来得不止是她一人,四个美容师同她一起关进来,女人们惊慌的声音,教人以为是抓黄行动弄进来的,而陶圆圆几人又尽量不敢与他人混杂,挤在一个小角落,不敢说话,显得凄凄切切。
陶圆圆脸上的彩妆也花了,大概哭过,眼线溶开,在灯光下像是一团不均匀的黑墨。另外几人也灰头土脸,接近凌晨一点,这时候女人的脸是不能醒着看的,即便妙龄也经不起摧残。
律师从会客室出来时,何大志也赶到了。
陈律师将情况说了,陶圆圆涉嫌贩卖和使用假药,并且查出了走私的化妆品,美容院还进行没用经过审批的美容项目,违规操作。
何大志是掌握一些内部情况,来之前已经打电话向片警私下里了解,对大家说:“化妆品不是假的,可能是她去年八月到韩国旅游带回来的美容药品,因为没有进出口申报,不属于正式报关进口,自己使用可以,但不能作为销售产品,没有授权的药品在我国一律被视为假药。”
肯定不是全部都随身带回来,一定还有网上代购,比正式报关进口来的韩国微整形药品不知便宜多少,这些都是高利润的项目,美容行业内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女人只要能变美,什么危险都敢冒。何况是注射进脸上,除去皱纹,雕塑脸形,立竿见影的效果,太诱人了。要不说韩国是不一个小国,却是一个整形美容的大国。
陈律师点头,“这事可大可小,如果性质被定为卖假药案,可就摊上大事了,不但人要判刑,罚款也不是小数目。”
魏一建突然吞吞吐吐地说,“是有人要勒索,开始是威胁,圆圆说她会处理,叫我别管。”
何大志也知道这件事,说:“威胁的人是美容院里的店长,很受圆圆器重,过年后刘店长突然就提出辞职,当时威胁圆圆,说她手上掌握着她违法的证据,要去揭发美容院里违法操作。还拿出手机录音和照片,问陶圆圆要六十万私了。圆圆哪里有这些钱,肯定拿不出来,就吵起来了。”
陈律师说:“这次对方还提供了某些诱导式的信息记录,是陶小姐以前发给她的,估计当时是全无提防,说话很随便。”
钱芳捂住嘴,“圆圆一定吓坏了,都没敢告诉我们。”
何大志说:“那个刘店长我查过,以前是混北京城的,做过不正常行业,后来赚了钱回到无锡开了一家美容店,和圆圆是同行,却装成找工作的美容师进入店里,并且担任店长,这事一早就图谋好的,是个阴谋。这女的已经嫁人,男人在紫金一号娱乐会所做经理,也是出来混事的人物,能在娱乐场所做事,可见来路也不正。我目前查到这男的身上还有经济纠纷诉讼的案子,可能很缺钱,这两个人都不好惹,亡命之徒。”
陈律师向黄祺月瞟了一眼,两人对视,眼神里全是话,不好当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