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富端起碗来,仰头将粥喝了个精光,像是喝了一碗酒,感觉上下都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冲动。
阿左面上笑容更深,却适时的转移了话题,“您还没有给奴赐名……”
“赐什么名字,我觉得你现在的名字就挺好的,叫着顺口。”秦富心不在焉的应付了一句,转而开始套话,“那这次……老师送我去靖国,内里可是有什么隐情?”
阿左摇头,“公子没有明说,所以奴也不好妄自猜测。”话落,淡淡瞅了一眼她,叹了口气,装作欲言又止的模样,半响才压低声音问道,“其实,奴自始至终有件事情想不明白,您为何要扮作男儿身呢?若您亮明了女儿身,很多事情都不会如此……如此……”
“如此麻烦是吧?”秦富接了话头。
阿左不言语表示默认,然后就开始怂恿,“奴觉得,您不妨将事实找个机会告诉公子,就说在年节晚上吧,若奴现在不晓得你是女子,恐怕也会以为救了公子的是李主子。”
“您也知道,一个男子的贞洁对于他来说有多么重要,公子给了……给了您身子,虽说目的是为了救他,可他也是您的人了。”阿左见秦富面色一动,脸颊烧起来一层粉,顿时觉得好人还是有好报,这世上所说还有哪个女子能配得上公子,除了小公子再也提不出第二个了。
“还是说,您准备一辈子都不说了,日后找个更有才情的男子,反正公子也不晓得,自然也不会怪你。”
这个问题,秦富也想过的,如今阿左提起来,她便也有意侧面试探一下苏佾的态度,毕竟阿左同他整日待在一起,有时候也会反射出来些东西。
于是瞪了阿左一眼,“我岂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只是就怕我说了,老师会失望。”
阿左不由上前一步紧跟着问,“为何要失望?”
“毕竟我只是秦富。”秦富垂眸,蠢蠢欲动的心也渐驱平静,她不知道苏佾会不会介意,介意是自己是秦富,而不是另一个同他所期待的人。
阿左多聪明,毫不费力听懂了秦富话里的潜台词,他突然笑了笑,笑到脸颊凸起,露出里面白生生的牙齿。那是真的高兴,苹果肌都笑出来了,把个秦富给笑愣了,反应过来后有些局促的偏过了头,负气的嘟起了嘴唇。
阿左抹抹眼角的泪花,心里突然无比的感动,感动于公子遇到这么好的女子。慢慢的,他脸上的笑意便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认真的表情,“您大可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这个世上的男子,没有一个能拒绝得了您的情话。”
秦富焦躁的用手指扣着桌面,“说的我好像很花心一样,再说了,我也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去勾搭别人。”
阿左一噎,默了默继续鼓励,“总之,奴觉得您应该去试着跟公子坦白,就凭您昨晚咬了公子,而公子并没有拿您怎么样,奴就敢肯定结果必定不坏!”
最好直接私定终身,等这里的事情了结后,回到上京就成亲,让那些嘲笑公子的人都闭上嘴巴,让看笑话的人都羡慕嫉妒一辈子。让公子不再如幽魂一般,让王爷享天伦之乐,再不要为公子操心担忧。
“但愿吧……”秦富再次瞪阿左,却不由抿了抿唇,双眼在烛光晃动中眯了眯,脑中又闪过昨晚暧昧的场面,耳鬓厮磨,他垂着双眸,长长的睫毛挡着眼里的情绪,鼻尖是清晰的雅香。
两人呼吸交错,也记不得是屋里的温度太热,还是自己穿得太厚,当时从房间里落荒而逃时,后背都被热汗蒸湿了。
这么说来,其实他真的很好欺负,也不知道是被自己吓住了,还是什么原因,却也乖乖的任自己亲他。秦富勾了勾唇角,心里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份了,恍然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双眼变得坚定起来。
“那,奴就先退下了。”阿左目的达到,拾起自己的包袱,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话说这媒婆的事情也确实不好干啊!
“嗯。”秦富看了他一眼,又不是缺心眼听不出他的鼓动,只是她自己也清楚,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下去了。
前头可以说是因为赌气,所以故意跟苏佾拧着,其实早已打定主意了,就算今晚阿左不来试探,到了要去靖国交换李静思的时候,还是要坦白的。
等到最后一刻,坦白一切,就问他一句,是跟着李静思一起回去,还是跟着自己一同留在靖国,永远都不回来了。
冲动过后仔细想想,还是有许多不可取的地方,苏佾他是苘国的重臣,多年的官场运作,让他知晓了太多,圣上是不可能放他去一个敌国的。
更何况,苏佾的家在苘国,老父亲在上京,他如何能抛下一切,就这样为了自己背叛所有,真的很不现实。
重要的是,秦富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不想坑苏佾。
后来,秦富想好了所有要说的话,准备迎接暴风雨的时候,却安安静静在府里等了苏佾三日。不是她临时反悔,而是自他三日前离府,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日子飞快的从手指间溜走,一个不察,三月就过到了尾巴,四月悄无声息的来到,天气慢慢升温。外面柳絮纷飞,总是在院里的角落堆积,抱成一团,秦富爬在窗前昏昏欲睡,忽听外面小奴低声的抱怨,毕竟清扫起来很是麻烦。
她从小憩中惊醒,坐在那里缓了许久,探头看向外间,“阿左?”
阿左放下手里的针线笼,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扯起刚做好的袜子看了看,只见白色的底面,脚踝处绣了含苞待放的梅花,看着精致讨喜。
听到秦富的唤声,他便从矮塌上站了起来,走进了里间去,还想着今日她要比往日醒的早,“您醒了。”跟往日一样,去给她倒一杯温糖水。
转身的时候,却看到秦富满头大汗的半歪在小炕上,双手按着小腹,脸色惨白,看着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阿左抖着手将水杯磕在桌上,大步从这边冲过去,脸色看起来不比秦富好多少,“小公子,小公子……您怎么了?您怎么了?啊……”
他不敢摇晃秦富,双手无措在空中僵着,就怕是她误食了什么不能吃的,“这可如何是好,小公子,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富平!富平!”意外?阴谋?仇杀?
富平本在外面晒草药的,听到里面的动静,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一看秦富半死不活的模样,心里就凉了半截,只强自镇定的推开阿左,恍惚搭上了她的脉搏。
不等富平说话,秦富像是突然有了力气,猛的直起半个身子,一把握住了阿左的胳膊,眼含泪意的艰难说道,“阿左,我就要不行了,你,你快去外面找我的老师,我要,我要见他,快!”
阿左也是没了反应的能力,像是被秦富点醒一般从地上直起身子,就差掀飞屋顶直接从屋里蹿出去了。
富平僵直的身子慢慢回温,扭头盯着虚弱的秦富不言不语,只是那脸色难看的很,眉头皱皱巴巴,显然是生气了。
秦富抱着小腹卷缩成一团,视线从富平脸上划过,全当看不见的模样,倒是嘴里哼哼唧唧的,嘴唇都疼的咬出了印子。
富平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倾身抱起秦富,将人放在床上,盖上厚厚的被子,接着匆匆出门,不一会儿端进来了热水,毛巾,然后是一包包起来的,呃,月事带。
“您先起来换一下衣服,奴去厨房给您煮点姜汤水,一会儿就回来。”富平轻轻关上了房门,却也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守在外面,听着秦富下床,洗漱拾掇好后上床了,害怕她觉得尴尬,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再说飞奔而走的阿左,一路火花带闪电,直接闯到了临近城外的谷场上。谷场占地多亩,地势平坦宽敞,左右还连接着许多砖瓦堆起来的房子,多用于秋收时堆放晒粮食。
很难想象,此时这诺大的谷场,里面围禁了成千上万的农民,“嗡嗡嗡”似哭似悲的声音能传出很远。
阿左站在门口,一眼望去都是黑乎乎的人群,衣衫褴褛,赢弱又病态,睁着空洞的双眼绝望得望着周遭的一切。他震惊的半响回不了神,前几日阿右回府时,轻描淡写说了这里的情况,只是不知道,竟然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那公子……
不一会儿,一个包裹严实的人朝门口处奔了过来,阿左目瞪口呆的看着斗篷下憔悴且熟悉的面孔,声音又像是疑惑又像是肯定,“公子?”
“嗯。”苏佾点了点头,一双熬的通红的双眼,此时满满都是焦急,“可是子君出了什么事?!”
阿左本来犹豫的心此时已经下了主意,“是,公子您快回去看看吧!小公子他……他……”泪意盈眶,无声胜有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