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宁全然不知这皇后所谓的策略,也不知那慕容安是谁,而今迷迷糊糊就将要被定婚事,这种无力与未知感觉,深入骨髓,恐惧而又渗人。
她才刚入宫,便要被定下婚事,要嫁人吗?而那贵公子费尽心思的让她顶替锦兮公主入宫,又想让她为他做些什么呢?
风宁神色起伏不定,僵立在原地不动。
皇后目光在她面上流转,许久,才叹了口气,道:“兮儿,你过来。”
风宁回神,面上浮出慌张,但仅是片刻,她面色恢复如常,暗自犹豫一番,终归是再度朝前行了两步站定。
皇后观着风宁神色,开始拉住了她的手,“每番母后与你谈及这些事,你皆这副模样,紧张,而又迟疑不定。母后知你心仪慕容安,但也放不下慕容钰。只是这二人之间,你务必得选择一人。如今宫中形势,你也知晓,你长兄太子之位被废,我们三人若要活命,便只得借忠义候府之威,让你长兄后盾牢固,如此,我们三人,才可继续立足。”
风宁犹豫一番,硬着头皮继续道:“朝中能人无数,有权势之人也多,为何,为何我……为何女儿一定要嫁忠义候家的大公子?”
皇后一怔,似是浑然未料到风宁会这般说。
她目光微挑,肆意在风宁面上流转,“兮儿此番回来,故作失忆,而今,是要连性子与喜好都一并改之了?”
风宁愕然。
皇后继续道:“你最喜忠义候家的两位公子,忠义候二公子慕容钰,虽是嫡出,但却不良于行,忠义候传位,也定不会传给这腿脚有疾的嫡子,如此,那长子慕容安,自是侯府继承人。你若是嫁给慕容安,忠义候府,自是效忠你兄长。”
风宁算是了然了,这皇后言行皆是为了那被废的太子,而锦兮公主,不过是皇后拉拢忠义候府的筹码罢了。
分不清心底是何感觉,总觉有些怅然与无奈。
风宁垂眸下来,思量半晌,终于是低沉道:“母后,女儿并非装失忆,女儿,是当真失忆了。 以前之事,女儿大多记不得了。”
这话一落,便觉皇后审视的目光再度凝在了她面上。
风宁故作镇定,僵然而立。
半晌,皇后嗓音微挑,出了声,“来人!”
霎时,殿门被轻轻推开,刘嬷嬷极快入殿,待在皇后榻前站定,恭敬唤道:“娘娘。”
皇后冷道:“速传御医!”
刘嬷嬷怔了一下,抬眸愕然的朝皇后望了望,皇后面色一沉,“还不快去!”
刘嬷嬷浑身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耽搁,急忙点头称是,随即便转身小跑出殿。
风宁僵立在原地,心下起伏难安。
她小心翼翼的望着皇后,浓密刘海下的额头都快冒了冷汗。
这皇后让人传御医来,所为何意?难不成是要验证她是否当真失忆了?
心思至此,越发心慌,若是,若是那御医检查出她并非失忆,亦或是看出了她脸上戴着面皮,如此一来,岂不是什么都露馅儿了?
“母后早与你说过,你与慕容钰,绝不会有结果。这次,你放纵自己去追随于他,却是害得自己失忆,得不偿失!”正这时,皇后再度出了声,嗓音透着几许不曾掩饰的责备。
风宁低垂着头,浑然不敢抬头望她,心下慌然杂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殿中气氛缄默片刻,皇后继续道:“你先等会儿,待御医来了为你把把脉,看看身子是否还有哪些不适。哼,改日本宫倒是得宣慕容钰入宫,好生问问他这些日子是如何照顾你的,竟是让堂堂一国公主失了记忆!”
从这皇后的语气中,风宁可断定这皇后对那贵公子自是不满。
想来,无论是权贵还是深宫中人,皆会精打细算,为后路着想,只是她却不曾料到,原来那喜怒无常甚至深不可测的贵公子,竟也会被这皇后看不起,甚至轻践,如此,那忠义侯家深受皇后青睐的大公子,又是怎样的出众?
风宁静默不言,纵是心下云涌,她如今却不敢多说一句。
她此际在这皇后面前,事事都以失忆为借口来抵挡,只是心下仍是慌张心虚,生怕多说一句便露了馅。
只奈何,她已经如此的小心翼翼了,皇后却让人请御医过来,如此,等会儿在那御医面前,她又该如何应对?
心思至此,约发焦然,却不敢多做表露。
皇后的目光依旧在她面上流转,见风宁一声不吭的僵立着,她面色越发带怒,只道:“你看看你出去这趟都变成什么样了!你……”
皇后语气有些冷冽,又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
想来也是,好好的一个锦兮公主,回来便性子大变,一声不吭了。
风宁也想扮好锦兮公主,也想模仿着她那娇俏的性子行事,只是她一到了这皇后面前,便心虚了,更因皇后这不怒自威的姿态,着实让她吓着了。
风宁心下不住的紧张叹息。
入宫第一日,便是难以自保,她做得这般不好,也不知那贵公子知晓后,会不会对她有所不悦,从而任由她在宫中自生自灭。
风宁目光微颤,不敢再往下想。不多时,不远处的殿门外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
“娘娘,王御医到了,正于殿外候着。”片刻,刘嬷嬷恭敬的嗓音自殿外扬来。
“宣。”皇后神色微动,已是松开了风宁的手,整个人裹好了被褥,安然静躺。
风宁静立在原地,神色抑制不住的晃动。
片刻,不远处的殿门被推开,有脚步声过来,风宁循声一望,便见刘嬷嬷正领着一名背着药箱且衣着官袍的五旬男子而来。
“下官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待走近,那五旬男子恭敬的朝皇后唤出声。
嗓音一落,目光甫又瞧见了风宁,那人怔了一下,忙又朝风宁行礼,“下官拜见公主。”
风宁袖中的手都快绞在了一起,目光紧紧的朝那人望了一眼,随即便一言不发的挪开了目光。
“王昀,你且为公主把把脉。”正这时,皇后出了声。
她并未点名风宁失忆之事,仅是让御医把脉,若是御医把脉后确认她身子毫无不妥,她又该如何解释?
风宁心底陡然一跳,额头的冷汗更是深了一层。
御医忙朝皇后点头,不敢怠慢,忙朝风宁望来,恭敬道:“公主,可否伸手让下官把把脉?”
风宁眉头一皱,僵立不动。
待默了片刻,回神间,才见几人的目光正神色各自的落在她身上。
此番不伸手让这御医把脉是不行了。
无奈中,风宁硬着头皮伸出了手,御医抬指过来,熟练的搭上了她手腕上的脉搏。
周遭仿佛静止,谁都未出声。
风宁心跳得厉害,目光紧落在御医的指尖,心乱如麻。
半晌,御医挪开了手指,皇后低问:“如何?”
风宁低垂着眸,紧张的听着。
御医眉头一皱,略微苍老的面上滑过几分凝重,随即,他目光朝皇后落来,恭敬出声,“娘娘,公主情绪不稳,紧张抑郁,公主心脉,似也受过重创。”
说着,转眸朝风宁望来,问,“公主,您前些日子可是受过伤或是感染过严重的风寒?公主如今的身子极为虚弱,倒得多调养。”
风宁微愕,着实未料到御医会这般说。
他的话仅是说明她身子弱,心有郁积,但却未曾提及是否失忆之事。
风宁有些微慌,目光朝皇后落去。
皇后脸色略有思量,片刻后,她终归是开门见山的问:“王昀,你只需告知本宫,公主她是否得了失忆之症。”
王昀垂眸下来,默了片刻,只道:“公主心有郁积,加之身子弱,着实会影响记忆。”
他的话极为婉转,然而言下之意却是略微肯定风宁会得失忆之症。
皇后眉头一皱,脸色微变,目光再度朝风宁落来。
殿中气氛再度沉寂下来,微微透着几分压抑。
许久,皇后才隐约叹气,道:“公主失忆,兹事体大。王昀,多给公主开些药调养,最好是能将她记忆恢复。”
王昀忙道:“下官定会尽力而为。”
皇后略微点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问:“本宫此番生病,皇上可找你问话?”
王昀道:“皇上的确找过下官。下官已遵皇后娘娘之言回复皇上了,想必皇上这几日忙过,便会来探望娘娘了。”
皇后神色隐隐一沉,只道:“如此,甚好。”
嗓音一落,皇后便朝刘嬷嬷示意一眼,刘嬷嬷顿时心领神会,正要将御医领出去看赏,哪知还未出声,殿外便扬来一道急声,“皇后娘娘,奴才福泉,有事禀报!”
那嗓音极急,隐隐卷着几分惊恐。
皇后神色蓦地一变,“进来!”
嗓音刚落,一名年轻宦官急速小跑入殿,待站定在皇后面前,他急道:“娘娘,主子出事了!”
皇后蓦地坐起了身子,此番竟是连病都不装了,呵斥道:“你主子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