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巍峨,殿宇起伏。
风宁在宫门前下得马车,对这传说中的皇宫第一感觉,便是巍峨,大气。
不远处,那朱红的宫门极为壮观,宫门两侧,站着两列兵卫,那些人皆一身铠甲,目光冷沉,手中长矛而立,纷纷显得森冷硬气。
嬷嬷扶着风宁往前,却被兵卫用长矛所拦,直至嬷嬷自身上掏出一枚玉佩,兵卫们才神色一变,随即竟是整齐划一的朝风宁跪了下来,“恭迎公主。”
公主锦兮,乃皇帝最是溺爱的公主,纵是长兄太子位被废黜,但锦兮公主的身份依旧不容所动。
风宁此番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皇城的巍峨,目光朝前一扫,望着那些恭敬跪地的兵卫,第一次的,心底对权势与身份几字有了莫名的感觉。
以前卑微瑟缩时,历来是她对别人磕头,而今有人朝她磕头,这心底,着实是有些震撼,有些愕然,更有些慌然与紧张。
终归是,该来的都来了,如今皇城宫门当前,这一步塌了进去,此生,生死与否,便全看自己的造化了。
心思至此,无端沉重,嬷嬷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往前。
风宁这才回神,一言不发的被嬷嬷扶着往前,纵是表面装得平静,奈何心底早已翻江倒海。
皇宫极大,放眼四周,视线不是落及葱郁花木,便是瞧见成群假山,若是想要看得远,却是无法,只因四处皆是亭台楼阁,雕栏玉砌,一座座琉璃庄严的殿堂四立,着实将目光挡得彻底。
风宁突然觉得,此处虽金碧辉煌,花草成群,却不如深山或是荒野来得悠然自在。
“公主,小心足下。”正这时,嬷嬷恭敬出了声。
风宁再度回神,才觉前方是阶梯廊檐。
风宁按捺神色的抬步往上,廊上宫女如云,见了她,纷纷面色惊愕与畏惧,但转瞬已是恭敬行礼,“奴婢拜见公主。”
这些宫女皆一身粉裙,发鬓微挽,珠花统一深紫,看起来却是清爽干练,极为好看。
以前随着琅邪看大戏时,便听说宫中宫女如云,个个美如娇花,而今瞧来,着实如此。
风宁忍不住朝宫女们多打量了几眼,却是未料惹得其中几名宫女颤了身子。
风宁暗自瞧于心底,收回目光,缓步往前,待行得远了,她才朝嬷嬷问:“嬷嬷,那些宫女似是怕我。”
嬷嬷略微警惕,转眸朝周遭望了望,这才低声回话,“公主威仪,那些人不过是敬畏。”
敬畏与惧怕,风宁是分得清的。
再者,嬷嬷虽说得委婉,但她仍是知晓,锦兮公主娇俏狂妄,心思不善,想来这些宫女都是怕她的。
风宁按捺心神,不再多言,待随着嬷嬷绕过几座假山后,嬷嬷缓道:“公主,您的寝殿到了。”
风宁应声抬眸一望,前方,则是一座巍峨宫殿,大殿上方的牌匾上,龙飞凤舞书写着几个鎏金大字:听雨阁。
“那是忠义候家大公子所写,公主当时还乐了好一阵子。”嬷嬷低声解释。
风宁怔愣,目光朝嬷嬷望来,心底略有起伏。
竟是那忠义候家的大公子所写!
不得不说,她如今对锦兮公主和忠义候家大公子及那贵公子三人之间的关系着实迷惑,若说那锦兮公主心仪忠义候家大公子,她又为何要出宫追随那贵公子?
风宁若有所思,嬷嬷扫她一眼,只道:“以前之事,公主无需多留意。毕竟,人若失忆,有些东西是记不住的。”
风宁缓道:“锦兮公主心仪忠义候家大公子,我只是担忧我日后见了那大公子,不知该如何相处。”
“顺其自然便好,公主无需太过紧张。”嬷嬷的嗓音带着几许安慰。
风宁点点头,不言,继续与嬷嬷望去。
待还未踏至殿门,当即有数名宫女与宦官从殿中鱼贯而出,个个都猛的朝风宁面前一跪,磕头道:“恭迎公主。”
嗓音凌乱,语气皆透露着几分颤意。
风宁目光朝他们落来,默了片刻,才稍稍放缓了嗓音道:“起来吧。”
宫奴们皆抬眸朝她望来,却是不敢起来,纷纷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风宁神情与脸色。
风宁怔了一下,转眸朝嬷嬷望来。
嬷嬷眉头一皱,呵道:“没听到公主的话?还不快起来!”
众人浑身一颤,手脚并用的爬起,最后纷纷朝旁边恭敬站定,给风宁留出一条过道来。
“公主,请。”嬷嬷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风宁继续往前,而后径直将风宁扶至殿中的软榻坐定。
殿内,墙角焚香隐隐,檀木的味道怡人心脾。
风宁端坐在软榻,刻意压制着心底的陌生与拘束,目光朝周围打量,只见殿中纱幔纷纷,摆设精贵大气,不远处的木架上,翠绿的翡翠整齐摆放,着实有些琳琅满目。
皇宫贵胄,过得的确是极好,便是这屋中随随便便一件摆设,都能让寻常百姓过上一年了。
风宁暗自沉默,抬手举着杯盏,饮了一口茶。
正这时,殿外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而来。
风宁一怔,下意识的抬眸朝殿门一望,片刻,便见一抹身子厚实的五旬妇人小跑入殿。
“公主。”那人的目光甫一瞧见风宁,便极为欣慰的唤出声来。
风宁神色蓦地一变,忙朝身旁的嬷嬷望来。
嬷嬷低声提醒,“公主,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刘嬷嬷。”
皇后身边的人?
风宁心下一紧,不敢懈怠,忙坐直了身子。这时,刘嬷嬷已是站定在了她的面前,竟是喜极而泣,“公主终于归来了。这些日子皇后娘娘极为思念公主,望公主去皇后娘娘殿中团聚。”
刚入宫,皇后便差人让她过去了。
风宁着实有些无措,心底本是略有慌张,奈何却仅得强压心绪,不敢在面上表露半分。
“公主舟车劳顿,身子不适,最好是先休息半刻,再去拜见皇后娘娘。”嬷嬷道。
刘嬷嬷缓道:“公主去娘娘那里小憩也是可行的。娘娘近日染了病疾,极为思念公主,如今公主终于归来,娘娘便让奴婢立即过来邀公主了。”说着,嗓音一沉,“望公主体恤娘娘一片心意,先去娘娘殿中请安。”
身旁的嬷嬷也未出声了,大抵仍是觉得棘手, 不易推脱。
风宁暗暗叹息,心下荒凉。
这刘嬷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若是再不去给皇后请安,着实是说不过去了。
风宁心绪嘈杂,全然不平。
她沉默着,待刘嬷嬷再度祈声相邀时,她才点了头,随即朝身旁嬷嬷望来。
嬷嬷眉头微微一皱,却是无奈,终归是妥协的伸手将风宁扶起,缓步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皇后的寝殿离锦兮公主的寝殿并不远,待绕过三条琉璃长廊,便已行至了皇后的寝殿。
比起公主殿来,皇后的寝殿更显大气,殿宇檐牙上,竟还吊着辟邪的勾玉与明黄流苏。
风宁见得皇后时,她正躺在榻上,发丝散下,衣着睡袍,本是一副就寝模样,然而皇后的面色却是红润,哪里像是生病之人。
风宁朝她打量了一眼,便垂眸恭敬道:“母后。”
这些礼数,前些日子嬷嬷便教过,只是她从小到大无父无母,此番突然顶着别人女儿的身份唤其母后,这感觉,着实没有亲人相聚的亲切感,反倒是心虚与紧张感层层交织,竟让她额头都微微出了层薄汗。
皇后的目光在风宁面上打量几眼,随即便朝嬷嬷扫了一眼,“刘嬷嬷,秦姑,你们先退下。”
风宁神色一变,蓦地朝嬷嬷望来。
嬷嬷却是不敢朝她回望,反倒是极为恭敬称是,随即便与刘嬷嬷等人一众出殿。
不消片刻,殿门自外合上,周遭突然静默下来,透着几分宁寂与压抑。
风宁僵立在原地,此番嬷嬷秦姑一离去,她独自面对这极其陌生的一国之后,她心下汹涌起伏,紧张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舍得回来了?”皇后缓缓坐直了身子,微挑着嗓音问。
她的话极慢极慢,其中透着几分审视与森冷。
风宁垂着眸,着实有些摸不透皇后心境,待紧张的犹豫了片刻,才道:“女儿擅自离宫,惹母后担忧,望母后见谅。”
皇后眸中漫出几分诧异,但转瞬已是平复下来,“听说,你失忆了?”
风宁硬着头皮点点头。
“到底是因何失忆?”她又问。
风宁脑袋微白,“因重病……”
皇后手掌当即朝榻边一拍,震得风宁浑身一颤。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本宫!兮儿,你以为你装作失忆,母后便会不顾大局的顺你之意?”
风宁着实被皇后这番质问的阵状惊着了。
她颤着目光小心翼翼的朝皇后望着,内心翻涌,喉咙犹如卡住了什么,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皇后森眼望她,“此番你擅自出宫,追随慕容钰,差点坏母后之策。而今归来,无论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今年中旬,你与慕容安的婚事,必须定下。”
风宁头脑发白,着实不知皇后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