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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依旧平静的神明大陆,只是暴风雨之前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而已。

而在异界的另一边,被永恒之彩虹结界-七彩之门隔断的那片大陆——圣灵大陆,已逾千年的莱斯特尔大帝国首都,圣都-韦利恩。

韦利恩城不仅是大帝国的首都,还是这个****帝国的“圣城”,是皇帝陛下与教宗的所在。韦利恩大教堂,乃是与四大“神降之地”:七瑕石、誓约井、七阶塔、里西河并列的,充满了信仰与神性的神圣的存在。

大教堂地下密室中,四周都是漆黑不透光的厚重墙壁。在正中央,浮于半空中的两个巨大的六芒星上下交错,散发出幽蓝色的光,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如同穿透了屋顶的、承映自银河的星光。

它缓慢的旋转着,其上不时在不同的边角上还会流淌其他颜色的辉芒。光线暗极了,这图案发出的光是如此暗弱,几乎看不出有十二个黑衣人站在那法阵当中,分别站在两个星形图案的角上。

而两个六芒星所夹的中间,有一人身着白色法衣,装饰的水晶金银徽纹熠熠闪光,极为华丽。白色的斗篷显得圣洁,却在昏暗的屋子里隐约看到黑色装饰的衣袍边缘。长至曵地的法衣在空中轻轻舞动,庄严肃穆。

他的左手捧着厚重的硬皮书,右手握着一根要比他长出一个多头的暗金色法杖。幽蓝色光的映照下,杖顶看不清的轮盘模样的东西映出更加妖异的华彩,几个轮子交错在一起不停旋转,宝石如水流一般在其中滚动流淌,滴答叮铃。明明是醉人的光,却无端端地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唯一能看得清楚的,是那白衣人的声音听来沧桑,有些年老,听来却每个字都坚定有力,如沉重的雷声:

“我主,天神至上,您谦卑慎微的从者:卡洛德-墨兹菲尔以禁术僭越,呼唤您的圣名——伊罗欣,是我主之名。至高无匹的神,祈祷您垂怜降临的神迹。

“遵您谕示:誓约胜利之剑您所赐,须得醒来;时轮神杖您所赐,须得善用。我主,天神至上。”

虔诚而庄严,不知这是在祈祷还是施用法术的一部分。自称卡洛德-墨兹菲尔的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已然换了一种语调,好像在唱一支亘古的歌谣。

声音拖得长长的,奇怪的发音忽急忽缓,不是寻常能听懂的语言,显然是在吟唱刚才提到的“禁术”。

不止卡洛德一个人的声音,那些黑衣人也在和着他的“歌唱”:有时是所有人都合起来,有时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有时是几个人前后错开一小段,有时好像只是如伴奏一般的低吟。两个六芒星的角上十二道光芒依次点亮,从狂风中摇曳颤抖的小小火苗,变成如正午艳阳般不容逼视的火球,随着吟唱声有节奏地舞动起来。

卡洛德将那法杖在身前一挥,一把剑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随即便与六芒星法阵连系起来。明亮的光照射下藏不住的是它的残破:剑尖断成了不算平整的缺口,暗红色的不知道是血迹还是锈迹的东西斑斑点点,剑柄上的花纹变成了一团团抽象的色块,色调暗沉,就像垂暮之年、行将入土的老者。

“帝国尊贵的圆桌十二骑士,信念与灵魂将祭奠圣剑。自甘埋没的遗忘,沉睡而不腐朽的天赐,誓约胜利是它之名。您的苏醒是我们的呼唤,您的力量是我们的冀求,您的重生是我们的祈愿……

“炎日明光,反影泷月之柔照,翠星之谜。司命有尽,幻湮如梦,圣裁晦冥,光暗背离。乘水之万变,驭风之自由,引火之爆烈,召雷之至威,破土之厚实。继承荣耀之名的圆桌十二骑士,生命为导引,灵魂为约誓,阵解封印,立下十二禁忌永续之盟——”

忽然,密室内卷起一阵暴烈的风,原本平静的法力灵光都朝那把剑疯狂地聚集过去,两个六芒星法阵也把它包在其中,一上一下将它“压”住。

白衣狂舞,男子左手上的书页不住迅速翻动,他口中还在在吟唱着,早已经听不清楚。六芒星幽蓝的光已经强烈到耀眼的地步,被法杖顶上的神秘轮盘折射出的明亮已将密室照得亮如白昼,可称为“圆桌十二骑士”的十二个人还是看不清楚,或者说他们的黑色身影反倒在这光芒中悄悄隐没。

金光一道,卡洛德身前的长剑呼啸而出,一消先前的破败颓朽。五颜六色的来自不同黑衣人的光就像裁缝灵巧的手,一点点修补着这把来历不凡的剑。

“以神谕之名,炼器禁术,灵宴魂炼,命神之冶!醒来吧,圣剑-誓约圣魂之剑!”

此刻,便是载入莱斯特尔大帝国史书中中的“圣剑重铸之时”。地下密室中的光芒穿透墙壁,直直从韦利恩大教堂的百米多高的屋顶射入苍穹之中。

誓约圣魂之剑傲然悬浮于天空,剑身上刻着十二个不同的图案。剑气激昂,剑光湛蓝,澄澈天地,破寰宇,惊万民。这是神器出世方有的征兆。

“天佑吾皇!”

虔诚跪下的不止是韦利恩城的普通民众们,还有皇宫里“君临之殿”中的十二个人。十二位身着各式披风的人单膝跪地,胸前挂着不同制式的绶带。低下头,象征绝对的服从与守护,为了皇座上君临天下的存在。

“众卿,朕任命你们为最尊贵的圆桌十二骑士。”年轻帝王的带着珠宝堆饰的沉重的皇冠背对众人,发出了年轻而富有野心的声音。他顿了顿,转过身来径直走向大殿之外,居高而视,睥睨天下。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五官如雕刻样精致。他抬起双手,仿佛要托起整个帝国。冷峻而饱含王霸之气的语调,慷慨激昂:

“圣哉!天佑莱斯特尔!”

圣剑重铸之时,原圆桌十二骑士全部消失。神器出世,韦利恩大教堂中有冲天蓝光。时帝国皇帝陛下泽卡赖亚-克里斯蒂安-莱斯特尔任命新一代圆桌十二骑士团,自此,拉开了万年之后圣灵大陆与神明大陆再战的序幕。

——《莱斯特尔编年史》

年轻的帝王意气风发。纷纷跪下的侍卫和骑士们并没有看到,那看上去英俊却自然以帝王之威拒人千里之外的脸上,悄悄流下了一滴眼泪,却只在一瞬之间便消失不见。

密室中的墨兹菲尔教宗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眼前重生的誓约胜利之剑,不,已经是誓约圣魂之剑了——以此来悼念在灵宴魂炼、命神之冶中故去的原十二骑士。

虽然圣灵大陆处处皆可见圣都韦利恩城的冲天蓝光,不过因为七彩之门如此强大的结界,几乎相当于把两块大陆分成了两个世界,因而神明大陆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当然,结界并没有造成两边时间的差异,只不过隔断了包括灵力在内的所有联系,将它们彼此“孤立”了起来。

万年以来,哪怕再强大的结界,它的能量也是在不断减弱——说到底其是天地神剑-重黎与时轮神杖-刹那碰撞所生,而非万年来持续作用而维持结界不灭,这么久以后结界不稳也在情理之中。

若能得到当时产生结界的两大神器:时轮神杖和天地神剑,那么自然是可以破开封印,只不过按通常的认识两大神器早已不知所踪。不过照此情势看来,圣灵大陆似乎在想其他办法,修复重铸誓约胜利之剑便是最好的证据。

演员已经登场,剧本早已熟读了无数遍,那就开始吧。

虽然只是没有那么激动人心的序幕,也十分精彩呢。

神明大陆,十万大山,遗龙谷。

一切太过突然,曜夜的八人就这样如自由落体一般向下坠落,仿佛还有什么东西在吞噬着意识。在起初无意义的挣扎和惊呼过后,他们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也变得模糊。

还有些想做的事情,却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吗?还只是在漫漫长路的第一站,真是不堪啊。好累,好困,睡吧……终于黑暗。

众人昏睡过去,没有人意识到,尽管起初地陷之时确实是在下落,但之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们并不是在垂直下落,而是成螺旋状地前进着,就像现实里游乐场或是水公园里的滑道。这一圈一圈的“年轮”,便是遗龙幽径之所以名为“幽径”的原因,也是古籍上为数不多的对其较为明确的记载。

没有任何征兆的,希云收着的祈雨珑玉突然光芒大盛,温柔的黄光变大成一个光球,把大家都包裹在里边,外缘上蓝色的冷光正是祈雨珑玉水元素的标志。

珑玉化成了当初在尧光山的那只猫,在它施放出的光球里悠闲自在,舒服地伸了伸懒腰,摆摆尾巴,用小爪子仔细理着胡须,一边轻声嘀咕起来:“遗龙幽径,还是这儿待着舒服。不过这群小鬼行不行呀……”

过了许久,在小猫的控制下,众人被光球承着缓缓落到了地面上。如同欢迎来人一般,于漆黑中突兀地路旁的两列火把被点燃,照出一条幽深的巷道。

要知道,即便来到这遗龙幽径的内部也不是能轻易就找到龙族的遗物的。哪怕结界本身已经强大如斯,为不受欢迎的外来者的设计还有很多。尘封了无数年的秘境如今为天选者开启。

寂静之中,只有窸窸窣窣的火焰毕剥和偶尔跳动的火苗。

看着处在昏睡中的众人,小猫有些不乐意的叫了一声,将那光球撤掉,随即周身开始散发出金黄色的光,愈发耀眼,处在光芒中心的它的身影变得难以看清。只能隐约看到仿佛有一个人形的身影出现。

不一会儿光芒淡去,一个扎着可爱的小辫子,身着黄色点缀的连衣裙的可爱的小女孩便出现了,正是珑玉猫妖所化。看上去只有八九岁,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没有什么特别,不同于小蘩高贵中带着些微的成熟的气质,也异于顗菱的那种淡漠,完全给人以可爱和天真的感觉。

小女孩背对着众人,小手将法力凝聚起来,好像是某种传音法术:

“龙大叔?大叔?”

不多久,另一个声音已经出现在了它的心里:

“小猫啊……想家了?”苍老干枯,平淡的几个字里,带着难以言说的岁月的痕迹。

“不是啦大叔,我找到天选者啦~”

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从巷道深处走来,金色的盔甲像是龙鳞,自上而下都散发着威严的气息。他的步子很稳,还伴着盔甲上金属碰撞的声音,容貌看上去是一个中年的男人,怪不得小猫要叫他大叔了。

他看了看地上的众人,手背在身后,没什么动作,已是用灵力探查了曜夜的众人一番。察觉到几人尚浅的修为,他眉头不由皱起:“天选者?”

“是他们啦没错,只不过嫩了点。”被一个小姑娘评价为“嫩”,不知骄傲好胜如弥音听到会怎么想。

“大叔,神器真的要给他们?”

“天选者有这个资格。”男子倒是坦然,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不过神器有灵,能不能让神杖认主,就要看那个有缘人的造化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小猫,你见过那个可能的神杖的主人吗?”

小女孩撇了撇嘴,哂笑一声,指了指地上的希云和弥音:“还打了一架呢,乘在一只银色雀鸟上的少年和紫衣少女,感觉没什么特别。”再一次被轻视,以希云的性格,就算知道珑玉猫妖是非凡的灵兽,断断也是不能容忍的吧。

“呵呵,别那么悲观,那只银色雀鸟毕竟是传说中的时空银凰,纯血凤凰之一,和‘曜光游龙杖’缘分不浅呢。”

中年男子看向希云的眼神里有些玩味与期待。时间流逝,他们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渐渐从昏睡中醒来。两人一高大一娇小,看上去有些滑稽的不协调,一言不发的站在前头。

“嗯……这是哪儿……”揉了揉眼睛,好像这一觉睡了很久,抬头便看到眼前陌生的小女孩和中年男子。

“孩子们,欢迎来到遗龙幽径。”

神明大陆,神圣帝国中南部,中曲山。这是那日在十万大山的大泽里,西方高人公西氏让蘩公主、易霖和赵苌伊三人来的地方。

一瘦高的男子身着紫黑深衣,相貌堂堂,背上是一把长弓:弓胎为绿色的木质,弓弦暗红近赭。他站在一棵大树前,有些不耐地理了理额前微长的头发:“再磨蹭,我就把你这儿拆了。”

回答的不急不缓:“年轻人,不要急,怎么都快跟公西一个禀性了。”

男子对面前出现的穿着有些鲜艳的人不以为意,像是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说话的后者长袍交襟,洋红夺目,曳地的披风上花纹如剑。如此打扮,正是当日凛空之城的中央高人终黎氏。

他的背后还跟着一众女子站成两列,为首的两人捧着一把长枪,后面的则提灯奏乐,好大排场。纷纷屈身向两人行礼。

“公西那小子不知道去哪儿了,北殷也不在。”

“等等咯,反正我跟归海等你们两天了。”

男子稍有些惊讶:“哈?有那么严重?居然比我早。”

“南方高人-柳下兄,”五方高人之间十分熟悉而且也不论资排辈,终黎用如此称呼乃是表明认真之意:“永恒之彩虹结界八成要毁,你说严不严重。”

拿过女子手中的那把枪,他扔下一句“在此守候”,两人便走进了这棵大櫰木里消失了。

远处走过来两人,无不是裹在宽松的白袍当中,应该是不想惹麻烦而故作低调。

高个儿的男子脸上带着微笑,赭石色的长发看上去有些不羁,笑容中似有着自然的上位者的王霸之气。矮一些的人看上去年轻不少,深绿色碎发遮住前额。

前者佩刀而后者佩剑,正是五方高人中的北方高人-北殷氏和西方高人-公西氏。

大櫰木前的一众人再次屈身,心下不免有些骇然。尽管她们师从于终黎门下,五方高人对她们来说并不是那么遥远和神秘,但这种五人齐聚的场景却也是往常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公西仿佛有些不快,语带嘲讽:“北、殷、大、哥,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门下的弟子,满世界找我,真是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北殷干笑了一声:“不知道是谁丧心病狂,从冥土一路在公会里匿名切磋,还美其名曰‘刷新记录’,这才叫厚颜无耻。”

“嘁,这叫修行懂不懂。”

二人唇枪舌剑互相数落着消失在了大櫰木中。多久之后他们才回想起来,作为五方高人所付出的舍弃名字的代价,那比起来微不足道的、如日常一般的从前。

几人坐定,他们之间不必寒暄,开门见山。公西看着终黎和归海道:“前不久你写信说的‘圣魔剑鸣’,还有‘甘木叶落’,究竟是什么?”

“圣魔剑与俗称的天地神剑,也就是名为‘重黎’的那把高阶神器,二者渊源不小。它感受到了重黎剑的呼唤,你觉得还会是在哪儿?”显然,他指的是永恒之彩虹结界产生的原因。

终黎说完以后看着归海,后者眼睛半阖着,语气波澜不惊,如同入定:

“‘甘木叶落,主变,有贞吉,有大过’,是某种自然而然,却又能导致天下大变的结果。”完全睁开了眼睛炯炯地看着面前的四位至交好友:“我想,联系起来也是不言自明了吧。”

北殷说:“不止结界有变,幽冥领那鬼一样的‘长老会’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你调查清楚了?”

纵是身为北方高人也有无奈:“推测而已,哪儿有那么简单。”

“不然就把公西派过去,直接把他们给灭了是吧?”

公西瞪了柳下一眼,后者接着道:“我们中就你和终黎开山门收弟子,这些事情自然交给你们。神圣帝国圣皇袭击一事,两位可知?”

这里自然指的是北殷和终黎,不论是基于他们所在的地域还是情报工作。两人摇摇头。

归海总结了一下:“不论如何,再有天谴消失这一层,神明大陆内部怎么都不会太平了吧。”

几人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波动,修炼达到他们的境界,对世事早已能做到处之泰然、安之若素。

归海又道:“七彩之门的问题,我亲自去确认好了。”

此言一出,终黎首先反对:“不行,都没有圣魔剑怎么过去。”

“归海,去神之墓地与自杀无异啊。”北殷同样劝阻,归海却有充分的理由:“自杀?别忘了我是甘木岛的归海氏。”

“你别把东方高人的位置传给下一任就行。”柳下开了个玩笑,表达了他的支持。

他的表情颇值玩味,幽幽道:“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公西说:“说起来,圣灵大陆都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了,结界破坏的话……”故意没有把话说完,意思已然明了。

“就是说,以后不仅可以放开手脚,而且没那么无聊了?”

“用‘天翻地覆’来形容,也不算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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