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解药,龙龟甲、不烬木、乌枯草、怀梦果,究竟是何物,竟然连神圣帝国圣皇陛下都觉得难办呢?
隄水,临近隄山,地处神明大陆最北方,在极北寒域-幽冥领境内。龙龟生活在隄水中,龟类本就长寿,龙龟有着部分龙的血统,因此活得十分长久。龙龟甲即是其背上的甲壳,一说食之可以延年。这是第一物——隄水龙龟甲。
在十万大山中层的东部,有山名“炎火山”。古籍载:“……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
实际上这炎火山就在昆仑山东边,如古籍所言扔进什么东西都会起火燃烧,而炎火山中本身生长着唯一的一种树木便是不烬木。这种树永远在燃烧着,而且火永远不会熄灭,并非凡火,而是蕴含着神火的精华。这是第二物——炎火不烬木。
冥土并非神明大陆最西边,极西之处应是远西深林-坤圻堡内西北方的幽都,相同点是两地都多鬼阴之气。幽都需经“幽都之门”才能进入,而幽都之门则需要找到传说中的“钥匙”,此处暂不多谈。
冥土,民间都相信是最接近冥府的地方,而五方高人中的西方高人公西氏便居住在此。乌枯草是专在那里生长的一种植物。其貌不扬,呈黑色,如同枯死之物,所以得名。它长期受冥土鬼阴之气的浸染,沟通阴与阳两者,能触及人本源的灵魂。这是第三物——冥土乌枯草。
至于第四物——绝眠怀梦果,这是药典上记载的一种奇物,味甘甜,少汁水,生长地不定,只知道它需要用人的梦作为饵料来培植。无事不可妄食,否则终生至死,已梦绝眠。
如此看来,相比制作曾经的名毒“一昔”所需要的旸谷朝花,这四种东西好歹还能算确确实实找得到的。圣皇沉思着,七彩之门的变故,一夕的解法,一切都是天意吗……
易霖攥紧了拳头,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蘩公主的笑貌音容:
“哥……哥哥!霖哥哥!”
“不是殿下,是小蘩,唔……叫我蘩儿吧!霖哥哥!我还没有哥哥呢……”
“这是易霖将军,我的青梅竹马!”
……他不断想起那个常天真笑着的小女孩,牙牙学语时,礼服初装时,从襁褓幼婴,垂髫初学,如今豆蔻年华。他长蘩公主也不过八九岁,幼时习武,后来便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一起长大,为她遮风挡雨,保护她的安全,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身中传说中的最浪漫之毒——一夕。
小蘩,为了守护你,哪怕是冥土火山,我也必会为你去闯。
蘩儿,我唯一的女儿。圣皇的眼中闪烁着决心的火焰:“小霖,同蘩儿一样,我也将你视同晚辈。你的心思,也是现在我的决意。”
夏暮的夜晚,除却恼人的蚊子,河汉星光,树林阴翳,蝉鸣喧哗,其实是很美好的。夏日的风情,是炎热中带来凉爽的风,轻轻拂过脸颊,奏响了森林中叶声与蝉鸣的协奏曲;是荷塘边舞姿婀娜的莲叶,映衬出亭亭玉立的粉嫩荷花。
远西深林-坤圻堡边境的一个小镇。地处边境,不过不如流火城繁华多了,是一个清静的地方。不过其中的客店却也装点精致:假山怪石,做出水岸风堤之景,亭台别致,轻风送蝉鸣。
坤圻堡气候炎热,近夏暮依旧如此,泥土上不知名的小花正恣意开放,水中荷花粉嫩舒展开来。静静坐在岸边一块石头上的正是逸怡,和往常一样白袍未系,只是随意披散着任风吹卷,在炎夏里凭空显出了几分苍凉。
他轻轻叹口气,吟诵着记忆中的词句,声音低沉:
“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
“春风不解禁杨花,濛濛乱扑行人面。”
左手作托掌状抬起,他似笑非笑,停顿些许:
“翠叶藏莺,朱帘隔燕,炉香静逐游丝转。”
声音拖得极长,如同哽咽,他仰起头看天:
“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
低沉的声音戛然而止,被四周的空寂所吞没。虽原词所写乃是春日闲愁,但逸怡确实钟爱最后两句,或许是思及自身,每每读来,当真是悲伤无比。
他一向喜欢仰头看着天空,他不止一次这样说过。无论是白天黑夜,春夏秋冬,似乎只要凝视着深不可测的天空,所有的疑惑、不甘、落寞都会消融在其中。
在异界,有对地球家乡的怀念,有能使用法术的惊喜,有对未知前路的担忧。多少次辗转反侧,逸怡似乎有些失神,只是一字一句的喃喃重复着最后两句。法力凝结在指尖产生了火焰,在空中画出明亮的字迹。橘黄色——钠的焰色,映着他的脸,手一挥便散去了。
“神明啊,若是您能听到卑微的我的祈祷,请……”
安静之中,传声器里传来了好消息,是希云和弥音辛苦跋涉的回报——尽管基本是靠小银飞来飞去……不过虽说如此,希云猜测可能是由于小银的某种血脉传承的能力,使得他们在高空中翱翔始终没有被发现,因为小银本身似乎比高阶的隐形结界还要隐蔽,不然他们就要见识到生活在“天谴”下的大国们边境上严格的探查了。
目标:坤圻堡东,十万大山外围的交界处,遗龙谷。
而与此同时,神圣帝国帝都-凛空之城,帝国圣皇的一个决定却在内阁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朕意已决,卿等不必再多言了。神之墓地朕一定要走一趟。”
“陛下!”“母后!”异口同声的反对,双方都是坚决的语气,圣皇却更是不容置疑,十分执着,扫过台阶下的四人:“朕自有分寸,休得多言!苌伊、蘩儿,你们随我前去,带上易霖。云蔚这段时间便代理国事,位比监国,军务交给楠遂。此事只可卿等知晓,退下吧。”
说罢,也不等几人的回应,圣皇结出几个手印,仿佛与那一日用圣魔剑空间通灵时的手印相像,倏的便闪过金光一道,消失在了内阁中不知去向。留下徐云蔚、李楠遂、赵苌伊、蘩公主四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只得承了圣皇旨意。
“关于国事,虽然陛下和殿下都不能亲临,臣等也定不会有负所托。
欲言又止,还是不免担心:“皇帝陛下……殿下和将军千万保重啊。”
就在曜夜八人在遗龙谷外会合的当天,帝国圣皇、蘩公主、赵苌伊、易霖一行四人,踏上了前往神之墓地的迢迢长路。内阁首辅徐云蔚奉圣皇旨意代理国事,军务由左都督李楠遂亲自操持,消息保密,一切如旧。四人轻装出行,掩人耳目。
十万大山,先前希云和弥音便在其外围的尧光山中寻到了祈雨珑玉,现在借着珑玉的指引发现曜光游龙杖的些许踪迹。刚好约定的时间将近,便把大家都召集过来了。
“小女子,冒昧打扰,还请两位见谅~”南霂玉步婀娜,轻轻地撩了撩酒红色的那绺头发,笑盈盈地看着眼前这对璧人。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过头,那人亦着白衣,施施然牵出一笑,微微屈身:“南大小姐,好久不见。”
“小怡子,你很酸啊~”
“长发绾君心,”逸怡掩着嘴咳嗽一声,笑意渐盛:“还说头发剪短了呢,恐怕小霂子和嗜羽公子更酸吧。”
“啧啧啧,逸怡吃醋了。”希云和弥音在一旁不无嘲笑。
“好了好了,”南霂右手成印,朱红色灵力流转,流露专注的神色,精于封印与结界的她感知能力在八人中可称第一,已经察觉到一同过来的四人:“不闹啦,这下我们人到齐了。”
遗龙谷,八人站在入口处看向谷中,幽深而比较狭窄的通路让人捉摸不透。“遗龙”二字,仿佛是为了纪念上古龙族曾经的家园,就算曾经有龙栖息,如今也成为了遗民罢。
“你们说这玉的纹路是上古龙族精魄所化,杖名‘曜光游龙’,又在遗龙谷中,也不像巧合。”秦狩听他们讲了一路遭遇,试图分析出些什么,嗜羽则沉思不语。
“猫妖……虽然它是这么说的啦,听起来老觉得怪怪的。”弥音自语,声音不大,却被希云听了个仔细:“哟,妖女是忆及自身了?”
“我没有!”
“切,明明就是!”这拌嘴并不少见,谋举却带着暧昧的笑,轻咳了两声,似乎在提醒脸越凑越近的二人,谁料他们浑然不觉。
“哎,弥音……”
“干什么?!”异口同声的二人,反过来倒让他尴尬了。这同步率,谋举在心中啧啧赞叹,很快便带着和逸怡一样奇怪的笑容。两人没有注意到秦狩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处。
叶惕还在加油打气:“上吧少年!”
不明就里的两人一头雾水,下一秒便听到他们的叫声——
“砰!”“啊!”
“耶,按头党成功!”几人是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看着二人的头拜秦狩所赐而猛撞在一起,甚至有些晕眩,还有背后站着的“奸计得逞”的秦狩,只是这个力度嘛……未免太大了些。
“嘿嘿嘿……快跑!”
叶惕欢呼着手却没闲,乘在巨大的机械假人上,操控着它一下子便跑出老远。谋举身上银光点点,看似慢条斯理实则步伐诡异,已然用了空间之力。
“叶惕,长高了嘛,不错不错。”秦狩如风一般奔驰出去,生命灵力改造过的身体,其强度已不可同日而语。然而除了站在一边置身事外的南霂和嗜羽之外,他们忘记了还有一人……
希云沉着个脸,这时候再温暖的笑容也显得有些阴冷:
“小银!引火-焚,虚,寂,灭!”
“啊?什么鬼!”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为何三人一下子便跑开了的的逸怡终于被眼前澎湃的热浪唤醒,四周朝着他飞来了无数火柱,如剑如矢。
聚在一点,集火元素之精华然后毁灭一切,温度极高,无物不可焚烧,无物不可破坏,所以称为焚虚寂灭。这可是传说级的火元素法术,比火凤朝天还要再高一级,希云乍然令小银用出这法术也是极大的消耗。
“愚不可及!”耀眼的火光中骤然冒出腾腾的白色雾气,还能听到那种“滋滋滋”的声音,火竟不能再向前一步。盘旋而上,这雾气竟将空气冻结成了一道圆柱形的冰墙。一道若隐若现的蓝光在空中闪过,傲然立于银凤之前:“希云,也别那么小看我呀。”
话音未落,他左手猛然指向另外一边,元素凝聚,直指那有些模糊的紫色身影,他却在下一秒失色。
“既然看得起你,可别说我们二打一哦~”匕首泛着银光,在相反的方向,真正的弥音出现在他的旁边,面带俏皮——刺客三影,影幻身。刚才那个模糊的身影不过是一个幻象。
希云先以华丽的法术吸引住对手的注意力,身为刺客的弥音则趁机消失寻找机会,又用影幻身再加一重保险,就算发现得了也已经为时晚矣。
“行行行,两位佳偶天成,配合得天衣无缝,在下认输。”他连卷轴都没有用,虽然只是即兴地练练手,三人显然都没用全力,但弥音和希云的配合确实有可取之处,而且较之那天在尧光山中又有了进步。
“闹也闹了,正经点,说说团队合作的问题吧。”叶惕如此提议,他就是这种前一秒还在嬉戏打闹,下一秒就可以一本正经的人。
“简单来说,刚刚溜掉的我们三个是战士,希云和逸怡是法师,只是你们三个不好分吧……”叶惕继续说道,难为他原来还对这些当初认为“脱离现实”的东西一窍不通,现在也能说的头头是道了。
嗜羽道:“并不难,弥音为刺客只讲一击致命和隐匿身形,南霂的视觉幻术和封印术、结界术则是辅助手段,我修声音幻术也略通武技,我们几个近似于法师吧。”
你一言我一语,曜夜的众人讨论了起来。站在遗龙谷口,南霂却微微蹙着眉,充分调动了灵力用于感知的她不安地看了入口好几眼,仿佛其中有什么东西打扰了远古的静谧。
远西深林-坤圻堡,冥土,穿过重重黑暗密林之后。
一位男子身披斗篷,赭石色的长发翘成独特的形状,远远看去便觉得显眼。
周围感觉阴惨惨的,天空阴沉欲雨,看不到太阳的踪迹,而风吹来亦挟呜咽之声,颇有些恐怖。神秘的男子站在一座山下,崎岖盘旋的山路用石板认真地砌好,放眼看去山上景致不能算花团锦簇、争奇斗妍,色调都有些暗沉,不过光是看看也能让人在这冥土感到安心不少。
他没有走上山路,而是站在一道低矮篱墙相隔的外边。将左手轻轻按在旁边的一块山石上,少顷,他微微一笑,看上去有些意味深长,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里再次变得空无一人,只有等这里的主人回来,才会看到那块普通的山石上,隐约浮现出一个手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