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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远西深林-坤圻堡,都城蔽空之城。

之所以只说都城而非帝都,是因为一件有趣的事实:神明大陆五方势力中,除了中央的神圣帝国和南方的烈焱阁其首领称皇帝而成为帝国之外,东方灵漪池、西方坤圻堡、北方幽冥领都并不以此自称,因此尽管它们势力并非低上一头也不是帝国。

异界重修炼而并非这些国体与政体,为了简单起见,五方势力也可称为五大国:

这其中,东方灵漪池因近海而信奉水伯天吴:八首人面,八足八尾,色皆青黄。又以月为**之宗,象水,其统治者世袭,男称“羲王”,女称“舒后”,乃取自月御之名:常羲、望舒。

西方坤圻堡则看似一个松散的城邦联盟,相对自治的各城城主服从于蔽空之城的城主的统领——也即坤圻堡的领袖,简单起见,信仰后土神的人们往往也称之为坤圻堡主。

北方幽冥领气候寒冷,更像一个“门派”一般,领主称为“玄冥子”。玄冥乃是神话中司冬之神的名号。幽冥领十分神秘,除了领主玄冥子之外,还有一个所谓的长老会来制约其权力并起到辅政的作用,但往往是不显山不露水,连本土的人都不敢百分之百确定这“长老会”的存在。

蔽空之城作为坤圻堡一方势力的魁首,自然是很热闹的,而且加上之前以五方高人的名义发布的坤圻堡神器的消息,不单单是在组织佣兵团之间、修炼者之间燎原,可以说是在整个神明大陆上都疯狂地传播。有人因“天谴”而却步,更有人因神器之名而向往,一时间使得远西深林-坤圻堡成为关注的焦点,人流量增加了不知多少,倒是让商人们狠狠赚了些钱。

细碎的深绿色头发遮住额前,一名看上去瘦削的男子,身形亦不算高大,左手拿着一把用黑色的布帛缠着的剑形状的东西,柄上还悬下一小面镜子为装饰,十分奇怪。

剑柄上悬穗为最常见,他的却是以镜为饰。看上去时而漆黑时而纯白——光尽收于镜中,如丝如聚;又如光之散,悉入眼中,这是传说中的奇物“络光镜”:敛光不放则如黑墨,散光而无私藏则明亮,无像,望之只有黑与白两种色彩。

如果能认出这络光镜,那么男子的身份便已经昭示了。此时他正站在蔽空之城组织公会里的任务榜前,看着那依旧占据榜首的发布于五方高人的神器的新闻。

“捕风捉影的消息,真是丢人现眼,闲极无聊。”

男子的言语听来轻狂,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周围的几个人听了个仔细。面对任务榜如此出言不逊,周围除了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之外,更不免有不服的人: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男子不语,拿着剑转身便走,却不意被几个人拦住:“胆小鬼,说完有本事别走啊!”

“哟?无耻老贼,你又是什么人?”

看着他的外表,声音听上去也有些年轻,几个人显然没把他当回事:“我堂堂‘血煞会’,怎能容你在这狂犬吠日!”

周围的人虽然有的也看不惯几个人的张狂,不过像神秘男子这般在公会里如此大胆言语的也十分少见。“嘘,小点声,那毕竟是排名第九的‘血煞会’的成员,惹不起的。”

“这年轻人要为他的言行付出代价咯,真是张狂。”

男子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三人,左手握着剑依旧缠着黑布,横在他们面前:“冒‘天谴’之大不韪,我倒想看看是谁在狺狺狂吠。”

剑柄上悬着的奇特装饰因他的动作而摇摆不定,眼尖的人看到,不敢确认,带着捉摸不定的神色,指点间说起话来有些发颤:

“络,络光镜?这剑……莫非是溯光剑?!

“你!难道……是西方高人-公西氏?!”

十万大山外围,遗龙谷,虽离坤圻堡较近但也不在其疆域之内。

南霂用力摇了摇头,专注地用灵力去感知不远处的入口,却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许是最近精神都不是很好的缘故吧,疑神疑鬼的,这样解释给自己听。

曜夜八人一行向遗龙谷中进发,在谷中已经走了一小段,弥音不经意地环视众人一周,却看见旁边叶惕把手搭在希云肩上,很是亲密的样子。

“啊哟希云,我错啦,不要不理我嘛~”

“……滚……滚出去……”仿佛因为刚才的原因还有些疲倦,他略微把头转过来看了看叶惕,却显得两个人的动作更加奇怪,弄得希云旁边的弥音十分无语,看向南霂的眼神带着“奇怪”的笑容,好像说着:快照下来,啊不,画下来……

看在她的眼中,真是“基情满满”的图景,拍了拍秦狩的肩“挤眉弄眼”一番,后者自然会意,打算对二人故技重施。

秦狩悄悄从叶惕背后接近到还有两三步时,后者却猛地转身,左手依旧搂着希云,右手一挥便朝秦狩打去。秦狩所修武技之攻击,对上叶惕所修武技之防守,如此打闹在两人之间也常见了。

秦狩躲过叶惕这一拳,反过来同样急速出手,虚指对方,本意只是“吓唬”一下,不成想叶惕却因为刚刚转身就没有站稳,再一次抽身向另一边躲开,一下子重心不稳,只听见“咣当”一声闷响,他便摔倒在了地上。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他左手一直没有离开希云或许是有目的的,因为现在他成功地把希云也同样拽倒了……

“喳,喳,喳~”嗜羽和谋举一唱一和,学着天上乌鸦的叫声,显然是在嘲笑着地上“嘴啃泥”的少年——傀儡师、机械师,或是“现世”里所说的机甲战士、钢铁侠、异形(曜夜众语),这就是叶惕。

希云更是仰面躺倒在地,更兼着叶惕的手刚好勾到了脖颈,正使劲儿挣脱着:“咳……咳咳……脏手快拿开……”

“学哪门子青蛙叫啊?”见到希云难得如此窘态,弥音掩着嘴笑。

两人无语:“这是乌鸦。”

顾不上朋友的嘲笑,好像终于意识到旁边还有希云,叶惕放开了左手撑着地准备爬起来,右手抓了一把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有些认真。

希云站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饶是如他也不由抱怨:“滚过来给我擦干净。”

“哎,这泥巴……”

经叶惕这么一说,走在遗龙谷中的众人这才留心注意起脚下的泥土。有道是近在眼前的东西最难被注意到,现在看起来才发现这土地的颜色确实不同寻常。

泥土一般是黄色,深一些也不过浅的棕色,或者是近乎砖红的颜色。但遗龙谷的土地看上去要比黄色深很多,而且显得暗而深沉:

“像是青黄色……不,仿佛又像血,呃……”善画的南霂想了想,晕血的她摇了摇头:“不想了不想了。”

不过他如此一说倒是提供了些线索,希云认真看了看,好像没什么表情,实际上已经思考了一番,轻轻吐出四个字:“龙战于野。”

逸怡不由接道:“其血玄黄?”

上次是《山海经》,这次是《易经》吗,遗龙谷,异界,究竟和现世的关系有多大,弥音想着。虽说不如南霂一般晕血那么严重,身为女孩子的矜持她也不由有些嫌恶地看着脚下的土地。

秦狩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下去。”倒好像是听出了什么门道

逸怡不明就里,打算将遗龙谷的情报一股子倒出,却不料叶惕先抢过了话头:

“遗龙谷,传说古时有龙族居住。上古蛮荒乱战,惨烈异常,龙族几乎陨灭,那时连人类这种生物都还很少,因此此战的资料比万年前的大陆之战更为稀少,而且多是蛮荒恶兽所留下的图腾,诡谲难辨。总之,后人加一‘遗’字以示过去之意。此处也算不得什么禁地,特点就是狭长如同没有尽头,据说有人在这里看到过龙的遗骨。整个遗龙谷延伸向西北方向,起始于十万大山西北外围、坤圻堡的东南部……”

叶惕用极富朗读色彩的语调,滔滔不绝地说着,颇有些播音员的风范,专心的他一时间没有看到众人如同看见外星人的表情:

他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些了,背这些他不是一向很头疼么,众人脑海中飞快的转过这样的念头。看向他的异样神情,让他脸颊不免微微有些红:“么,算了嘛,一时兴起做了点功课,你们整的像见鬼一样的。”

“不,是就跟见鬼一样的。”嗜羽的语气依旧,和煦而亲切地说出了让叶惕哑口无言的话。

七嘴八舌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秦狩却眉头紧锁,丝毫没有了刚才开玩笑的惬意。一直没说话的谋举看到他这般,便也把话题重新带了回来:“我认为,我们目前最缺乏的是团队合作,因为完全没有试过发挥所有人的力量甚至哪怕是两三个人联合的力量,而且到目前为止大家的能力都是单独练出来的吧。”

谋举点到为止直击要害,看了看秦狩和嗜羽,众人也都若有所思。作为名义上的首领,希云也赞同他的说法:“合作便是我们的长短互补,需要有一定的阵形才可以。若是简单分为前锋、中军和后卫,那么法师型的便在中军得到保护,前锋为攻,后卫为守吧。”

如此一来思路便更清晰了些,秦狩和谋举都是主修攻击的,自然是在前锋的位置;叶惕主修防守,而且其机械特性明显,优秀的傀儡师可以做到攻守一体,他就落在了后卫的位置。

希云和逸怡分别修召唤法术和元素法术,因近战能力相对较差而需要保护,属于中军。剩下的三人,弥音主修灵敏,是一个灵活的刺客杀手型成员,游走在四处寻找机会就是她的任务所在。嗜羽所修炼的虽是声音幻术,可他的武技较之谋举也并无高下,可以说是同样无惧于近战的。至于南霂,强力的视觉幻术和结界与封印术,强力的辅助手段,处于整个队伍靠后的位置,时机的把握甚至能迅速的解决战斗。

除了大致确定下各人的位置和在队伍中的组成部分,还要有具体的阵形排出。自古以来战斗阵型就是兵家研究的重要内容,不单单地球上如此。鸳鸯阵、八门金锁阵、八卦阵、混元一气阵等等。现世中,古时经典的阵法,乃至于武侠小说中玄乎其玄的那些,在这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相似的出现。

在这个世界里武技和魔法都是真实存在且为人所掌握的,即便并非每个人都能达到很高的境界——不仅修炼魔法需要所谓天分,武技也需要体质和资质,当然勤奋自不必说。

希云略加思索,作为曜夜名义上的首领,这些事情他自然是有责任的,很快提出了一个方案来:“若这样的话,想象一下两个三角形包络的样子:

外边的大三角为左边的谋举、右边的秦狩,以及后方的嗜羽。中间的小三角,前为逸怡,后为左边的南霂、右边的弥音。在此之上叶惕操控着机械人飞在左,而希云乘银凤飞在右。

“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如此各自站成阵势,秦狩却突然横枪前指,如临大敌,身体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绿色氤氲,被更为浓郁的他自身的橙色灵力遮挡,厉声道:“还要命的话就给我认真点!”

秦狩常常是以开朗的形象示人,初看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兄长一样,虽不至于说常常带着笑容。阳光而外向的他,甚少会有这种疾言厉色的时候,如此倒是几人都不由一惊。

我的生命灵力尚还不算多,竟也如此躁动不安,肯定是相克的东西。心里转过几个念头,手里的长枪更握紧了些。他少有此认真之色,大家都有些惊讶,随即也不敢怠慢,在各自的战斗位置上站好。

“哥,我动手咯?”在遗龙谷的入口处丛林之中,一个听来天真的女声这么说道。手早已结成印势,黑气流动,看上去阴冷莫名。

一旁的男子微微点了点头,好像不怎么关心的样子,只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好。”

话音刚落,南霂和秦狩无不有些变色的看向进谷的方向,还来不及发现些什么,周围的地面便发生了异变,几个森然巨大的东西就从地下钻了出来。还没有发动攻击便先搅得尘灰四散,一片狼藉。

“别乱!”逸怡的声音有些微颤,毕竟是未知情况下的第一次实战。卷轴早已打开放在面前地上,双手向两边伸开,天蓝色的光芒熠熠闪烁。四处飞扬的尘土明显受到了他的辖制,不能再向曜夜八人所在的阵中靠近一点。

敌情未明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远攻,同为法师的希云自然不会闲着。这次不再是小银出战,希云双手合十,唇间快速吟唱着音调奇特的咒文,一会儿左手又只伸出食指,在依旧立作掌状的右手上画着复杂的图案,而后音调渐高,他右手上银灰色灵力愈盛,声音不大,却含着不容小觑的威严:

“召唤,妖灵唤!”

希云收起左手,已然将右手张开,伸向地面方向,灵力此时已是最大凝集的程度。一条巨大的蛇形生物仿佛就这样从它的手中出现,顿时减轻了不少压迫感。

他和嗜羽一前一后。前者在空中使用召唤法术想制住面前的几个怪物,嗜羽在靠后的阵中自然与之应和,置琴膝上而盘腿坐下,双手熟稔地撩拨着琴弦,硬生生以铮铮之音压下心中的恐惧,更是让整个团队都安心不少。

没有复杂的手印和吟唱,嗜羽只是坐在那里,此时的他仿佛可比拟古时盲臣师旷演奏白雪之音:神物下降,风雨突来,国主染疾而国家干旱,这便是所谓“专精厉意,委务积神,上通九天,激励之精”。

空中银灰色光芒淡了不少,希云依旧乘着银凤,所召唤的一头两身的怪蛇肥遗已经朝目标扑了过去。嗜羽亦是专心弹琴,指尖深绿色跳跃,已经动用了灵力。

阵中几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谋举着一旁的秦狩:“动手之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灰尘散去,八个方位上的突如其来的“东西”把曜夜包围。黑色的气雾缭绕其上,下面可以看到是森森的白色骨骸,还有些泥土则附在那些骨骼上——别忘了这是遗龙谷的玄黄血土,其上是有当初死去的龙血的。

不多不少,每边一个,八具骷髅却并不完全一样,高高矮矮,或立或爬,而且看上去都不是龙的形状。

南霂毕竟是女孩子,看到这样的场景不免有些害怕,强迫自己按下心神去感知谷口方向不对劲儿的地方。弥音虽要好些不过也差不多,纵使她平时常常表现出高傲冰冷的模样。将匕首在手中紧紧握住,这样做仿佛给了她不少勇气。

不仅她们,对曜夜的八人而言,这也确实是第一次自己处在生死关头,面对的还是这些现世里恐怖片中才会有的东西。

秦狩微微颔首,语气温和了些:“长话短说,异兽之骨加上玄黄龙血,然后被人操纵了,小心那黑色的死亡气息。”

“就这……”

“吼!……呜!哇!……”

还剩一个“些”字没有说出口,便已被这些骷髅的怪叫声打断。相比于惊慌,秦狩看来倒是十分兴奋,很是悠闲地将枪旋转了几下:

“哈哈哈哈哈!我看你们是不知道生命的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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