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突破点，还是要锁定在寇志明的身上，这个魔头一直对燕无痕的美色垂涎三尺，眼下非但不能躲避与顽抗，反而要将计就计引他近身，越近越好，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制服了他，那些爪牙便会自动瓦解。这是当下唯一有可能得手的计策。
“寇叔叔这是在哄三岁小孩子吧？都这份儿上了，我还有机会活着？”
“我认真的，就看你什么态度了，要还是昨晚那样，叔叔可吃不消。”寇志明兴奋难抑，却又摆出装腔作势的冷淡。
“那我的朋友们呢？”
“仅限你一人，其他人照旧。”
“可就算是能活，恐怕也是多活几天而已，我不相信你打算关我一辈子，女人总是要老的，你对我不可能有那么持久的兴致。”
“关一辈子当然不可能，人总是有感情的，到我舍不得你死的时候，你就自由了。”
“你现在兴头上说说而已，我自由了，你就不担心对你不利？”
“还是那句话，人是有感情的，我有，难道你会没有？”
寇志明开始谈感情了，这在燕无痕听来是可笑的，更可笑的是寇志明竟自以为还有点魅力，甚至幻想将来有一天能得到燕无痕的感情。
“寇叔叔就那么自信吗？万一我很冷血，对叔叔培养不出感情呢？”
“好吧，就算你对我永远没感情，那你也该明白，真到给你自由的那天，你会无处安身的，因为从我大哥的尸体被警方发现起，你就成了在逃通缉犯，你认为，多年以后再翻案的可能性有多大？”
“寇叔叔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可以把未来好多年以后的事都设想得这么周到，看来我是无法拒绝你的提议了。”
“你答应了？”寇志明突然又失去了先前的自信，反而质疑起来，“你难道不恨我吗？你老爸可是我亲手做掉的。”
心里的鬼有多大，戒心也就有多大。燕无痕心想，不答应不行，答应得太爽快了，居然也不行，这人真是难缠：“这个倒不是重点，夏汝民实际上是我的继父，读中学时，这个禽兽搞过我，所以我一直是恨他的。”
“哦？继父？难怪长得不像，没想到，这老畜生能干出这种事，看来我还为民除害了？！”寇志明来了双倍的精神，正义凛然地说道。他不仅是个色鬼，更是个狡猾的色鬼，很容易从燕无痕有悖常理的诉说中嗅出香艳的味道。
“不过，现在只有一条，我吃不准寇叔叔是否诚心想要我。”
“为什么这么说？我做梦都想啊。”
“丑话还是讲在前面比较好。相信你是了解的，当年，就连你侄儿最终也没碰过我的身子，其实说起来不是我不喜欢他，不是不想让他碰，而是我有心理障碍，见过我的人都说我长得怎么怎么好看，可那是因为他们所看见的部分确实好看。”
“这话怎么讲？难道说……看不见的部分有问题？”寇志明突然紧张起来，仿佛燕无痕瞬间变成了一位外表惊艳的艾滋病人。
“也不是有什么问题，就是……我大腿根部长了一个东西。”燕无痕故作娇羞，低下了头。
“那是什么东西呢？”寇志明心焦得巴不得当场看一眼来验证。
“寇叔叔想看看吗？”
燕无痕这么一说，寇志明竟呆住了，心里大概在想：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一个倾城倾校的校花，竟然比老子还要淫荡，难道这是打算当众扒裤？
“现在？”
“嗯，不过，很隐私的部位，你能让他们都回避一下吗？”
“怎么回避？出去是不可能的，我最多让他们转过身去。”寇志明的脸上泛起一丝警觉。
“那索性让他们都围上来站成一个圆圈儿，然后转过身去，你总不能让我当着未婚夫和弟弟的面……”
燕无痕的意图很明显，她这是在孤注一掷，想在脱裤子的时候，用一只小“口红”就把寇志明连同他的手下全部制服，可她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至少她高估了寇志明的耐心与胆量，他心有余悸，昨晚的阴影在他心里还未散去。
“我看没必要搞得那么麻烦，坐过来，给我躺下，让叔来给你好好检查一下身体。”
“可你边上那个死鬼……”燕无痕肯定成不了好导演，眼下情势已完全背离了她的设想，此时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寇志明已兴奋得不能自已，恨不能一口把这尤物给生吞了，他挥手招来两名手下，把寇志天抬到门口墙根。沙发空了出来，燕无痕故作羞怯，向寇志明走去。寇志明有些紧张，下意识地也站起身来。燕无痕靠近立定，胸部几乎已贴上了寇志明的身体，慢慢扭转身体屈膝坐到沙发上，然后头朝大门平躺下来。她又一次听见寇志明的渐粗渐重的喘息声，就像昨晚那样。但寇志明仍旧保持着高度警觉，他慢慢蹲下身来，一只手锁住燕无痕的两只手腕，置于她脑后，按住，把头慢慢埋入她胸前，深嗅那黑色T恤下弥散出来的体香，陶醉得眯起双眼，头慢慢移向她的颈侧。
燕无痕发出轻微的呻吟声，不时娇滴滴地埋怨：“不是说检查身体的吗？”“你的手好粗哦，抓得人家手腕好痛……”寇志明想要腾出一只手来，可又怕她再耍花样，索性跟那两个“搬尸工”使了个眼色，二人满脸淫笑凑了上来，帮着寇志明摁住了燕子的手。
整个过程被躺在地上已清醒过来的许文波看得真真切切，他的脑袋在嗡嗡作响，那是他心目中的圣女，深爱的未婚妻……他妒火中烧，在心里飙泪狂啸。
后来许文波面对我的反复追问，终于承认，曾有那么一瞬，他恨燕无痕，他的原话是：假如当时我手里有把刀，我会冲上去首先杀了燕子而不是寇志明。
对于许文波的这种心理，我并不感到惊讶。我明知故问：“为什么？”
他想了好半天才艰难地给出答案：男人之间的账可以慢慢算，但保全我女人的贞洁，在当时是刻不容缓的。
我相信，他在告诉我这个答案的一刻，已经意识到人性中存在着永远也驱不散的邪恶的影子，尤其当身处混乱冲突中时，邪恶的影子总不会缺席，第一时间闪出身来，怂恿人去做最自私的决定。他人的基本生存权往往远敌不过私心占有欲。但许文波很快又纠正说，当时他一半清醒一半冲动，清醒的一半告诉他，求生的本能无以苛责，希望燕子真能借此逃过劫数，那也正是他希望她做的，而冲动的一半却在骂：等着吧，总有一天要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最终，许文波万念俱灰，在痛苦与羞辱中背转过脸去。
寇志明开始难以自控，疯狂亲吻着燕无痕的脸，燕无痕非但没有丝毫反抗，反而用陶醉的表情和愈加急促的呻吟声加以配合。寇志明终于忍不住将整个身体压了上来。
燕无痕突然停止了呻吟，“哎哟哇”一声，把亢奋中的寇志明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了？”
燕无痕转了转眼瞳，作回忆状：“大概是我口袋里的口红，左边口袋，硌得我好痛，快帮我拿出来。”
寇志明松了口气，原位压着她没挪开身体，只用一只手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摸索，一直摸到左裤袋里，取出那支口红，竖在她眼前：“这个？”
“嗯，快帮我看看压坏了没？”
寇志明哪里想得到，被他压于身下的这位看似屈服的绝色小女子，正以她的机警睿智，即将在短短二十四小时内再度打破他淫乱史上从未失手的记录。寇志明毫无防备，用相对灵巧的右手去摆弄那支口红，小指、无名指、中指握紧底座，食指与拇指配合，逆时针一拧……
只听“嘶”的一声，一股未知气体喷将出来，还没等寇志明明白怎么回事，已被呛得窒息。他强撑着挺起上身，单腿跪在沙发上，双手交叉重叠死死卡在自己的喉部，拼命仰起头，仿佛溺水之人挣扎着露出水面来换气。两位“搬尸工”也在顷刻间松开了燕无痕的手，几乎同时向后倒地。
一直屏住呼吸的燕无痕从寇志明身下迅速抽出右腿，使出全身力气，侧身朝他腹部猛蹬过去，这个动作使她瞬间忆起当年蹬寇杰的那一脚。而眼下这一蹬只为求生，更是使出了她全身力气。寇志明吃了这一脚更加喘不过气来，踉跄着退步，从燕无痕先前坐过的那个位子的扶手上背身翻了过去，整个人翻转一周后跪摔在地，距落地窗不足两米，双手仍旧死死卡住脖子，惊恐中张大嘴巴，竭力呼吸。
这与她调整后的计划显然还是有不小的出入，原本是想把他蹬到茶几上，破碎的茶几玻璃也许可以帮她结果了这恶棍的性命，最不济也能重创他，可眼下寇志明又摇摇晃晃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像个不死的吸血鬼。必须在他恢复前先发制人，她情急之中猛冲了上去，“噼里啪啦”一阵发了狂的花拳绣腿，其效果如同棉花糖打在了钢板上。打着打着，不料反被他拦腰一把抱住，这下她再也无法挣脱，便又用牙去咬他的耳朵，他仍旧死死不肯松手，如巨蟒缠身一般越抱越紧。
刹那间，她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同归于尽！
她不再试图挣脱他的死命环抱，就在那纤腰被勒得彻底失去抵抗力的前一秒钟，她集中精神，聚力于双腿，双臂反抱住他雄浑的背，用头抵住他的下巴，不顾一切向落地窗疯狂冲去。
落地窗的玻璃“哗”的一阵巨响，如洪水般向窗外倾泻而出，同时被卷出去的还有燕无痕和寇志明的身影。那窗外除了一条一尺见宽的雨水槽屋檐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供攀扶与遮挡，而下面就是人声鼎沸的吴江路。
燕无痕与寇志明开始搏斗的那一刻，文波如梦方醒：他的燕子没有放弃，正于绝境中孤军奋战、殊死一搏。他突然意识到决战的时刻就在眼前。他不再犹豫，如球场上倒地铲射一般伸出左腿，将身旁蠢蠢欲动的钢管男绊倒在地，迅速爬过去夺过他手中的钢管，朝他头上狠命砸去。
房间的另一角同样发生着搏斗，与文波这头形成了掎角之势。一直趴在地上的夏冲，大概是身处低位躲过毒气的缘故，见那两名“搬尸工”倒地，便意识到机会来了，趁一直守在身边的军靴稍有分神，翻身仰躺，朝他裆下猛踹一脚。军靴惨叫一身捂裆跪地，夏冲紧接着一个仰卧起坐，朝他面门又狠狠补了一脚，军靴仰面翻身摔出一丈开外，正好翻滚到门口寇志天的脚下。
五花大绑抽不出手的夏冲终于站立起来，眼见那地上苦苦挣扎的那两名“搬尸工”正摇摇晃晃想爬起来，便朝两个人腾空跃起，落地时双脚重重踩在两人的前胸，只听“咔嚓”一声，显然是两个人的肋骨都断了。其中一个特别顽强，还想爬起来，夏冲情急之下豁出去了，再次腾空跃起，这回不再是用脚，而是用他整个后背，泰山压顶般砸中那人的腹部。
听到落地窗玻璃的破碎声，文波惊叫一声丢掉手中钢管，球门前鱼跃冲顶一般低空滑行，飞身扑向窗前。当他探头去望时，眼前的景象令他已被碾碎的心再次拼合到一起，并又瞬间提到了嗓门眼——燕无痕没有坠落下去，她的双手死死抓住了屋檐边缘，整个人吊在空中，这是大厦接近顶端的位置。
文波来不及多想，紧贴地面快速往外扭动身体，把上半身探出窗外。当他擦地越过窗沿的时候，杵在地上的那一排玻璃残渣划破了他的前胸。他忍着剧痛，继续一点点往下够，试图去抓燕无痕的手，却惊讶地发现下面还有一个人。寇志明正死死地抱住燕无痕的双腿，惊恐地仰面呼救：“一百二十亿！我出一百二十亿！把我拉上去！”这家伙死到临头还在做生意。
燕无痕满脸是血，手上也是一道道玻璃划出的血痕，一只手已耗尽力气完全脱开。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这只手腕终于被文波及时抓住。许文波涨红了脸，大喊：“燕子，坚持住！”
求生的本能支撑着燕无痕的另一只手仍旧死死地抓住屋檐。可她扒在屋檐上的四指已没有多少力气，眼下，几乎所有的重力都转移到文波的手上。这是一个奇迹，下面两个人加起来是二百多斤的重量，全吊在文波的一只手上。只因许文波当下的一念：绝不松手！
死也要死在一块！但纵使他耗尽所有力气，也只有僵持片刻之力，而绝无力挽狂澜的可能。
吴江路上已是人头攒动，一片骚乱。也许是高空坠落的玻璃碎片惊动了路人，市民们纷纷驻足，举头仰望，尖叫声此起彼伏。大厦的顶端，三个渺小的身躯，正在绝望的边缘与死神搏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