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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英雄的崇拜

查理·史波丁带着他捉到的那条大鳟鱼离开了布吉朱曼。他付了50美元给丹尼,并将他的一根钓竿送给了丹尼。他说,这是为他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次钓鱼之旅和他所见过的做得最好的鹿尾假蝇鱼饵而给丹尼的奖品。那50美元对于解决皮克特家眼前的经济问题绰绰有余。

第二天,吃完早餐之后,罗斯腋下挟着步枪,皮带里别着鞘刀出发了。他要去寻找那头仍在森林里乱跑的猪。麦克想跟着罗斯一起去,可是当它就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丹尼一把抓住了它的后颈将它拉了回来。这条小狗不停地扭动着,发出呜呜的叫声。它知道罗斯要出去,它很渴望跟他一起去。大红冷眼旁观着,它对自己儿子的滑稽动作相当反感。

“安静一点!”丹尼劝告道,“别着急,麦克。你就留在家里,跟我在一起。”

吃完早餐,丹尼将小木屋收拾整齐,又将盘子洗干净。然后他将项圈套在麦克的头上,接着又将一条绳子系在了项圈上,最后从架子上将罗斯那把锋利的斧头取了下来。

一打开门,大红马上轻轻地走了出去,而麦克则跳起来反抗那条束缚它的绳子。它的前爪不断地在空中乱舞,跳起来向罗斯离去的方向不停地抽动着它的鼻子。丹尼牢牢地抓着绳子。如果这条小红毛狗要成为一条优秀的猎狗,那么它就得接受正式的训练,也许应该就从现在开始。

麦克继续挣扎着,执意要跟上去。越来越紧的项圈限制着它的呼吸,但是,最终让它改变主意的并不是脖子上的项圈,而是一只从空地上飞过的鹧鸪。

那只鹧鸪被一只鹰近距离攻击,最终落在地上。当它躲闪和扭动着身子躲避鹰的攻击的时候,它勉强地掠过了灌木丛。接着,鹰虚击了一下,丹尼看着那只诡计多端的鹧鸪飞进白杨树林中,不见了踪影。他困惑地看着麦克。

小狗一直盯着鹧鸪消失的那片白杨树林,连那只鹰飞走了它都没注意。丹尼牵着麦克走向他想要砍的那棵树,麦克乖乖地跟在他的身边。那是一棵枯死了的山核桃树。丹尼将麦克绑在一棵小树上,麦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白杨树林。丹尼摸了摸它的脑袋。

刚才,麦克在那只鹧鸪飞过山谷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它的气味,但是当它飞进白杨树林之后,麦克应该闻不到它的气味才对,可是麦克好像依然知道它仍在白杨树林里。

即便是大红盯着它的猎物的时候,也不可能一丝不差地定位,更别说麦克这条小狗了。而大红曾经是整个温特比区最好的鹧鸪猎犬。如果这条小狗有任何一方面能比得上大红的话,那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惊喜。丹尼一边挥动着他的斧头砍那棵枯死的山核桃树,一边偷偷地看了看身边的麦克。

这条小狗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片白杨树林里。丹尼放下他的斧头,解下了麦克身上的皮带。这条重获自由的小狗马上向白杨树林那边冲了过去。它全速奔跑着,跳过路上的所有障碍物。丹尼满脸吃惊地看着它。大多数猎狗在找到气味之前都会来回地搜查,一千条狗当中,也很难找到一条具有足够灵敏的嗅觉——可以直接定位猎物位置的猎狗。可是麦克可以!除了麦克,丹尼所见过的具有同样狩猎本领的狗只有大红。这条小狗骨子里很像它的爸爸,罗斯的眼光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准的。

麦克将奔跑改成了走,然后又逐渐改成匍匐前进。它慢慢地向前挪动着,丹尼细心地看着它的每一个动作。这条小狗高度运用了它天生的技艺。麦克如此专注,时间仿佛就停在了这一刻。丹尼屏住了呼吸,他仿佛又看到了大红在狩猎。此时,麦克却突然奔跑起来。

这不是一个紧张不安、毫无准备的突然爆发!一条普通的、没有经验的小狗做出这种动作是很正常的。麦克为了捉到自己想要围捕的鹧鸪,已经深思熟虑地计划过。鹧鸪被惊飞了,麦克扬着头,绷直了它的尾巴,不停地追着鹧鸪。接着,小狗跟鹧鸪一起消失不见了。

丹尼摇了摇头。任何一条普通的狗如果有惊飞和追逐小鸟的缺点都可以得到纠正。可是,麦克有它自己的想法和意志。鞭打只会让它更反抗,丹尼从没想过要用这种方式去训练一条狗。

丹尼一边反复思考这个问题,一边捡起斧头继续砍伐那棵枯死了的山核桃树。麦克拥有大红以前的奔跑速度和冲击力,还有爱尔兰赛特犬的力气。但是,要成为一条猎犬,它还缺乏了某些东西。它的性格太过叛逆,既狂野又固执,除了它自己之外,它从来都不会费心考虑别的事。

当丹尼刚刚将那棵枯死的山核桃树劈成适合罗斯在熏房里用的树段的时候,麦克回来了。这条小狗剧烈地喘着气,很显然,它享受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它从来不会认为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它摇着尾巴向丹尼走过来,并在大红旁边蹲了下来。大红也是刚刚闲逛回来。

“筋疲力尽了吗?”丹尼问,“也许你这样做是正确的,我想你离开我之后起码跑了24千米的路。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一样疯狂和无脑的狗!”

丹尼扛起自己的斧头,麦克走在他的旁边,大红跟在他的后面,他们一起向小木屋走去。当他们来到空地上的时候,麦克又全速从他身边跑开,一溜烟地消失在森林里。它可能闻到罗斯回来的气味了。

丹尼生了火,洗了餐具,并将水放在炉子上加热。大红在炉子旁边伸开四肢躺了下来。

罗斯牵着一匹彼德·克莱格的马回来了,马背上放着一头去掉内脏分割好的猪。麦克围着他跑了一圈又一圈,它仍有用不完的精力!丹尼走上前去帮他的爸爸。

他们将猪肉挂在一棵树上,丹尼再次对罗斯的屠宰技巧肃然起敬,这绝对不是一件轻松和简单的事,况且罗斯身上只有简单的工具。可是他仍然将猪屠宰得很好、很干净,水平就跟专业屠夫一样。罗斯向小木屋走去。

“就挂在那里吧。过一段时间,我们就有熏火腿和腌肉吃了。你帮我砍了那棵山核桃树吗?”

“砍了。”

“很好。我明天早上会将柴拉回来,然后将马还给彼德。我想,我们不需要这些马儿了。”

“是的。”丹尼说,“我打算出去打猎,然后在大森林里待上一段时间。”

“你要去哪里,小伙子?”

“没有目标,四处逛逛而已。”丹尼说。

他没有将在塔头山上遇到貂的事告诉他的爸爸,他们两人一直都在友好地竞争着。如果他能将一只貂带回来的话,他就可以在自己的帽子上插上一根象征胜利的翎毛。此外,如果罗斯知道他看到了貂的话,会坚持跟着一起去,而丹尼不想让他爬塔头山,因为爬那段路实在是太辛苦了。丹尼怕罗斯继续追问,所以刻意转了个话题。

“爸爸,说真的,你对小狗麦克有什么看法?”

“它会是一条冠军狗。”

“它集热情、嗅觉和速度于一身。”丹尼承认道,“今天它将这些优点都表现出来了,你认为它在其他方面怎么样?”

“什么其他方面?”

“一条猎狗,如果它不愿意接受跟它在一起的人的话,那它不可能成功的。”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罗斯说,“它确实有点任性。”

“只是有点任性而已吗?我从来没见过哪条狗像它这样我行我素!我们也许可以将它身上的这些坏习惯除掉,但是我们要怎么做才能除掉坏的留下好的呢?”

“这个你要问乔·威廉斯。”罗斯露齿而笑。

丹尼嘟哝着:“你认为用一个训练项圈——不至于窒息的那种——和一根长狗绳会怎样?”

“可以试试看,小伙子。”

第二天早上,丹尼将一个训练项圈套在麦克的头上,又将一根长15米的晾衣绳系在了项圈上。当大红想跟他们一起出去的时候,丹尼命令这条大狗回去。那条小红毛狗开始扯着绳子四处跑,研究各种各样的气味。丹尼轻轻地阻止它。

“停下!”他说。

麦克停了下来,充满疑问地在丹尼的周围看来看去。接着,它再次活跃起来,走到一边去检查落在地面上的某些物体。丹尼再次阻止了它,他拉紧绳子并重复着和刚才一样的口令。麦克很不情愿地走到丹尼的身边。突然,一只花栗鼠从他们面前闪过,于是这条小红毛狗跳起来想要去追它。丹尼用尽可能温和的方式阻止它。

“停下,麦克。”

麦克摇了摇头,好像在测试套在它脖子上的项圈和系在上面的绳子。当它再次行动的时候,它控制得轻松自如。它能将项圈保持在宽松的状态,以免勒到自己。丹尼不禁大受鼓舞,麦克很少表现得这么聪明:今天它没有傻到拼命拉扯绳子,让自己喘不上气。

丹尼几乎可以完全理解其他狗的所有想法,而麦克却像个谜一样。昨天它还非常强烈地反抗他这样做,今天它却拒绝拉扯这个坚固的训练项圈。丹尼将项圈又放松了一点,于是麦克又想向外走。

“停下。”丹尼轻轻地说。

麦克在半路上停了下来,不解地转过头,好像在问丹尼他到底想怎么样。只教了三次,它就像其他小狗一样极其出色地依照丹尼的命令停了下来。丹尼微微收紧他的手指,将小红毛狗拉了过来,搔了搔它的耳朵以示赞赏。丹尼知道它是典型,但他不会过早下结论。

“我希望我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丹尼自言自语,“真希望刚才我猜对了。让我将你带到有鹧鸪的地方,看看你在那里表现如何。”

于是丹尼向一座种满了山毛榉树的小山走去,麦克跟在他的旁边,开心地走着。

时值丰收的季节,山毛榉树上结满了坚果。大量成熟了的棕色坚果躺在森林里的废弃物当中。小至老鼠,大到笨拙的熊都会来享用这些掉下来的坚果。这里有很多松鼠,丹尼还看到一只带角的雄鹿在不远处悄悄地溜走了。

麦克在所有动物的足迹上闻来闻去,用自己的鼻子细心地解读留下这些足迹的动物的故事。可是,这里面没有它所渴望的东西。突然,它停了下来。

它站在那里,昂起头,像一座雕像一样静止不动,因为它在一股微风中读到了将要发生的故事。几秒钟之后,它在他们原有路线上转了一个直角弯。它的行动非常迅速,动作却很轻。它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在行走时发出较大的声音。麦克似乎忘记了丹尼,也忘记了其他的一切,现在,它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它正要围捕的猎物身上。

当麦克走得更远一点的时候,丹尼放松了手中的绳子,不让绳子妨碍这条小狗自由地捕猎。过了一会儿,绳子已经拉直了,麦克开始用力地拉扯。

“停下,麦克。”

这条小红毛狗压根没理会丹尼的命令,它更用力地拉扯着绳子,刮擦着四条腿想获得更多的自由。丹尼跑着跟了上去。麦克紧拉着绳子,选了一个极佳的位置,这一点又让丹尼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大红。接着,麦克再次突然爆发。

丹尼一边用双手紧紧地抓住绳子,一边试着安抚这条狂乱的小狗。两只鹧鸪飞了起来,麦克拉扯的力度再次加大了。它完全不理会丹尼说话的声音,因为鹧鸪就在那里!

麦克继续用力地拉扯,直到越来越紧的项圈妨碍到它的呼吸,它嘴里咕哝咕哝地响,舌头也伸了出来,眼睛开始扩大。它差点儿跌倒在地上,可是它依然继续更用力地拉扯着绳子。

丹尼用力拉着那根绳子,一不小心被地面上的一根树枝绊倒了,摔了一跤。绳子从他的手中掉落,麦克马上跑得无影无踪了。

麦克从丹尼身边逃走了,它这样做,是因为它完全控制不了自己:那种让人兴奋的鹧鸪气味钻进它的鼻孔里,引诱着它。它可以与绳子、训练项圈或其他任何东西战斗,以达到追踪这种诱人气味的目的。

麦克背后的拖绳不停地拍打着沿路的灌木和乔木,并在一定程度上减慢了它的行走速度,可是麦克连想都没想过那根绳子,它已经闻到了鹧鸪的气味,现在它只希望能快点接近它们。

麦克飞奔起来,它在原来前进的方向上拐了个急弯。它通过自学,得知鹧鸪会用障眼法,它们通常不会飞落到那些它们好像喜欢的地方。从侧边吹过来的微风带来了那两只它刚才惊飞的鹧鸪的气味。

它们飞落在一片山毛榉树林中。麦克离它们越近,气味就越浓,它在狂乱的奔跑中放缓了速度。当它接近它所要找的猎物时,那是最美好的时刻,也是每次捕猎的高潮。当它做最终猛扑的那一刻,真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仿佛这条小狗内心深处渴望的东西都得到了满足。

麦克慢慢地靠近了一些,它知道鹧鸪所在的确切位置。它们就在树叶丛中,扬起头,伸展着扇形的尾巴,双翅也蓄势待发地张开。它们跟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你几乎看不到它们的存在。可是麦克依靠的不是双眼,它的鼻子能告诉它这些猎物所在的地方,它利用这种认知以自己的方式向前走。

鹧鸪躲在两棵山毛榉树之间,树的远处有一块大圆石,附近有一片灌木丛。麦克从大圆石那边靠拢过去,因为它知道那里没有落叶,行走的时候制造出的声响会比较小。然后,它停了下来,侧着身子慢慢往前移,然后猛地一扑。

麦克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也许是因为它体内有善于追踪鸟类的祖先遗留的天性,也许是因为它的意识因近距离接触所要寻找的猎物而过度集中,甚至有可能是因为那些想要培养捕鸟猎犬的人类将某些东西植入到它的内心深处了。

麦克没有长时间地停留在那个点上。因为体内有别的东西催促着它,那是一种它控制不了的力量。它已经找到了它的猎物,现在就要抓住它!麦克运用它那年轻的身体中所有的力量向前扑去。它曾经追逐过不下一百只小鸟,虽然一只都没抓到,可是它永远不会放弃再次尝试的机会。

然而,这些鸟类也知道如何躲开它们的追捕者。它们再次一个急冲,沿着原来的路线飞走了,麦克又失去了它们的踪迹。麦克着急地来回寻找了一会儿,它希望能再次找到它们。即便最后它没找到,它的心情依然激动不已。这片山毛榉树林里有着成千上万只鹧鸪,刚才的鹧鸪虽然飞走了,可是它还可以设法抓到另一只。

麦克兴高采烈地穿梭于山毛榉树之间,它在寻找更多的可以追捕的鸟类。突然,它将头昂起来,鼻子高兴地抽动着。它发现,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些鹧鸪正在那里轻轻地拂拭着自己身上的灰尘呢。麦克悄悄地接近它们,跃过一棵倒在地上的白杨树,然后又突然停止了前进。

绳子的尾端在一根坚硬的月桂树枝旁甩来甩去的时候被缠住了。麦克坐下来,琢磨着如何摆脱这种不受欢迎的变故。它向前突进,结果不但勒紧了脖子上的项圈,还惊动了一些鹧鸪。它们马上停止了正在进行的动作,穿过那棵月桂树飞走了。

这时,强烈的捕猎渴望战胜了一切,麦克用尽全身的力气跳了起来。当它这样做的时候,它几乎不能呼吸。可是它不在乎,它刮擦着坚硬的地面,不断地滚来滚去。结果,绳子将它困在了月桂树间。

突然,麦克停止了挣扎,并坐直了身子。因为,变化的风向带来了一只正在徘徊的郊狼的气息。麦克并不惧怕郊狼,可是它非常生气,因为这只郊狼跟它一样,也想要捕捉那群鹧鸪。

麦克又蹲了下来,昂着头,紧张地嗅着郊狼的气味。这只郊狼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而且越接近那些鹧鸪,动作就越缓慢、越谨慎。这只郊狼了解它的猎物,它有娴熟的技巧和无尽的耐心。这种捕猎办法是它与生俱来的本领,而且它们比任何一条家养的狗都要狡猾。

麦克注意到那只郊狼在离鹧鸪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个地方就是所谓的出击点,跟麦克选择的地点一样。不同的是,郊狼将身体低低地伏在地面上,完美地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只有最锐利的眼睛才能分辨出来。现在是最紧张的杀戮前夕,郊狼想在它起跳前确定自己突袭的地点和方式。

郊狼突然向前弹跳起来,中途拦截了一只起飞的鹧鸪。这绝对不是碰巧的事。这只郊狼知道它的前面有三只鹧鸪,它预先判断出了它们将使用的飞行形式。它擒住猎物,将鹧鸪杀死之后用嘴叼着走开了。

麦克既困惑又着迷地坐在原地。一种极度羡慕的情绪充满了它的全身。很显然,这只郊狼能做到它渴望做到却没能做到的事情。

现在,那只郊狼和鹧鸪都离开了,麦克可以集中精力来处理自己的问题了。它试探性地拉了拉那根绳子,结果再次让自己感到了一阵窒息。它后退了一点,然后扭转头去看那条变松了的绳子。它开始有点担心了:它以前也曾经被拴住过,但不是在这种被人遗忘的地方。它不安地对着空中的气流抽动它的鼻子,希望能闻到丹尼的气味。丹尼可能会来,这个希望让麦克在某种程度上恢复了一点信念。它在月桂树中伸展四肢,不断地抬头远望。可是,什么也没出现,它真的被遗弃在森林里了。

麦克站起来,在它有限的范围内焦躁不安地转圈。这条绳子像个魔鬼一样。今后,它必须非常小心,不再让任何人将任何绳子系在它的身上。

夜幕降临,麦克感到越来越孤独。它开始认真地研究起那条绳子,从系在它项圈的那头开始察看,一直到缠在月桂树上的那一头。足足研究了半小时后,它才有了一丝快乐的感觉。

到目前为止,它都没意识到它可以咬断绳子。这条绳子是自己缠起来的,这对麦克来说是从没遇到过的。此外,直到现在,它还在希望丹尼会来救它。既然他没来,那么自己最好尽快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它选了个位置,开始用力地咬那根绳子。最后,绳子终于断了。它想,如果下次逃走的话,它也可以如法炮制了。

麦克一路快跑,可是它没有直接向小木屋跑去。它返回到之前离开丹尼的那个地方。它发现了丹尼的足迹,沿着这些足迹,它回到了小木屋。这时,小木屋的窗户已经透出了灯光,炊烟的气味将周围的空气都变甜了。麦克上前抓挠着那扇大门。

“它回来了,爸爸。”丹尼边说边打开了大门,“你这条疯狂的小红毛狗!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被绳子缠住了,然后又自己将绳子咬断了。我真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聪明。”

麦克兴高采烈地走进了小木屋。经历了一个下午的焦虑不安之后,现在能跟自己喜欢的两个人待在一起,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它走上前去接受了罗斯的爱抚,又在大红的身上嗅了一会儿,然后舒展开身体,躺到它的小毛毯上。

第二天早上,麦克跟着大红一起走出了小木屋。麦克曾几次试探性地轻咬大红的耳朵或尾巴,然后围绕着大红跑来跑去。可是,还是像往常一样,它失败了。麦克没能成功怂恿这条老狗跟它一起玩游戏,所以它只好走开,去寻找它更感兴趣的东西。它来到那棵挂着猪肉的树旁,抽动着鼻子,并用它的爪子刮擦着地上的土,然后斜着眼睛看看大红对这样的示威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大红并没有给予儿子任何赞赏,它自顾自地嗅着一束经历过霜冻而凋零的野草。如果这里有更有趣的事可以做的话,麦克早就去做了。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所以,它毫不计较地跟在大红后面。麦克环顾四周,希望丹尼或罗斯会带它出去散散步。但是,他们两人都没出现,所以它只好继续跟着大红。

整个过程中,大红没表现出一点父母对子女的喜爱之情,麦克也从来没意识到大红就是它的爸爸。它喜欢大红并且很乐意将它视为这个家的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可是它又觉得大红是一只很无趣、很平庸的动物,它从来不知道跳来跳去的乐趣,也不知道单纯为了奔跑而奔跑的快乐。可是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大红至少可以和它做伴。

在大红动身穿过空地向那片山毛榉树林走去的时候,麦克轻松自在地走在它的旁边,并扬起头大幅度地抽动着鼻子。丹尼已经将它的项圈解了下来,现在它可以自由地在森林里奔跑,不必惧怕再次被绳子缠住,可以开始另一场迷人的捕捉鹧鸪的行动。麦克一路小跑,它超过了它的爸爸。

它警惕地嗅着,然后停下来,等着大红追上来。原来,就在它的正前方,有一头豪猪正在两棵树之间气喘吁吁地开路。麦克让大红走在它的前面,它打算让这条老狗先安全地从这头咕咕叫的笨猪身边经过之后,自己再跟着过去。

可是事情出乎麦克的意料。看到那头豪猪,大红发出了一声快乐的咆哮,它直接向这头豪猪冲了过去。大红的后半身悬在半空中,前爪趴在地上,它蜷伏在那头咕咕叫的豪猪前面并大声地叫起来。豪猪用两只爪子护住它那没有刺的头部,然后竖起全身的刺。

接下来的发展更让麦克感到惊愕。大红并没有逃得远远的,而是绕到豪猪的旁边,用一只爪子向那头豪猪猛抓过去,它的爪子差点击中豪猪的腹部。大红随即发出一声强而有力的咆哮,这头行动迟缓的豪猪被大红的咆哮吓得直哆嗦。

大红冲到它的旁边,引诱这头豪猪用它的尾巴进行攻击,还能让那头豪猪始终碰不到自己。每次它都能跳过或绕过那头豪猪,将豪猪戏弄得团团转。最后,等它玩够了,它才让这头惶恐不安的豪猪爬上了一棵树。游戏终于结束,大红继续嗅着青草。

麦克安静地蹲坐在原地,暂时还没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以前它从来不觉得大红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它甚至觉得大红很无趣。但是,它刚刚看到的情景是前所未有的,大红无所畏惧地挑战一头豪猪的行为足以让麦克产生崇拜之情。

麦克满怀崇敬地侧着身靠近它的爸爸。大红依然没理它,继续在青草上嗅着。麦克紧紧地跟着大红,沐浴在英雄的光辉里已经足以让它温暖和满足。当大红返回空地的时候,麦克顺从地跟在它的后面小跑。

看到它们两个回来,丹尼将它们叫进小木屋并关上了大门。尽管麦克还远远没有耗尽它那无穷无尽的体力,可是只要大红没离开,它留在小木屋里就会感到很满足。而大红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它严肃地蹲坐在火炉的旁边,看着丹尼认真地擦拭一支霰弹猎枪,而罗斯没在屋里面。

大红紧紧地挨着它心爱的主人,它毛茸茸的皮毛几乎快碰到丹尼的手臂了。它张开嘴,充满期待地呼着气。大红通过气候的变化就可以感知鹧鸪的季节就快来临。它很清楚那支霰弹猎枪是用来做什么的。当丹尼开始擦亮他的猎枪,就意味着捕捉鹧鸪的行动在短短的几小时之后就会开始。当然,大红不可能想到,捕捉鹧鸪在当天就进入了高潮。

麦克从没见过猎枪,因此,它对丹尼的行为并不在意。它只知道室内的空气中充满了兴奋的因子。

丹尼做了一块三明治,吃完后,他装了满满一口袋的子弹,带着大红准备出发。麦克高兴地弹跳起来,准备一同前往。可是丹尼关上了门,并从衣钩上把训练项圈拿了下来。麦克看着项圈,机警地向后退。它领教过这种项圈的滋味,如果可以的话,它不会再让任何人——包括丹尼——将另外一个项圈套在它的脖子上。当丹尼打响他的手指的时候,麦克充满歉意地摇摆着自己的尾巴,可是就是拒绝靠近丹尼。

丹尼开口说了些什么,可是麦克依然不愿意走过去。当丹尼设法将它逼至屋内一角的时候,它爬到火炉底下,待在那里不肯出来了。最后,丹尼只好将项圈又放回原处,关上门,然后带着大红离开了。

丹尼离开之后,麦克才从火炉下面爬出来,蹲坐在门边。它感到非常孤独,而且有种被人虐待的感觉。可是它仍然不打算戴那个项圈,戴项圈的滋味对它来说记忆犹新。它叹了口气,并在门边躺了下来。

两个小时之后,丹尼和大红回来了。麦克并没因刚才的事记恨丹尼,它摇着尾巴欢迎他们两个重回小木屋。他们一进来,麦克的冲动马上就被激活了。到处都是鹧鸪的气味!这种气味在关了门的小木屋里慢慢地散开来,变得更浓郁了。只见丹尼将四只鹧鸪从他的夹克里拿了出来,然后放在桌上。麦克侧身慢慢地、一点点地向它们靠近,好像担心这些小鸟随时都会飞走一样。接着,它跳到了一张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麦克被它们深深地吸引了,它已经无法理会其他的任何东西。

当丹尼将一只鹧鸪推向它的时候,麦克吓得往后跳落到地面上。它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地向前去抓那只丹尼给它的猎物。轻轻地,没弄皱任何一根羽毛,它用爪子紧紧地抓住了猎物,并充满喜悦地叹了一口气。麦克以前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刻。在丹尼拿走鹧鸪的时候,麦克发出呜呜的叫声,想要回那只鹧鸪。

“够了!”丹尼说,“现在你最好出去小跑一会儿。”

丹尼将大红和麦克都赶了出去,麦克想进屋,可是门被丹尼紧紧地关上了。

进不了小木屋,麦克只好转过头来,一路小跑紧跟在大红的后面。它忠心地跟随着这条大狗。当大红改变步伐的时候,它也摇着尾巴跟着改变它原有的步伐。

麦克一直跟在大红的后面,模仿着这条大狗所做的一切。大红刚才只出去转了一会儿,这不会让它疲劳,因此,它想更长时间地捕猎。当鹧鸪的气味钻进它的鼻子的时候,大红马上将它锁定了。

可是麦克抵挡不了那迷人的鹧鸪气味的诱惑,它变得激动起来。它迅速地扑了上去,最后,那只鹧鸪像一阵风一样,从麦克的身边飞走了。

大红非常愤怒,因为这条愚笨的小狗害得它没能抓到鹧鸪。大红冲向麦克,对着麦克咬了又咬,以此表示对麦克的惩罚。麦克尖叫着,扭动着它的背部,可怜兮兮地向大红求饶。大红横跨在麦克身上,咆哮了一会儿,最后转身离开了。

麦克偷偷地跟在大红的后面。在这一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对的,有错的。这条困惑的被惩戒过的小狗远远地跟在大红的后面,始终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当它们回到小木屋的时候,经过垃圾堆,麦克在那里闻到了让它无法抵挡的气味。它从垃圾堆里翻出一只被丢弃的鹧鸪翅膀,麦克将它轻轻地叼在嘴里,然后带进了小木屋。麦克在火炉旁边躺了下来,将鹧鸪翅膀压在身下。

这对它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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