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皮克特从布吉朱曼的小木屋里走出来,后面跟着红毛狗大红。他出去是为了看看之前布下的陷阱有没有捕到一些皮毛好的动物,它们的皮毛可以用来换取一些金钱,还要再设置一些诱捕动物的陷阱。在天气寒冷的日子里,皮草成为人们的必需品,价格会比平时高两倍。现在黄鼠狼的皮值两美元,灰狐的皮值四美元,而野山猫的皮是灰狐的三倍。如果丹尼能挣到三四十美元的话,整个冬天都会过得比较顺利。
他越过一座小山后,停下来将诱饵放在陷阱旁边,并用树叶轻轻地遮盖住。丹尼沿路设着陷阱,相隔一段距离就设一个,这些陷阱全都是用来诱捕黄鼠狼的,因此不需要特别小心。黄鼠狼是一种特别贪吃的动物,而且它们一点都不惧怕人类的气味。
丹尼继续向森林更深一点的地方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担心着罗斯。丹尼的爸爸罗斯一生都在与他周围的恶劣环境做激烈的斗争,而且一直坚守至今。然而,罗斯经历过太多的打击,碰到过太多的风浪,曾多次从厚厚的积雪中杀出重围。现在,问题开始慢慢地显现出来了。几个星期前,罗斯还会没日没夜地忙这忙那,一刻都停不下来;可是现在,他一吃完晚餐就想上床睡觉。此外,他似乎有点消沉,他很爱雪莱和它的孩子们,可是现在它们不再属于他了。尽管他嘴上没说,可丹尼知道罗斯很想念它们。
他们还没开始打猎,因为在这个季节里,出现最多的只有丘鹬和水鸟,几乎没有鸭子和鹅。山里有很多丘鹬,但是,它们是一种极小的动物,用昂贵的猎枪射击它们太不值得了。人们总是期望每使用一颗子弹都得到尽可能大的收获。
大红跟在丹尼的后面,不安地看着他。这条大狗跟它的主人都很清楚,打猎的季节即将到来,它很渴望能再次投入到真正的狩猎当中。
“再过几天,”丹尼喃喃地说道,“只需要再等几天,我们就可以追逐鹧鸪了。大红,你要耐心地等候。”
丹尼又设了几个诱捕黄鼠狼的陷阱,然后开始在通向森林的那条小路上选择比较好的地点来设置诱捕狐狸的陷阱。做好这些之后,他下了山,向一条小河走去。这条小河是布吉朱曼的一条小溪的源头。丹尼在那里发现了麝鼠的足迹,还有许多野兔聚集的柳树丛。野兔和小溪中的鳟鱼会将貂和水獭吸引过来。
大红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丹尼吹了一声口哨,静静地等待大红回应。没多久,丹尼听到从他刚刚走下来的小山那边传来了一声回应的犬吠。
他困惑地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没听懂那声音,也没弄明白大红到底想带给他什么样的信息。他知道大红各种各样的信号,从它戏弄一头豪猪发出的欢叫声,到它像打雷般的怒吼,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这次有些不同,声音有点奇怪。丹尼又吹了一声口哨,然后,他看到树丛中闪出了一团红影,一条狗正向自己跑过来。
“麦克!”
几秒钟之后,一条异常兴奋的小狗冲到了丹尼的跟前。它将自己的后肢扬起,将脸颊平贴在地面上,用后腿推着自己向前移。然后它跳起来,疯狂地跳起了舞蹈。它不停地翻滚着,以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快乐。最后,它悄悄贴近蹲了下来的丹尼,将它长长的脑袋拱进丹尼的臂弯里,幸福地闭上了双眼。
丹尼用手臂环住了麦克的脖子,同时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挠了挠这条小红毛狗的耳朵。麦克幸福地叹了一口气。丹尼感到喉咙里一阵哽咽。事实摆在眼前,麦克总有能逃离任何它不喜欢的束缚的本领。
“你这条疯狂的小狗!”丹尼说,“你不应该从你的狗舍里逃出来。”
麦克再次欢跳起来,以狗懂得的所有方式摇摆着它的整个身体,以此来告诉丹尼,能够再次见到他,它是多么高兴!
这时大红从一个斜坡上向他们跑过来。当它看到麦克的时候,轻轻地摇了摇尾巴。麦克也上前跟它的父亲打招呼。
丹尼想:应该怎么处置它呢?
麦克很瘦小,可是很强健。它适应不了被关在狗舍里的日子。很显然,它已经逃过很多次了。这次它逃出来肯定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过来!”丹尼说,“过来,你这个小笨蛋。不管怎么样,我会将你带回家待一段时间。”
大红又跑出去搜捕了,麦克紧紧地跟在丹尼的身后,当他们穿过森林返回布吉朱曼的时候,它的鼻子几乎就要碰上丹尼的后脚跟了。当他们快接近小木屋的时候,丹尼发现没有烟从家里的烟囱里冒出来。罗斯去森特维尔买日常用品还没有回来。
回到小木屋,丹尼开始生火做饭。他做了一些点心,又出去抓了几条鳟鱼。他想,这里离森特维尔很远,罗斯回来时一定已经饿了。
当傍晚那长长的阴影与薄暮重叠的时候,罗斯回来了。他推门而入,脸已经冻得发红了。
“儿子,味道闻起来很不错。”说完,他看到了麦克。
“小家伙!”罗斯欣喜若狂,“你这条小家伙!丹尼,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是它自己找到我们的。刚才在森林里的时候,它找到了我跟大红。我想,跟约翰·普莱斯相比,它比较喜欢我们。”
“有可能。”罗斯坚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也许普莱斯想用它来补偿我们没得到的酬劳。”
丹尼对罗斯笑了笑说:“也许吧,爸爸。如果不是的话,普莱斯会来这里找我们并告诉我们的,是吧?”
“当然。”罗斯表示同意,他抚摩着麦克的耳朵说,“你这倒是提醒了我,丹尼。查理·史波丁准备来这里。”
“来布吉朱曼?”
“是的,今天我在森特维尔收到他的信了。他来的目的是给自己抓一条大鳟鱼,他说我们最好列队等候他的到来。如果他真的能得到一条大鳟鱼的话,他会付钱。查理的性格就是这样的。”
查理·史波丁是一名有钱的冒险家。在过去的十年里,他曾经跟罗斯一起打过猎、捕过鱼。现在正是捕鳟鱼的旺季,如果他能抓到他想要的鳟鱼——一条大到令他满意的鳟鱼,他可能会很大方地付一笔钱给罗斯,以解决皮克特家眼前的经济问题。
“你觉得塔头山那边的池塘怎么样?”丹尼问。
“我想那正是他想找的地方。我今年打算让你做他的向导,可以吗?”
“可以啊!”
丹尼没再说话。以往罗斯是绝对不会让别人来当查理·史波丁的向导的。丹尼斜眼看了看他的爸爸,很显然,罗斯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他老了。
那天晚上,小红毛狗在罗斯床边的那张旧毛毯上蜷缩着睡去。
两天之后,丹尼带着大红去森特维尔等候他们的客人坐的那列火车的到来。终于,一列小小的山地火车来了,它在转弯的地方费力地喷着蒸汽,吹响汽笛。丹尼迎上前去。
一个身材瘦长但很健壮的男人从火车上走了下来,他的背包上捆着三根钓竿和一包钓鱼用的东西。
“您好,史波丁先生!”丹尼叫道。
“丹尼!小伙子,你都长这么高了。还有,大红发生什么事了?”
“它跟大熊马杰斯特搏斗过。”
查理·史波丁吹了一声口哨:“你是说大红将那个凶猛的老家伙从树上赶了下来?”
“当然!它确实做到了。”丹尼自豪地说。看来查理·史波丁知道马杰斯特的名声。
丹尼很细心地将史波丁先生的东西都放进了自己的包中,然后将背包挎在肩膀上。
“都准备好了吗?”
“我们走吧,小伙子!”
丹尼考虑到查理·史波丁先生是个城里人,不习惯爬山,所以他们在爬森特维尔后面那座山的中途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向上爬。他们来到山顶上那一大片山毛榉树林里,然后,丹尼走进一条通往小木屋的羊肠小道。
“丹尼,到了布吉朱曼之后,我们要去哪里?”查理·史波丁问。
丹尼说:“您在信中说您想要钓一条大鳟鱼。”
“不错,哪里可以找到大鳟鱼?”
“据我所知,最大的鳟鱼在塔头山上的那些池塘里,它们每条足足有四千克重。”
“哇!”查理·史波丁欢呼了一声,“带我去那里!”
他们到达布吉朱曼的时候,夜幕刚刚开始降临。麦克热情地叫着以示欢迎。它跑过来迎接他们,但当它发现有陌生人的时候,它又警惕地躲开了,因为它跟陌生人有过太多不愉快的经历。
“你这个在森林里乱跑的人!过得好吗?”
“还可以。”罗斯说,“我们家的小伙子没让您迷路吧?”
“一点都没有,罗斯。你这里的布局还真不错。”
“嗯,我们很喜欢这里。进来吃点东西吧!”
大红和麦克跟着他们进了屋。小红毛狗麦克一直跟这位陌生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它在毛毯上躺了下来,可是依然用机警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一切。
罗斯端出他那独一无二的猎人炖肉来招待查理·史波丁先生。这种炖肉平时就算不加调味料都已经非常美味了,这次罗斯特意加了两倍的调味料。吃完饭,罗斯跟他们的客人悠闲地谈起了以往的那些事情。丹尼去洗碗。过了一会儿,麦克站起来,横穿过地板,向查理·史波丁抽动着它的鼻子。查理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块小甜饼给麦克。麦克啧啧作响地一阵咀嚼,然后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并在这位客人的脚下惬意地躺了下来。
“看来你又交了一位朋友。”罗斯说。
“这条狗真奇怪,它是一条受过严格训练的狗吗?”
“它是大红的儿子。”
“不是吧?”
“我承认它看起来并不太像大红的儿子,可是它还是具备了成功的条件。我要好好地教它本事。”
“那将是一项多么艰巨的任务啊!”
罗斯耸了耸肩膀说:“麦克会获得成功的,我们将会拥有一条最优秀的狗。”
这时丹尼问他们:“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睡觉了?如果我们要去塔头山的话,明天要很早出发。”
离破晓还有两个小时,丹尼和罗斯就都已经起床了,他们准备丰盛了早餐。这里离塔头山有11千米远,在他们到达那里之前,路上还得费劲地攀登一些陡峭的山坡。丹尼将他们的客人叫醒,将一大份火腿和烙饼放在他的面前之后,便转身去整理行装。
“来回要步行22千米。如果您担心时间紧的话,我们可以带上毛毯,今晚就在那边过夜。”
“丹尼,我能行。如果那里有鳟鱼,我们抓到它就马上返回。我有点老了,晚上没有舒服的床铺我睡不着。”
“祝你们好运!”罗斯满怀希望地说。
丹尼将行装扛在肩上,查理·史波丁手里拿着他的钓竿,他们出发了。
在漆黑的山毛榉树林里,丹尼用手电筒照着他们前进的道路,在黑暗中走了45分钟,黑夜才慢慢地收起了帷幕,微弱的日光开始笼罩在他们身上。当他们能清楚地看到前面的路况时,丹尼收起了他的手电筒。他转过头去看了看他的客人,只见查理·史波丁轻松地走着,没表现出一丝疲惫。
“我们就要到了。”丹尼兴高采烈地说,“那里有很大的鳟鱼。”
“这正是我想要……咦?那是什么?”
他们背后的小路上突然有什么动物飞奔过来,地面上的鹅卵石咔嗒咔嗒地一阵乱响。回头望去,只见麦克热情洋溢地向丹尼冲了过来。
“你这个笨蛋!你跟来做什么?”
查理·史波丁露齿而笑:“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理它,丹尼?”
“我想我应该让它留下,将它送回去会浪费我们太多的时间。”
麦克在确定自己受到欢迎之后,围着他们欢跳了好几分钟。然后,它一阵疾跑,向山毛榉树林冲了过去,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走了一会儿,他们开始费力地爬塔头山,丹尼常常在必要的时候停下来让查理·史波丁休息一会儿。在一次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丹尼被山毛榉树林里一团棕色的影子吸引住了。
他看到一只受惊的松鼠快速地跳上了一棵树,拼命地向树顶上爬,然后又拼命地跳向另一棵树。接着,一个非常敏捷的棕色小动物出现了,那个小动物的皮毛像丝一样光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那是一只貂,是一种皮毛非常昂贵的动物。在此之前,丹尼还以为整个温特比区一只貂都没有呢。如果在某处发现了一只貂的踪迹,附近肯定还会有更多的貂。丹尼在脑子里记住了这个地方,以便日后再来这里找。在继续前往塔头山的过程中,丹尼又看见了另一只貂。最后,他们到达了那些池塘的所在地。
一股泉水从塔头山的正上方涌出来,泉水沿着山上的大卵石和陡坡流淌了近800米远,然后平展开来,形成了许多个深深的像水晶一样透明的池塘,大鳟鱼就居住在这些池塘里。在接近下方的斜坡处,溪流流进了地下,又在山脚处重新流出来。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山顶上有这些池塘存在,也很少有人会来到这里。
当丹尼小心地带着他的客人靠近这些池塘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空中。在阳光的照耀下,第一个池塘清澈见底。他们来到池塘边,查理·史波丁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池塘里有很多鳟鱼,最小的都比别的地方的大。一个钓鱼者的梦想将在这里得到实现。丹尼慢慢地从池塘的边上退后几步。
“现在鳟鱼是您的了。”丹尼对查理说,“去将它们捉回来吧。”
“只需要给我一个钓鱼的空间!”
丹尼生起一小堆火,查理·史波丁拿起一根钓竿,认真地从他的钓具盒里拿出鱼饵系在钩上,往水里一投,池塘里马上泛起了一个旋涡。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有鳟鱼上钩。史波丁再次将鱼线投进池塘,接连投了六次,依然没有收获。
查理是一位极出色的钓鱼者,几乎所有种类的鱼饵他都有,可是没有一种鱼饵能将塔头山上的大鳟鱼引诱上钩。看着史波丁一次次地投掷,一次次地失败,丹尼的心开始往下沉。他希望他的客人能钓到大鳟鱼。因为史波丁答应过,如果他能钓到大鳟鱼的话,会有一笔可观的酬金给丹尼和罗斯,而皮克特家需要这些钱。但是,现在都已经中午了,还是一条鳟鱼都未曾上钩。史波丁走过来,吃了丹尼为他准备的热气腾腾的午餐后,又回去继续钓鱼。他耐心地更换不同的鱼饵:鹿尾假蝇、旋式鱼饵、长条鱼饵……史波丁先生已经试过了那个盒子里所有钓鳟鱼用的鱼饵,可是都没有成功。丹尼看了一眼不断西沉的太阳,如果他们要在天黑前回到布吉朱曼的话,现在应该回去了。
麦克已经回来了,它现在在丹尼身旁乖乖地坐着。丹尼从口袋中拿出个小鱼钩,又从他的裤子上抽了一根线,开始绑鱼钩。
那位钓鱼者仍然待在池塘的边上,不停地投掷。
“什么也没钓到。”他说,“鳟鱼就在池塘里,可就是不咬鱼饵,不上钩。”
“您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吗?”
“每一种鱼饵都试过两次。”
“这些鳟鱼可真狡猾。”丹尼说,“您再试试用鹿尾假蝇鱼饵,要在池塘的最前面下钩,如果方法正确的话,会有希望钓到一条大鳟鱼。”
“丹尼,我已经用了两打鹿尾假蝇,而且每一只我都放得很正确。”
“您介意试试这个吗?”丹尼把自己刚才做的那个鱼钩递给史波丁先生。
查理·史波丁看了一眼丹尼递给他的鱼钩,宽容地笑了笑。丹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这个鱼钩看起来很一般,可是请您用它试一试吧。”
“好吧。”
查理·史波丁将丹尼的鱼钩挂在钓线上,再次向池塘边走过去。他将渔线抛出去,收回来,又再次抛出去。在他第二次抛出去的时候,池塘里的水波动起来。
查理·史波丁将渔线往回拉,他像一位大师一样操作着,一点点向上提。终于,他将一条大鳟鱼拉了上来,用渔网将它兜住。当他看到他的战利品时,双眼都亮了起来,他转向丹尼说:“你鱼钩上的鱼饵是什么?”
“哦,是一种我认为可能会有用的东西。”
丹尼真的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使用鹿尾假蝇鱼饵是最合适的。但当所有其他办法都失败之后,一条大鳟鱼却接受了系在鱼钩上的由一条从裤子上抽下来的线和从狗的尾巴上拔下来的几缕红毛所做成的鱼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