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武皙灵光一闪——此地既有坟墓,定有人生还。若是“那人”一下子赶尽杀绝,绝对不会仁慈到给每个人堆砌坟墓的。一定是自己人把坟垒起来,还在坟前摆上像贡品一样的东西!难道……是宁仁伯的女儿和其他几个人幸存下来,将死去的人埋葬了?武皙猛然站起来,一把揪起正在嚎哭的飞燕。
“放开!放开我!”
武皙紧紧抓住正在挣扎的飞燕,像安慰她似的说道:
“不,你家小姐没死,镇定点!”
飞燕一下子止住了哭泣。
“你是说,我们家小姐,她还活着?那这些坟墓……都是些什么?”
“这些坟墓……是我家人的。”
武皙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簪子。飞燕瞪大了眼睛,从来没想过他也是有亲人的。她一直想当然地以为武皙和她一样,没有亲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这些坟墓都是家人的?看来应该是像家人一样的亲人吧!”她心下暗道。
武皙虽然没流一滴眼泪,但双眼布满了鲜红的血丝。看着武皙通红的双眼,飞燕不由地痛彻心扉,但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告诉她:
“你家小姐回家去了。”
“回家了?啊,什么时候?”
“应该是我们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回去了。”
“你说什么?为何不早说?那我们不就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流浪了吗?!”
“小姐的身边,你是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宁仁伯死了。”
“……!”
“九熒每天在宁仁伯的饭菜中下毒。我把小姐带走的那天,宁仁伯看到你突然晕倒,就是因为毒性发作。这是有人觊觎宁仁伯的财产,指使我、九熒还有裴直司策划的阴谋。小姐一直由我们家人保护着,但是‘那人’把我们家人全部赶尽杀绝之后,还想杀了你和我。小姐趁乱逃回了家,我带着你四处逃命,所以在小姐看来,你也是阴谋策划者之一。”
飞燕缓缓地眨了几下眼睛,努力地想去理解他的话,却一点也听不明白。
“那奶娘呢?”
“被九熒杀了。为了将小姐弄出来,也为了宁仁伯毒发后不影响到裴直司或者我们。”
“那九熒叔呢?”
“被我杀了,我也有我的计划。”
“那裴直司大人呢?”
“可能投靠了‘那人’,如果没有,说不定也死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小姐认为,我参与了毒杀老爷、抢夺财产的阴谋,是吗?”
“是。”
“你……这就是你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吗?”
“……是。”
“你是利用我,想把小姐引出来杀了,是吗!”
飞燕声嘶力竭地问道。武皙一声不吭,仿佛是承认了整个事实。
“你,你这个挨千刀的……!”
飞燕扑过去,攥紧拳头对着武皙的胸口捶打过去。武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凭飞燕的拳头落下。飞燕终于打累了,踉踉跄跄,被武皙一下扶住。
“放开!”
武皙一只手抓住大声喊叫的飞燕,直挺挺地站着。
“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泪水从飞燕的眼中夺眶而出。想去哪里?还能去哪里呢?天大地大,现在却无她的立足之地,她来到这儿都是因为武皙。一想到这里,飞燕不免悲从心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如果你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们就一起走吧。”
飞燕本想从武皙的手里挣脱出来,听他这么一说,反而不再挣扎了。眼前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她自嘲地笑着。
“你从始至终都在利用我。现在,为什么让我跟你一起走?为什么?”
“如果我只是想要利用你,早在两个月前就会把你杀了。”
飞燕一颤。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带着恐惧,惊恐地看着武皙。
“但是我做不到。”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武皙松开抓着飞燕的手,将脸转到一边,避开飞燕的目光。
“要不要一起走,你说了算。”
“你要去哪里?”
“我们一伙人中还有幸存者,我要去找他们,而且还要找到将我所有家人赶尽杀绝的‘那人’,定要把他撕个粉碎!虽然不知道‘那人’的真正身份,人在何处,但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然后报仇。所以,你如果打定主意跟我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安稳日子,有可能还会搭上性命。”
“你对我从来都没有过真心吗?”
武皙一脸莫名地回头看着她,一张长满雀斑的小脸写满了哀切。
“你只是单纯地想要利用我?在宁府我的房间里,在我们逃命时的客栈,都是装出来的吗?”
武皙一时语塞,过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
“也不是……那样。”
“哼!”
飞燕跌跌撞撞,好像要跌倒似的,武皙一把把她揽入怀中。
“带我走吧。”
武皙蹲下身子,将埋在自己胸口的小小少女抱在怀里,脸上掠过一丝惊慌的神情。
“你听着,路上会很辛苦。我是赌上身家性命去的。你要是愿意,不管你想在哪里安定下来,我都会拼尽全力帮你。”
“那我们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生活吧!我不再去想小姐,你也不去想着报仇。就你和我两个人,我会努力干活,织布,做衣服。四处奔波也行……从现在起,我们忘掉所有的事情,忘记过去,安静地生活!”
“……不行。”
武皙温柔地把她从胸前推开。
“对不起,我要报仇,一定。”
“为什么?可能仇还没报你就死了,那我……”
“所以,找到合适的地方,我会把你留下。就像你说的,你有那么多手艺,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就算你报了仇,死去的家人也不会回来了呀!”
“这里,埋着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