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412400000003

第3章 英国来的新舞伴

上午,宽敞的练功房阳光明丽,逆光中的伊恋把腿架在横杆上,做着舒展的动作。刚刚一套独舞跳下来,她的脸蛋红扑扑的,额头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带着微微地喘息,阳光在她的侧面勾画出一道美丽的金边。张团长带着刘明扬推门进来的时候,感到眼前的景象仿佛是一幅精美的油画。

“小伊,你停一下,给你介绍个人。”张承伯说。

伊恋忙跑到张承伯的身边,她微微出汗的肌肤似乎能够闪闪发亮,显得越发细腻光滑,像涂了一层蜜一样。她落落大方地打量着站在团长身边的这个健美俊朗的长发男孩。大热的夏天,却穿了很正式的西装,有些好笑。

“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芭蕾舞团最优秀的女演员——伊恋。这是刚从英国回来的刘明扬。”张承伯说。

“你好。”伊恋和刘明扬同时握手说道。

“我在英国就看过伊小姐的演出,不过您可能对我没有印象了。”刘明扬弯弯腰说,露出白而整齐的牙齿。他的普通话说得很怪异,是夹着广东话和英语的双重口音。

伊恋歪头一笑,耸了耸肩膀。

“刘明扬将在《天鹅湖》中跳王子,以后你们就是搭档了。”张承伯说。

“伊小姐是大名人,以后要多多指教喽。”刘明扬笑着,还很绅士地鞠了个躬。

“哦……好!”伊恋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

张承伯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对刘明扬说:“你去换练功服吧。”

“好的。”刘明扬愉快地对伊恋笑了下,转身离开。

等刘明扬一走远,伊恋一言不发地走到墙边,双手抓着练功的横杆,眼泪涌了出来。《天鹅湖》是芭蕾舞团的经典大戏,伊恋是女主角,而男主角在此前一直都是孟海涛。

张承伯走到她的身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小伊,你不参加集体排练,一个人躲在这,练功像发泄一样。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海涛的事影响了你的前程。他不能跳了,可是你还是要跳下去的。”

“团长,我明白。”伊恋深吸一口气,“可是,我和师兄一起跳了十二年了,我真的很难受!”

张承伯伸手摸摸伊恋的头,“我知道这么快就给你安排搭档你可能一时难以接受。可是团里的排练计划是早就订好了的,你是个老演员,又是我们的台柱,你要顾全大局啊。”

“我知道。团长您放心吧。”伊恋仰起头,忍住眼泪。

张承伯继续说道:“刘明扬也是个很优秀的演员,今年才十九岁,已经有多年的上台经验了。你们的外形很相配,磨合一段时间,一定会成为一对好搭档的。”

伊恋忍着眼泪点点头。

张承伯又问道:“海涛的父母都回日本了,他的情绪还好吗?”

听到孟海涛的名字,伊恋深吸一口气,笑着说:“能走路了,他练习很刻苦,师兄一直很坚强。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团长,我来了!”换好了练功服的刘明扬精神奕奕地走进来,齐颈的黑发简单地束在脑后,紧身的白色练功服包着肌肉紧绷的身躯,棱角分明的肌肉像是大理石雕刻出来的,里面蕴藏着的力量好像随时会挣破白色的衣服爆发出来,修长有力的双腿线条分明。脚下穿着一双崭新的白色舞鞋,活脱脱像是从天鹅湖畔走来的王子。刘明扬虽然年纪很小,却已经流露出令人心跳的男性魅力。

“好了,你们先练。下午四点记得到会议室开会。”张承伯边往外走边说。

“伊小姐,多指教。”刘明扬夸张地做了个绅士的动作,可能是想博伊恋一笑的,谁知伊恋冷冷地说,“你先做做热身吧,我还要练一段独舞。”

刘明扬讨了个没趣,却并不以为然,自嘲地笑了笑,便把腿搭在了横杆上。

下午开完会后,伊恋刚走出芭蕾舞团的大门口,就听见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她诧异地回过头去,只见刘明扬向她招着手跑过来。他穿着深蓝色长袖衬衫,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沉稳而英俊,一点也不像只有十九岁。

伊恋站住,等着刘明扬走近。

“怎么刚散会你就出来了?”刘明扬说。

“散会就下班了呀。——你有事吗?”伊恋不动声色地问道。

“嗯……没什么,就是想请伊小姐赏光一起吃晚餐。”刘明扬开朗地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

伊恋惊讶地打量着他。两人第一天相识,话也没说过几句,刘明扬就发出这样的邀请,真让她感觉有些意外。刘明扬的脸上却依旧是一派纯真。

“对不起啊,我晚上还有事。”略一沉吟,伊恋拒绝了他。

“哦,没关系。那明天好吗?”刘明扬不屈不挠地继续邀请,“我是在英国长大的,在国内没有什么朋友,我很想交伊小姐这个朋友的,而且,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应该多了解一些,不是吗?”

伊恋忍不住笑了,刘明扬还真是一个纯真的大男孩,难得说话又这么直接,不像有些男孩油嘴滑舌。不过,想到医院里的孟海涛,伊恋还是婉言谢绝了。

练了一天舞,伊恋已疲累不堪,初秋的晚风吹来,有点凉,可一想到可以很快见到孟海涛,她又抖擞精神,随着人流走进地铁。

伊恋到了孟海涛的病房门口。异乎寻常的安静使伊恋心里微微一沉,她推门而入,便看到孟海涛仰卧床上,昏昏而睡。他的脸庞染上了不健康的红晕,嘴唇干裂,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右手上还插着针头打点滴。

“他怎么了?”伊恋忙问正在调点滴的护士。

“天气变化受了凉,发烧了。”护士见怪不怪。

“为什么不打电话通知我呢?”伊恋着急地质问护士。

护士说:“是他不让我打的,他说你工作很忙。”

伊恋摇头叹息,师兄啊,我宁可失去了舞蹈演员的工作,也不愿意看到你一个人孤独地承受病痛!

护士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伊恋,“帮他洇一下嘴唇吧,不然一会他醒来会很难受。我帮他订了一份清粥,待会让他吃了,他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

伊恋拿起棉花棒,沾了一点水,洇在孟海涛苍白干裂的嘴唇上,水无法被吸收,顺着嘴角流下来,在他的下巴上留下透明的轨迹。

孟海涛的头轻轻地动了一下,呻吟着睁开了眼睛。

“师兄。”伊恋轻唤着,帮他擦去下巴上的水渍。

“我没事……”孟海涛看着伊恋声音沙哑的说。伊恋把水杯凑到他的唇边,喂他喝一点水。

“你病成这样,为什么不叫护士通知我?”伊恋哽咽着,眼泪流过脸庞。

孟海涛抬手帮她擦泪,“其实,这不算什么病,只是有点发烧。”

伊恋不听他的辩解,伸手握住孟海涛正帮她擦泪的手,在脸上轻轻地摩挲着。灼热干燥的手小心翼翼地擦着清泪,孟海涛感觉世界上最清澈的小溪淌过了他的心田,高烧给身体带来的不适立刻消失了,沉重的身体变得轻松起来。

夜里,伊恋照例陪护在孟海涛的病房里。她每隔一小时就起床看一看他,快天亮的时候,孟海涛终于退烧了。经过这场高烧,孟海涛更见清瘦。多少年来,伊恋早已习惯孟海涛以一个强有力的保护者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突然遭遇了这样的惨祸,两人的身份立刻对调。伊恋来不及多想,只是尽自己的力量去照顾他,希望能够最大限度地减轻他的痛苦。可是从内心深处,她还是对他有着深深的依恋,多年的习惯,使他不必去做什么,只要待在她的身边,就能给她以无穷的力量,使她战胜一切的困难。

“师兄,你一直是我的保护神,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伊恋喃喃自语,握着孟海涛的手,静静地坐到天亮。

早上,医生给孟海涛量了体温和血压,一切都很正常。伊恋和孟海涛一起吃着早餐,上班的时间早已经过了,伊恋一想到要与刘明扬跳舞,心里就好像有一块石头堵着。她愣愣地坐在病床前,孟海涛忍不住再一次催她,“伊伊,已经迟到了,快走吧。”

“马上就走,等我削完这个苹果。”伊恋拿过一个苹果,专心地削着,“人家说半夜十二点削一个苹果,而果皮不断的话,就会实现一个愿望,我要好好练一下,改天许个愿。”

“伊伊,工作要紧。”孟海涛再次提醒她。

伊恋削好了苹果,一条完整的果皮应声落地。

“好了,师兄,快吃吧。”伊恋把苹果递到孟海涛面前,满意地望着地上完整的果皮,看了一会,才起身打扫。

孟海涛慢慢吃着苹果,伊恋开始收拾房间,把花瓶拿到水房去换水,又整理好了自己的包。以前他经常说伊恋像蜗牛一样整天把家背在身上,因为伊恋总是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包,里面用得着用不着的东西总是塞得满满的,又喜欢到处乱丢,每次整理起来都费很大的力气。孟海涛望着埋头整理的伊恋,微微笑了,这些天伊恋都太严肃、太辛苦了,此时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伊恋是那么可爱,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们一起跳舞、一起玩乐的好日子。

孟海涛叹了口气,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九点了。他不禁支起身子就要接过伊恋手里的包,以前时间来不及了,他都会帮她整理。谁知他的动作太大,失去平衡,向左一歪,摔倒在病床上,压迫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气,脸立刻变得煞白。

“师兄……”伊恋忙扔下手里的包,一下子冲过来,掀起被子查看他的状况。

“伊伊,没事的。你赶快去团里吧,你已经迟到了,当心张团长抓住了骂你。”

伊恋没有动,她轻轻咬住了下唇,她已经再也不怕迟到了。上一次为了她的任性,孟海涛和她同时遭受了人生最惨痛的打击,最坏的事情已经来了。现在想来,迟到真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宁愿每天迟到被领导骂,来换取孟海涛的健全,还有他们每天相伴起舞的好时光。

失去的永远不可能回来,哪怕是因为一个极小的原因,都可能造成最严重的后果。车祸以后,伊恋恨不得把自己杀了。只是因为小小的任性,她毁了孟海涛的艺术生命,她隐隐约约地觉得,没有了孟海涛做搭档,她的舞蹈生涯也走到了尽头。既然是这样,迟到就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伊伊,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你赶快去上班,不要任性了,好不好?”孟海涛以为伊恋还因为他昨天生病没有告诉她而难过。孟海涛见伊恋干脆发起了呆,不禁着急起来。伊恋一向是最敬业的,还没见她对上班这么心不在焉过。

伊恋瞪大眼睛看着孟海涛。

原来,在你心目中的我一直都是任性的啊!伊恋张大嘴吧,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只觉得心口像被压上一块巨石,堵得她发痛。她辛苦地辗转于医院和单位之间,尽心陪护孟海涛,努力与新舞伴磨合。可是两边都让她烦闷不已,医院的孟海涛让她担心,新舞伴刘明扬让她堵心。于是,孟海涛的这句“任性”被郁闷中的伊恋听变了味儿,感觉自己怎样做都得不到肯定。她委屈得不行,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她忙掩饰般的丢下一句“我走了”,拎起她那巨大的背包冲出了病房。

孟海涛痛苦地闭上眼睛,无暇理会伊恋的失常。以前他没受过伤,还真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些疼痛真的不是常人可以忍受得了的。他抓紧身下的床单,只觉伤痛从伤口直击心脏,一波又一波,仿佛永无休止。

伊恋一口气跑到医院大门口,面对街上的车水马龙,停住脚步。过了一会,她发现自己在流泪,泪水顺着面颊,跌落颈窝,冰冰凉凉。她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背包里,厚实的棉麻的布料迅速吸收泪水,很快就洇湿了一大片。

她不想回到团里,不想排练,不想和刘明扬一起跳舞。刘明扬是个优秀的演员没错,可他是刘明扬而不是孟海涛。以前伊恋也不是没有和别的搭档合作过,但是她知道那都是暂时的,她和孟海涛只是短暂地分离,为的是尝试新的感觉和获取新的艺术灵感。可是这次不同,看到刘明扬神采飞扬的样子,她就会听到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地说:“你再也不能和孟海涛跳舞了,再也不能!”

虽然车祸以后,她就知道,以后的艺术道路,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了。可是她没有想到,当现实真的摆在她的眼前的时候,她难过得几乎要崩溃。从十一岁开始,她已经习惯了自己身边站着孟海涛,舞蹈配合得天衣无缝来自心灵的默契,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孟海涛,那么,她的舞蹈,也不会再有第二个春天。

不知过了多久,伊恋慢慢地抬起头来,白惨惨的阳光晃着她的眼睛。她不知道时间,没有戴手表,手机也没有开机。她呆呆地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终于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过了马路。

伊恋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溜达,手里抱着她那巨大的包,拼命地把双臂收紧,仿佛那样就可以抓住自己的命运。

阳光越来越炽烈,汗水湿透了薄衫,伊恋并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她的心里是空的,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正午的阳光无情地晒着她的肌肤,额上那一块疤痕被晒得痒痒的。车祸在伊恋的身上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伊恋情不自禁地把手按在额角上,努力对抗着一阵阵的晕眩。

突然,伊恋的身子猛地一晃,她差点栽倒。她向后退了几步,倚在路边的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脑中嗡嗡作响,心咚咚地跳着,十分难受。恍惚间,好像有人扶住她的肩膀跟她说话,伊恋努力集中精神,听到是好心的路人在问她有没有事。她努力地摇头,嘴角向上翘着,想扯出一丝笑容来。

过了好一会,伊恋才慢慢看清楚了眼前的景物。她有轻微的低血糖,心里难过或者太疲惫时就会发作。伊恋忙走进路边的一家咖啡店,要了一杯加双倍糖的奶茶。慢慢把奶茶喝下去,伊恋终于缓过一口气,疲倦一下子涌了上来。伊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她什么也不愿意想,只想静静地坐着。

过了一会,所有不适的感觉退去,伊恋觉得饿了。她点了一份咖哩鸡饭。平时,为了保持身材,她很少吃这种高热量的食物,现在,仿佛发泄一样,她狼吞虎咽地吞着饭粒,很快就把一大盘米饭吃个精光。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的太阳从热烈变得淡然,竟已到了黄昏时分。伊恋这才惊觉自己居然一整天都没有去芭蕾舞团上班。

上班做什么呢?和刘明扬跳舞?伊恋自嘲地想着。她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不想动弹。而过了一会,伊恋开始心虚。她想起了小的时候,有那么多个不愿意练功的日子,都是孟海涛哄着带她去练功房。她练最基础的动作,他都会陪着她。那时他告诉她的,都是一些老生常谈。什么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什么不可叫一日闲过;什么一日不练手生,一日不念口生。说来也怪,老师教训了多少遍,伊恋都听不进去的话,孟海涛和她一说,她就听进去了。在孟海涛的鞭策下,伊恋是舞蹈学院有名的勤奋学生,这种勤奋还被她带到了工作中。只要没有外出任务,她每天必到芭蕾舞团练功,风雨无阻。然而现在,孟海涛躺在了医院里,她的勤奋也戛然而止,甚至明明安排好的排练都不参加。

伊恋啊伊恋,你真是出息了,这样做对得起师兄吗?师兄说你任性,你还不服气!伊恋抬手看表,现在排练时间已过,可是她还是决定先回团里去,找张团长去检讨自己的错误。芭蕾舞团对演员采用的是准军事化管理制度,没有演出和排练任务的时候,演员可以休息,但是团里有安排的时候,演员必须准时到位。今天伊恋和刘明扬有排练,伊恋无故缺席,是很严重的错误。伊恋有点慌了,她倒不怕被处罚,她怕的是自己从此真的一发不可收拾,朝下坡路走下去。

“不,不能这样,我一定要继续跳下去,为了我自己,为了师兄,我都要跳下去!”伊恋在心里大声对自己说着,埋单离开。

夕阳西下,伊恋匆匆穿过芭蕾舞团大院,来到四楼大排练厅。白天里嘈杂的排练厅已经寂静下来,大门锁着,早已空无一人。伊恋在门口站了一会,从包里摸出手机,按了开机键。

医院的楼道里静悄悄的,伊恋穿过长长的走廊,她推开病房的门,一下子愣住了。

孟海涛穿着睡衣,沉着脸靠在床头,下身没有盖被子,左边的裤腿凌乱地摊在床上。伊恋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扯过堆在床角的薄被,帮他盖好,“师兄,你身体才好一点,当心着凉。”

孟海涛猛地一下把被子掀掉,让右腿孤零零地暴露出来,伊恋吓了一跳,心虚地叫道:“师兄……”

孟海涛一把抓过摊在一旁的裤腿,在手里握得紧紧的,大声说道:“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兄吗?是不是我残废了,不能跳舞了,你就不把我当成师兄了,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伊恋忙按住他的手,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师兄,我没有……”

“没有?”孟海涛甩开她,大声说,“今天一整天你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团里都要闹翻天了吗?张团长在这里等了你两个小时!”

“张团长等我?”

“你今天没去团里,招呼也没打一个,你这样应该受处分你知道吗?”孟海涛大声说道,把握着空裤腿的拳头向床上砸去。

伊恋咬住了嘴唇,默默地盯着孟海涛看,眼泪不断地涌出来,有惭愧,也有委屈。

“今天你到哪里去了?”孟海涛严厉地瞪着她。伊恋的心不由得一紧,这么凶的师兄,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伊恋默不作声地掰开他关节泛白的手指,小心地把绉成一团的裤子展开,平展地铺在床上,然后拉过被子轻轻地盖在孟海涛腿上。

伊恋的温柔让孟海涛的严厉瞬间瓦解,他突然脱力地仰靠在床上,叹息着说:“说到底,还是我拖累了你。”

伊恋惊讶地抬头,顾不得擦脸上的泪水,她一下子扑到孟海涛的怀里,语无伦次地哭着说:“不是的,师兄,不是的。你不要这样想,是我不好,我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保证,我保证!”

孟海涛闭着眼睛,大手在伊恋的头发上抚摩着,“对不起,伊伊,我情绪不好。”

伊恋拼命地摇头,却没有把脸抬起来,她没有办法止住脸上奔流的泪水。

“对不起,刚才我不应该骂你。我是太着急了,就怕你出事。”孟海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伊恋依然把头埋在孟海涛的怀里,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师兄,让你们担心了,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其实张团长也知道你这些天的压力太大了,团里的排练那么紧张,你还要照顾我……都是我不好。”

伊恋摇着头,轻轻说:“没有,师兄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兄……”

孟海涛苦涩地笑了,沉默了一会,才幽幽地说:“伊伊,好好地和刘明扬排练。他是个很有前途的演员,他会配合好你的。”

伊恋惊讶地抬起泪痕斑驳的脸。

孟海涛继续笑着说:“张团长都和我说了,以前我也听说过刘明扬,英国有名的少年天才。他很有舞蹈天分,只是在英国,华人上台的机会太少了,他又太年轻,所以知名度不高。这次是张团长把他请回来的,团里很看重他,所以才让他与你搭档。”

伊恋呆呆地看着孟海涛,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不,我不和别人跳。”

“傻丫头,我要是还能跳,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和别人搭档啊!”他注视着天花板,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悲伤。

“师兄,对不起……”

“伊伊,不要说对不起,我要你好好地跳舞,为了我,你也要好好地跳下去。”

伊恋把头埋在孟海涛的胸口,“师兄,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

第二天一清早,伊恋提前半小时到了芭蕾舞团,等候在团长办公室的门口。

张承伯老远就看到了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伊恋,孤独而挺拔,略显消瘦,就像一株小小的白杨树。

“团长……”伊恋才一开口就低下了头。

张承伯打开门,让伊恋坐在沙发上,又倒了杯水放在她的面前,这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伊恋依然低着头,递上了熬夜写好的检讨。

张承伯把检讨握在手里,却并没有看,轻拍了一下伊恋瘦削的肩膀,“这次算特殊情况,我不批评你,不过,以后不许这样了。”

伊恋惊讶地抬起头。这是一向以严厉著称的张承伯吗?

张承伯说:“昨天打不通你的电话,我还没怎么急,海涛倒差点急疯了,就怕你上班的路上出事,还是我劝了他半天。”

“团长,我……”伊恋嗫嚅着。

“小伊,我知道你这段日子压力太大了,所以这次我不怪你。作为团长,我对你和海涛关心都不够,这点我应该向你们检讨啊!”

“不不……”伊恋忙道。

“我知道,你和海涛的感情很深,我却在你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给你重新安排了搭档,昨天我反思了一天,也难怪你一时接受不了。”张承伯说。

“不,团长。我是老演员了,是我太任性了……”伊恋说。

“好了,不说这些了。不过以后不来排练一定要请假,别让大家为你担心,知道吗?昨天刘明扬见你没来,都急坏了。”

伊恋忍不住笑了,她真没想到自己的一时任性居然闹得人仰马翻。又突然觉得不该笑,忙抿住嘴唇,目光坚定地望着张承伯说:“团长,您放心吧,我一定和刘明扬好好排练。”

“这就对喽!”张承伯舒了口气,欣慰地说道。

“对了,小伊,刘明扬说他第一次邀请你吃饭就被你回绝了。他很困惑呢,问我是不是国内的女孩子都比较反感热情的男孩子。”张承伯笑着说。

“啊?他向您告状了呀?”伊恋也笑着,瞪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

“不算告状。小刘很好学,追着我学习中国文化。他把你的拒绝也当成中国文化了。”张承伯哈哈大笑。

伊恋也笑了,“他真是个香蕉娃娃。除了皮肤黄,全盘西化。”

“你可别叫他娃娃,他会受伤的。而且,他也不是全盘西化。他从小就被父母逼着背古文,上学时每年都回国参加夏令营,自认为很中国化呢。”张承伯说。

伊恋站起身道:“我知道了,团长,他不是娃娃,也不是香蕉,是我的新搭档。”

“好,你去吧。”张承伯看着伊恋走到了门口,突然又叫住了她,“小伊,把你这东西拿回去吧。”说着递上了那份他并没有看的检讨。

伊恋接过了检讨,脸一红,低头走出了办公室。

这天下午排练结束的时候,伊恋主动约了刘明扬吃饭。刘明扬十分意外,也十分高兴。他特意回到临时的宿舍换了正式的西装,打了蓝色条纹领带,皮鞋擦得锃亮,长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到他刻意穿得很成熟,伊恋不禁有些好笑,为了配合他的打扮,只得带他到了一家西餐厅。

刘明扬穿得正式,吃东西时却并不呆板,几个在英国时闹的笑话讲出来,把伊恋逗得咯咯直笑。

刘明扬放下刀叉,很专注地看着伊恋,突然说道:“你这样子笑的时候好美。”

伊恋惊讶地看了刘明扬一眼,不置可否地笑笑。

“虽然认识你才两天,可是我总感觉你的眼睛里有一种很忧伤的情绪,和你在英国演出的时候很不一样。那时的你,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灵动活泼得像个小天鹅。”刘明扬继续说道。

伊恋愣住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

小天鹅,以前和孟海涛一起跳舞的日子里,他经常这样叫她。

刘明扬察觉了伊恋表情的变化,“对不起,也许我不该说这些……”

“哦,没有,快吃吧。”伊恋掩饰地说道。

饭后,伊恋抬手埋单,刘明扬拦住她说:“我来付,我是男士。”

伊恋说:“可是是我要请你吃饭的。”

刘明扬摇着头说:“男士付账……天什么地什么的。”他一急,忘了那句成语该怎么说。

伊恋笑了,他的中文说成这样,还是背古文长大呢!“男生付账天经地义,但是我不认同这个观点。我应尽地主之谊,况且我比你大,怎么都该我请你。”

刘明扬脸上立刻露出受伤的表情。伊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来这大男子主义倒是不分地域。伊恋她笑着收回钱包,刘明扬高兴了,给了服务生很多小费。

饭后刘明扬又要请伊恋去喝东西,伊恋看了看表,已经快八点了,想到医院里的孟海涛,她摇摇头,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绝尘而去,刘明扬呆呆地站了一会,才拦了另一辆车,朝相反的方向驶去。

“师兄,我来晚了!”伊恋进门的时候,孟海涛正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

“咦?你怎么还没吃饭?”伊恋看着餐盒里没有动过的饭菜叫道。

“我在等你一起吃饭。”孟海涛说着,抽出双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天!我又忘了打电话通知你一声!我……我已经吃过了。”伊恋说。

孟海涛愣了一下,立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我找张团长谈了,我决定认真投入训练,好好和刘明扬搭档。今天,我和他一起吃饭,聊了一会,算是互相了解一下。对不起,师兄,让你等我。”伊恋说。

“没事。”孟海涛说着拿过餐盒,开始默默地吃饭。伊恋坐在旁边看着他。

“伊伊,刘明扬是什么样子的?”孟海涛突然说。

“他呀,挺帅的,天分不错,也很有风度,但是长了一张娃娃脸,所以有点可笑。”伊恋说着,突然笑了。

孟海涛低下头去,突然觉得冰冷的饭菜弥漫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这是一个闷热的下午,孟海涛靠坐在床上,把薄被掀在一边,双眼死死地盯着没有了左腿的身体,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那种感觉又来了,明明是没有腿了,空瘪的裤腿就像随意丢弃的抹布一样皱巴巴地摊在自己的眼前。他的手轻轻地抚上伤口,隔着薄薄的裤子,仿佛可以清楚摸到深陷在肉里的疤痕的形状,它横贯了整个残躯的断面,一直延伸到臀部上方的位置。整条左腿就是这样被生生截去的,连关节都没有留下。

“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孟海涛不住地对自己说着,每说一次,心就疼得像被刀捅了一样。

可是这还不够,疼得远远不够!心口和伤口的疼痛掩盖不住早已不存在的左腿传来的痛!孟海涛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呼吸越来越急促。没有被截肢的人,永远体会不到,截肢给一个人带来的最大的折磨不是身体残缺的打击,也不是伤口永无休止的疼痛,是那早已不存在的一部分身体,抗议主人不负责任地丢弃它,像个鬼魂一样纠缠着主人衰弱不堪的神经。

孟海涛看不到也摸不到他的左腿,可是大脑却告诉他他还在,就在他应该还存在于他身体的位置上,异常沉重,疼痛,可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管怎么提醒自己,那条腿已经不在了,可是大脑就是不肯配合主人发出的指令。只觉得伤口疼得像被火烧一样,想去揉腿,摸到的总是一手的虚空,想躲,不存在的腿却怎么会动!

“天哪!杀了我吧!”孟海涛悲鸣着。他仰躺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疼到了极点的痛楚让他的神志陷入了一片模糊。

孟海涛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伊伊!”他模糊地想着,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不能让伊伊看到自己这么痛苦无助的样子,她已经几乎被压垮了,不能让她再为自己担心。

孟海涛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陈允和另一个中年男人。

“孟海涛,这是康复中心的唐医生,你出院以后就要转到他那里去了。”陈允愉快地说。

“哦……”孟海涛无力地答道。

“唐医生是我的老朋友了,”陈允看了一眼旁边的唐医生,笑着说,“今天我请他来为你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过几天就去他那边了。”

看到孟海涛脸上疑惑的神情,陈允解释道:“就是检查你的健腿和伤腿,为假肢做模型。”

听到“假肢”二字,孟海涛的心中一痛,却生生地把心中的痛苦压下,他勉强自己打起了精神,双手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唐医生问了他许多的问题。问到疼痛的问题时,孟海涛知道如果疼痛很严重的话将影响到康复的进程,略微思索了一下,他撒了个谎,“刚做完手术的时候很疼,现在已经好多了。”

唐医生似乎很满意,立刻在他身下铺了好大一张图纸,让他把腿伸直,从他的右胯到整条右腿,再到凹凸不平的左胯直到臀部,一路描绘下来,并标注了许多数字。他说这只是简单记录个大样,将来还要到康复中心去做详细的检查。

“我们的假肢都是完全按照你的自身情况,纯手工制作的。”唐医生说。收好图纸,沉吟了一下,他告诉孟海涛,由于截肢的位置太高,假肢的使用效果可能不会十分理想。不过,坚持锻炼的话,慢慢地走路还是不成问题的。

孟海涛呆了一下,慢慢地走路……也就是说,就算装了假肢,他也不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跑跳,更不可能再跳舞。其实,受伤这么久,他也知道装了假肢再重返舞台也是不可能的,但自从受伤以来,种种的痛苦和不便,虽然已经使他对未来的期望降到了最低点。但当这样的话从康复医生的口中说出来,孟海涛的心里还是感觉无限的落寞。罢了罢了,哪怕能从外表上看上去是个正常人,能够部分地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也总比现在这个样子好得多。想到这里,孟海涛自嘲地微笑。

伊恋走出练功房的时候,刘明扬快步跟了上来,“伊恋,晚上有空去酒吧吗?”他眼睛发亮地看着她,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汗珠。

伊恋笑着摇头,刘明扬说:“你又要去医院陪你的孟海涛吗?”

伊恋惊讶地看着刘明扬,她并没有把孟海涛的事情告诉过刘明扬。

“是她们告诉我的。她们说你们是一对,是吗?”刘明扬说。才来芭蕾舞团几天,刘明扬已经和女演员们打成了一片。

伊恋点点头,轻轻地绕过了刘明扬。

伊恋没有去医院,而是直接去了孟海涛的家里。孟海涛住在市中心闹中取静的一个小区里,那个小区的名字很有味道,叫“心湖”。孟海涛几年前按揭贷款买下一套三室一厅的公寓,做了三年房奴,今年才提前还完贷款。这几年房价飙升,很多人赞赏孟海涛的投资眼光,他当时还自嘲说,整天世界各地地忙演出,房子买了就没住过几天,算起来还是亏本的。却没想到,只过了几个月,这套公寓就成了他受伤后唯一的栖身之所。

一个多月没有住人的房间已经蒙上了一层尘土。伊恋把报纸折成个帽子,开始打扫。明天是孟海涛出院的日子,所以今天伊恋一下了班就跑了过来。本来张承伯提出团里可以给他雇一个全职保姆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可是被孟海涛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说:“我只是没了条腿,还不是个不能照顾自己的废人。”当时张团长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但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给他找了个钟点工,每天来给他做饭。这个孟海涛没有拒绝,因为他本来就是个不谙厨艺的人。

望着窗明几净的卧室,伊恋满意地坐在地板上,细细打量着。孟海涛一向认为,辛苦工作过后,一定要充分地休息,才能使身体尽快回复到最佳状态。因此他把家里布置得非常舒适惬意。卧室很大,一张宽大柔软的床占据了窗前一角,对面是布艺的沙发,茶几下铺着纯手工编织的地毯,墙上贴着好几幅他们演出的大幅海报。书架上大多是舞蹈方面的专业书籍和杂志,还摆放着各种从国际国内大赛上赢得的奖杯。

伊恋对着那些海报和奖杯出神。失去了一条腿的师兄,还能不能面对这些记录了他过去的荣耀的东西?是应该把它们留在这里,时刻刺激着他的神经,还是应该把它们收起来?如果收起来的话,会不会起到反作用?伊恋的心开始痛起来,她的家里也有很多这样的海报和奖杯,她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残废了,她又怎么会面对这些?

沉思良久,伊恋最终决定还是让它们保持原状。师兄已经承受了永远不能跳舞的打击,不能再让他承受一次别人把他看成是弱者的打击。伊恋是了解孟海涛的,他是个很骄傲的人,哪怕断了腿,依然是。就让这些留给孟海涛决定吧。

伊恋起身去浴室洗床单,费力地揉搓着可以把好几个人同时包起来的大床单。孟海涛的家里连洗衣机这样的电器都没有,因为过去在不跳舞的时候,他只把时间抓紧用来休息,而家务活从不沾手。

伊恋把淋浴的水放到最大,哗哗地冲刷着床单,直到完全看不到肥皂泡,才把床单拧干,晾好。静静地挂在阳台上的床单,在此时此刻多像是舞台落下的大幕。而孟海涛的舞台生涯,也这样落幕。

同类推荐
  • 普罗旺斯花开依旧

    普罗旺斯花开依旧

    短篇言情合集,以温馨欢乐的文字为主,表现出作者对爱情的美好期许,虽然每段爱情都或有波折,或有误会,但都希望它最终能够开花结果,美满甜蜜。
  • 美攻A计划2

    美攻A计划2

    夏西娅在服刑三年期满出狱后,她的人生再次迎来一场新的暴风雨。原本以为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自己不会再和慕井然有任何瓜葛,可慕井然却再次将西娅带入到一个计划里。三年前因救西娅重伤昏迷的慕皓乙苏醒过来,同时被西娅伤害而离开的菊野也重新返回台北。他们四人的命运又再次紧紧纠缠在一起。只是这一次,西娅还会让自己选择慕井然吗?面对慕皓乙的热烈追求,她又该何处何从?性格大变的菊野又是怀着怎样的目的回来,报复西娅还是其他?西娅这个命运多舛的灰姑娘,最终能否找到属于自己的王子,又能否获得真正的幸福呢?
  • 天上有一颗许诺星

    天上有一颗许诺星

    辰菡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在她的九年级之前,她过的一直都是平淡无奇、在学校里面也默默无闻的生活,一直到了她九年级的时候,因为重新分班,辰菡遇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场暗恋,以及以后参与她的生活的“哥哥”。因为有了“哥哥”,所以辰菡在学校里面的名气也大了,从而也引发了一系列的妒忌,她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了许诺,是一个网友。也是那个后来对她很重要的男生,辰菡在许诺的陪伴下度过了她的青春,两个人也渐渐的心生爱意。可是许诺却突然消失了,辰菡找了他很久,最后听说他的游戏名字叫做“33”,所以辰菡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辰三三,从此她就是他!经过了很久,三三还是忘不了,那个曾经对她说“我叫许诺,许你一生承诺”的男孩子。
  • 谁是谁的谁

    谁是谁的谁

    贫困的家庭,软弱的父亲,强硬的母亲,智障的大哥,归业的初恋,沉默的新欢……似乎人生中所有的坎坷与磨难都在同一时间堆在了这个叫袁喜的女孩面前。大哥是她生来的责任,何适是她坚守了四年的守候,而步怀宇则是陪伴在她身边的一缕温暖,她告诉自己她爱的是何适,可出现在梦中的却是那个不言不语的步怀宇,她,真的是全乱了。她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只不过想要保护那份没有任何杂质的爱情,但是这样的爱情虽让人刻骨铭心,却一样在内部留有伤疤,别人可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忽略它,但当不经意再次裂开的时候,会发现原来是这样的疼,疼得无法呼吸……
  • 唯愿青春不负卿

    唯愿青春不负卿

    当林唯遇见这个男生的时候她变了,爱情是什么?这个问题她开始认真思考,邋里邋遢大大咧咧的她为了这个男生做了改变。这个男生是冯雨卿,每天只是学习,生活单调乏味。可是他的性格冷淡,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当林唯爱上他的时候这个世界仿佛都变了,她是学校的校花,当遇到冯雨卿的时候她就成了学校的笑话。吕布三世为奴却只钟情于貂蝉一人,这是爱情?分针和秒针的爱情是注定相遇或是追逐,还是注定等待或是分离?这是爱情吗?听闻爱情,十忆九悲。女人,你的名字是痴情!男人,你的名字是花心!唯愿青春不负卿!只愿时光不辜妾!
热门推荐
  • 太子妃攻略

    太子妃攻略

    一支清平舞,让他寻了她多年。物尽人未见,踏破铁鞋才发现,她就在眼前。她说,清颜平命长风舞,最诉不尽事,相思苦。 当腹黑狠辣的太子开启甜宠模式,智商在线的太子妃该如何应对?敬请收看大型青春欢乐向不拖更小说《太子妃攻略》!
  • 神弑l宿命之战

    神弑l宿命之战

    沉睡于黑暗的君主,分散于世界的兽族,延绵不熄的战火,纠缠千年的内战。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只是因为那场逃不开的宿命。那晚的雨夜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大的,暴雨倾盆而下,怀中的女孩睡得十分安详,但他知道,这一次……她再也不会醒来了。敬请期待,神弑系列第一部,《宿命之战》2019,与你同在。粉丝群:1029932410,欢迎加入
  • 忘川客

    忘川客

    有一家忘川客栈,最出名的是店主人酿的忘忧酒,一杯可忘忧,一醉可解千愁。店主人名唤九瑶,是个神秘的女子。九瑶在等一个人,明知他不会来,却总是期盼着会再次见到他。她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只知道若不执著,她的余生便没了意义。忘川有一群常驻的客人,一只忘却前尘的鬼,一只被视为不祥的桃花妖,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男童,一个吊儿郎当的道士,一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狐狸和一个喜欢男扮女装的水灵。浮生,始于忘川,亦皆归于忘川。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方无忧

    方无忧

    一代楚国囯女,为弟执政三载,朝野称赞。为国远嫁他乡,遇良与不良人。以我之无忧,护你一人无忧。以我之无忧,换天下无忧。
  • 董郎顾

    董郎顾

    汉末三国英雄NO.1非曹操莫属。学霸周炯遭遇车祸一不留神来到汉朝末年,成为天赋异禀的神童董郎。且看董祀如何凭借灵活多变头脑开饭铺,建工场,泡美眉,造兵器,最终辅佐义父曹孟德兼并群雄统一中原,改写汉末江山中华历史……曹操收了吕布,郭嘉和周瑜长寿,三国必将是另一种结局......
  • 喑哑的声音(李洱作品系列)

    喑哑的声音(李洱作品系列)

    本书是短篇小说集。本书收录了《喑哑的声音》、《饶舌的哑巴》、《悬铃木枝条上的爱情》、《1919年的魔术师》、《堕胎记》等十五篇李洱的短篇经典。这些小说塑造了诸多知识分子形象。他们是多么切近于我们生活和存在的荒谬性本质,令读者读来,内心总是萦绕着凛然感。
  • 快穿夙愿清冷反派求抱抱

    快穿夙愿清冷反派求抱抱

    系统007总算找到一个靠谱点的宿主了,but,宿主你为何老是变成萌萌哒的小正太?哦不,我的系统心!当离槿身体再次缩水,系统却狠心把他踢进任务世界。片段一:离槿在押送男主的人面前一站,用脆生生的童音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男主来!”片段二:男主看着坐在他腿上的小正太,听见小正太对着电话里说:“天亮前,王氏集团必倒,不然就去南非挖矿。”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先进遗风

    先进遗风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