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仲天走回千骄的家,在那片菜畦里找到了千骄奶奶。
千骄奶奶正在菜畦里培土,远远的看见花仲天步行而来,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等花仲天由远及近,在自己身边停下的时候,奶奶才停下了铲子,坐在了地垄上。
“关于千骄……”丞相犹豫着开口。
“你看着花苗儿长的多好看啊”丞相话音未落,就被奶奶抢了白。
花仲天没有再说什么,静心等着奶奶继续说下去。
“这玉龙果长于极热之地,等开了花,再到冬天,就该枯萎了,来不及结果啊。不合适终是不合适,勉强无用啊。”
“江家奶奶,您……”丞相张口欲言,又被奶奶阻止了。
“不用多说什么了”奶奶对着丞相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我都知道,看你的表情,就全都知道了。”
“抱歉,我会对您和馨儿做出补偿的。”丞相微微欠身。
“唉,就知道这孩子我是留不住的,还给你也好,出生在鸡窝里的凤凰,早晚还是要回到天上的。我若是强留,反倒是误了孩子终生。至于补偿,我老婆子一个,已经半截儿埋进了土里,早晚是要闭眼的,只求你到那个时候,能好好照顾馨儿。馨儿生来也是个聪明的,有空多教教她读书识字,让她多懂些道理,到时候再个她找个好人家,行吗?”
老人家的心如她苍老的面容一样憔悴,这种离别,实在过于残忍。过了今日,自家孙女就要离开了,回到原本就属于她的生活里。
从此高门大院,便是生离,身份上的差距挖掘了一条鸿沟,阻绝了彼此之间所有的瓜葛,恐怕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面了。
“这是自然,在千骄心里,馨儿本就是自己的妹妹,好生照顾是理所当然的。要不老夫给您在城中置办个小院子,让您和馨儿住进去,这样千骄什么时候想你们了,还能见个面。”
“唉”奶奶抬头看了看自己破败的屋子,点头同意,“也好,只是这菜园子我要搬走,屋里的东西也要一样不剩的搬走。”
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是念旧的。奶奶在这屋子里住了近十年,虽然这房子刮风漏风,下雨漏雨,风一大了,就到处嘎吱嘎吱的响,实在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但是,这屋子里面都是这十年来的回忆,岂能说丢下就能丢下的。
“会有人来打点一切的,这点您放心。”丞相也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点点头。
“今天就让千骄在这里住最后一晚吧,明天一早,我会派人来接她回家。”
丞相说完,一拱手,就步行离开了。
奶奶望着丞相的背影,心里一片哀戚。
“不知道怎么和娇儿交代啊。”奶奶的铲子在土里随意的翻搅着,不一会儿,周围就已经不成样子了。
“奶奶”馨儿从屋子里哒哒哒的跑出来,“奶奶看见姐姐了吗?”
“姐姐不是去赏花了吗?有事的话,就去找她吧。”奶奶在围裙上擦擦手,摸了摸馨儿的头发,“馨儿以后要学会自己梳头发了。”
“奶奶没事的,姐姐说了,她会教我的。”馨儿也摸摸自己的包子头,咯咯的笑的很开心。
“奶奶,我回来了。”千骄这时候站在了篱笆外面冲着奶奶招招手。
“娇儿回来啦。”
望着娇儿身上的锦衣绫罗,珠花银钗。巧笑嫣然,美目流转。
奶奶从心底里涌上一股心酸,这孩子,原本就该是如此享受富贵人生的,却阴错阳差的吃了这些苦楚,能够回去,也是千骄这孩子命中的福分吧。
自己没有这资格去阻止,更不能挡了人家的福泽。这可是要死后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罪孽。
阿弥陀佛。
“奶奶,过了午,我想带着馨儿去看看玲花。”千骄走进菜园,拿起了竹篮子,里面有祭奠用的白花和香烛。
“是啊,转眼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新的一批夏天的花儿都开了,也该去看看玲花了,我记得那孩子最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了。”
“骄儿就是因为再回来的路上看见漫山遍野盛开的花朵,又想起了玲花,才想着去看看她的。”
“好孩子,想去就去吧。”若不去,就再难去了。奶奶这后半句,终是没有说出口来。
“好,馨儿,和姐姐进屋,我们折白花给玲花姐姐。”千骄对着馨儿招招手,扭头进了屋子。
“好,馨儿就来。”然后馨儿又哒哒哒的跑回屋子里头去了。
姐妹俩努力的这折白花,白花折起来并不简单,这每一步都有其中的讲究,每一步都要精心,这每一个折痕,都要带着虔诚的心,去抚慰死者的灵魂。
看着白花的数量差不多了,千骄领着馨儿走去了厨房。
这时候,炊烟已经升起,奶奶已经开始烧锅准备做饭了。
自从丞相出现在了这里,家里的生活似乎好转了很多,添置了许多生活用具不说,每日必有一餐可以痛快的吃些荤菜了。不似从前,十几日都见不了荤腥。
“不知为何啊。”千骄自言自语着。
千骄的确不知,花仲天为何总是到处帮衬着自己,若是仅仅只是丞相自己说的那样,举国百姓皆为官吏之所庇佑。那么,丞相总是关心这一家,也不太说得通吧。
不过至少有一点,千骄还是可以认可的,就是丞相的确如民之所议,是个百年难一遇的好官,只此一点,便是天下苍生之所幸也。
用过了午饭,千骄领着馨儿去了那棵神栖之木那里,去看玲花。
“千骄姐姐”
刚出了门,走了不远,就有人从背后叫住了千骄。
“阿金啊,有事吗?”
原来是总是和玲花一起来听自己讲课的阿金,当时千骄还在想,若是这样长大,让玲花和阿金结成夫妇该有多好。阿金老实勤奋,人也灵活好动,如果以后真能如玲花所说,谋个武官的差事,倒也是极好的生活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上天的神谕,岂是吾等凡人俗胎就能窥晓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