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有点礼貌，我可是你这一个月来的向导，你要是不尊重我，那些好玩的地方我就不带你去了哦。”
“我叫符澜澜，你可以叫我澜姐！快叫姐，否则我不带你去内城玩儿！”
“哈哈哈，师弟你真是傻的可爱，好啦我要去约清沅姐玩了，接下来的全靠你啦。”
那明朗如春的笑容似乎挥之不去，渐渐地和面前这个流着泪的少女重叠在一起。
她就是符澜澜，那个有些刁蛮任性，却又率直可爱的小丫头，那个成天偷懒三句话不离玩耍的女孩，那个以为连累了自己内疚得直掉眼泪的少女……
自己刚刚……竟然想要杀了她？
黎叶陡然清醒了不少，他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凝血秘法似乎感应到了他意识的复苏，不禁不安地挣扎起来，想要再度将他拖入杀意和黑暗的深渊。
黎叶不禁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没了未明气息时刻护佑魂海，自己的抵抗力真是弱得可怕，别人三言两语就差点让自己迷失了本心。
但自己以后还要经常和圣力打交道，却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依赖他人的护佑了。那么就拿这次的事情作为警钟，从此之后决不能再被圣力乘虚而入。
不然的话，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实力，还沦落到这样的境地，让别人看见实在有点丢人啊。
被压制到极点的道力陡然复苏，一瞬间逆流而上，配合恒光秘法和明昏秘法，共同镇压向血魄大海。
凝血秘法似是有些不甘心，还在寻觅黎叶心神的破绽，但此刻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谨守心神，情绪冷静得无懈可击，没给凝血秘法留出任何漏洞。
而化血玉、风影剑和魂海中的神魂玉也一齐震颤起来，共鸣间破开了克符咒石的封印，使得三大玄符被重新解放了出来。尤其是黑色的身符沉浮在丹田中央，流转出玄奥的气息，也压迫向凝血秘法。
片刻之后，弥漫在黎叶体内的血魄不得不渐渐回缩，最终不情不愿地退回了丹田，在身符的笼罩下暂且安静下来。
不过这种安静恐怕只是暂时的，若是给它合适的时机，它恐怕又会像今天一样爆发出来，但如何解决这道隐患，黎叶却至今没有眉目，幸好身符足够强大，还能勉强镇得住血魄大海。
七长老看到黎叶恢复正常，满心都是难以置信，他完全不能理解，明明一切都在向他设想的轨道发展，黎叶却硬是在最后一刻清醒了过来，这完全不合常理！
这个时候，他正好迎上黎叶淡淡的眸光，里面冰冷的寒意让七长老浑身一颤，不自禁地开口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你若是救了他们……”
“你还要重复一遍吗？”黎叶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七长老顿时被噎住，他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力气，此刻不禁摇摇头，难以理解地道：“疯了，真是疯了！你明明很清楚后果，竟然还一意孤行……”
黎叶此刻的心神异常冷静清明，思维也无比通达，闻言不由淡淡说道：“刚才顺着你的思路，倒是把我本来的目的给忽略了，我刚刚都忘记了去仔细想想，你身为天符族人，为何那么急迫地想要害死你的同胞？”
七长老心中一颤，莫名涌起不妙的预感。
“现在想了想，你不过是顺着这个机会想让我被圣力侵蚀，如果真按你的设想发展，他们四个死了虽然有点可惜，但能够解决掉我这个大麻烦，你应当是赚了。这不仅能让你活命，也能让你们的计划继续顺利实行，因为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不可能说出真相了。”
“天符族将继续被蒙蔽，你们将继续渗透发展，就像对木叶族的侵蚀一样。哦，说到这里，木叶族族长是我救的，你们在那里安排的计划似乎也因此泡汤了，真是遗憾。”
“原来……原来是你！”七长老震惊之后又有些咬牙切齿，这件事可是困扰了大人很久，没想到打乱了他们部署的正主此刻就在他眼前。
黎叶像是没看见他恨欲喷火的眼神，依旧淡淡地道：“所以我现在才反应过来，我最大的敌人始终是你们，为何非要纠结种族之争？换个思路的话，你们小心翼翼、费尽心机地在天符族中渗透，还不就是因为天符族的人并不认可柳神殿的存在么，否则你们何至于如此麻烦？”
七长老的满腔怒火瞬间化作了冰凉，听到黎叶这样的话语，他知道自己再说多少都没用了。
是啊，轮回盘之主是九夜大陆的人，又何必纠结在七晶八玉这里？天符族和人族的确争斗不休，但若是面对柳神殿的大举侵袭，他们若是感应到了深切的危机，肯定会放下仇怨一致对外的，就算人族喜欢攘外必先安内，但有黎叶主导，也不会让他们做出这样愚蠢的行径。
但是七长老还是不甘心，他死死地盯着黎叶，寒声说道：“可是那些死去的人族武师，他们的鲜血却是做不得假，随后的大陆战争，也不可能因为你这几句话就停歇！更何况，你劝得了这几个人，也劝不了老祖，老祖最恨的就是人族！”
黎叶的心神却已经不再泛起波澜，他只是平静地回道：“你说的，我不否认。但事有轻重缓急，我去过太多个大陆，都看到了你们的影子。就像这两块大陆上天符族和人族的宿怨，一柳和九夜的宿怨更加是永世无解。我最大的敌人，始终还是柳神殿。”
七长老听出了他话语中森森的寒意和坚决，心中不由更加冰凉，最终怨毒地说道：“你今日杀了我，来日大人定当为我复仇，你就等着你愚蠢的行为，为人族带来滔天灾祸吧，你一定会后悔的！”
黎叶完全无视了他，温润的道力如无声的细雨，涌入了符澜澜几人还有符末父母的体内，一点一点驱散了那些盘踞不散的圣力。
由于七长老已经虚弱到了极致，所以黎叶并没有耗费太大力气，他觉得有时候自己还是优柔寡断了一点，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形，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不该再犹豫来犹豫去了，不然反倒扰得自己心神不宁。
其实复杂的事情也可以变得很简单，就比如眼前这个看似艰难的抉择，他完全没必要那么纠结。
两个选择，杀，或者不杀。
黎叶不想去深究不杀引发的一系列后患，他只用知道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几个人，他完全下不了手。
符澜澜不必多说，符清沅也帮助了他很多，而且她身上和月羽泪隐隐相似的气质更让黎叶凭生一分亲切。符倾看似是个不太负责任的老师，但符文柱的设计却绝对精巧，他不过是表面严肃古板不近人情，实则把所有的关切都放在了心底而已。符赫呢，更是个面冷心善的人，和冷尘玉很像。
最重要的是，若不是为了救符末，他们根本不会来未灵沼泽涉险，但是呢，自己这个他们要救助的人，最后却反倒向他们下杀手，可真是个讽刺的结果啊。
黎叶承认自己不是个足够理智冷血的人，不过人世间很多事情，真的没办法纯粹由理智和利益来衡量，人在很多时候都是个感情动物。
就让自己天真愚蠢一次吧。
黎叶收回了外散的道力，因为所有的圣力都已经被驱除干净了。不过符末的父母还在昏迷，因为他们被侵蚀的时间有点久，需要慢慢恢复，不像符澜澜几人还有着比较清醒的神智。
没了顾虑后，黎叶风影剑轻轻一斩，七长老的脖颈上便多了一道血痕，他的眼眸中还残留着怨毒和惊惧，但他的那些计划抱负却只能去黄泉实现了。
黎叶看着七长老的尸体，怔怔地出了会儿神。他忽然有些不敢回头，只是轻轻说道：“你们走吧。”
身后良久沉默，好半天，符澜澜的声音才复杂地响起：“你……还要装成符末的样子？”
黎叶有些哑然，沉默了片刻后，便抬起手祛掉了脸上的伪装，再将丹田中符末给他的那块晶石取了出来，他整个人的气息顿时发生了明显的转变。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转身看了四人一眼，发现他们虽然神色各异，但脸上都带着浓浓的复杂。
符澜澜怔怔地看着黎叶，那是一张陌生而俊秀的脸庞，看上去很年轻，应该不比她大上几岁，而这个人族青年散去了符文，取下那块晶石之后，一身气息也变得无比陌生，完全就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或许没发生变化的，就是他那双清澈淡然的眼眸，以及那熟悉得或许再难忘却的清朗声音。
真是奇怪，这个人明明那么可恶地欺骗了她的感情，还是她最最讨厌的人族武师，可为什么……她还是恨不起来，甚至还有一些酸涩和感伤呢？
想到他刚刚被侵蚀了心神，那幽红双瞳冷冷望来的时候，自己莫名涌起的心痛……符澜澜一时竟是恍惚难言。
符赫和符倾对视一眼，也是无言一叹。他们决计想不到，这件事最终会演变成这样荒谬的结果，其实他们毫不怀疑，若是将黎叶换成任何一个别的人族武师，他们今天都逃不了一死。
只有符清沅轻轻地问道：“那真正的符末呢？”
“他死了。”黎叶看着脚下的地面，静静说道。
“你杀的？”符清沅自己都有些讶异自己的平静，她的语气一如往常，甚至毫无波动，只是不知为何，问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有点莫名的难过。
“是他们。”黎叶只是静静地瞥了眼七长老的尸体。事已至此，符末的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只用了几句话便讲明了前因后果。
虽然听起来是那么匪夷所思。
符清沅轻轻舒了口气，不知为何心里平静了不少，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的玄符……到底是如何凝结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