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符赫几人也眸光一凝,因为这件事情干系实在太大了,什么时候人族武师也能凝结出原初玄符了?是只有黎叶一个例外呢,还是别的人都可以……
他们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黎叶沉默了一下,方才缓缓道:“你们……可还知道玄门?”
玄门?符澜澜一脸问号,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东西,不过这名字一听就是人族的什么宗门吧。她扭头看了看符清沅几人,却发现他们的神色陡然凝固,表情无比严肃。
良久之后,符倾才声音有些干涩地道:“那段历史……早就过去了。”
是啊,十万年前,那是多么遥远的时光。天符族至今仍在的,恐怕只有老祖一人了吧。据说在那个时候,八玉大陆万众齐心,各族不相猜忌,共同应对外敌,现在听起来就像是完全不可能的神话一般。
不过有些事情,并不需要黎叶说那么明白,他点到玄门,三人心中也便猜到了。
虽然知道那段历史的,天符族中恐怕也就十来个,但他们却正好是那十几个人之三。据说天符族的天生符文之力原本不至于这么强大,至少不足以让当时的符印族成为大陆第一强族,而最初的九大玄符其实是玄门之王创造的。
但玄门之王,属于人族。
对于现在的天符族而言,这样的历史自然是禁忌,极力抹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再次提起。反正自从玄门之王莫名失踪陨落后,老祖就横空出世,以当时绝巅第八境的修为将符印族整合为天符族,并得到了九大玄符的传承,才铸就了今日的辉煌。
再后来,老祖开启第九境门失败,却因祸得福反倒登临圣天之境,更是将天符族带入前所未有的巅峰。但由于一些未知的原因,老祖极为敌视人族,所有手段政策都带着赤裸裸的歧视,两族结怨也由此而生。
想到那些事情,符倾几人不禁有些恍惚,看来面前的人族青年能凝结出玄符,应当是与当年的玄门之王脱不了关系了。怪不得他的玄符雏形能让圣符碑被颠覆,因为他所得到的传承……其实才是最正统的。
据说,玄门之王留下了很多东西,但其中最核心的一样,却不为天符族所得,那件东西究竟在哪里,或许只有老祖知道吧,又或许……她也不知道。
黎叶见他们若有所思,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阴阳印和八块道玉的作用他还不想那么快暴露出来。
“这次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黎叶指了指七长老的尸体,沉声说道:“而它的威胁性和严重性你们应该也很明白。”
四人深有同感,被圣力侵蚀控制的感觉决计不好受,甚至黎叶自己都遇到了危险。
“刚才我和他的对话你们应该都听到了,所以有些事情我也不必多做解释了。十万年前,柳神殿就入侵过七晶八玉大陆,如今他们显然又卷土重来了,而且但凡我去过的大陆都有他们的影子。只不过这里的高手比较多,所以柳神殿也更为看重,因此天符族身为这里的最强者,会经历最多的风险。”黎叶清晰明了地说道。
“木叶族被渗透得很厉害,连双生树都被侵蚀了一多半,不过那边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暂且可以放心。不过我没想到,天符族的情况也是如此危险,那个潜藏在暗中的人,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
符倾几人对视一眼,心中也是一沉。照七长老的说法,他上面还有一个未知的大人,可是……族中地位在七长老之上的,都是对天符族无比忠心的人物,平日里也没有半点异常,这怀疑来怀疑去的,何时是个头?
“要找出那个人,只能你们自己努力了。而且柳神殿的力量如此隐蔽,恐怕所有稍强点的族群都会有他们的影子,我不面对面看到,也很难察觉。”黎叶最担心的还是这个,明刀明枪的战斗凭他的实力已然无惧,但这样暗地里的交锋实在非他所长。
符倾沉默了片刻,直视着他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立即停止战争,先去一致对外,解决柳神殿的入侵?”
黎叶却摇了摇头道:“战争已经不可能停下来了,我还没有那么天真。”
符倾几人虽然地位不低,但光凭他们的话语权,却根本无法主宰天符族的意志。战火既然已经挑起,又怎么可能说灭就灭呢?就算天符族愿意停歇争端,被激怒的百族也会抓紧时间谈好联盟,趁势反攻洗血仇恨,到时候陷入生死存亡的就是天符族了,这一点符倾几人不可能想不到。
对百族来说,大局什么的都没有血淋淋的仇恨来的直接。柳神殿?那是个什么东西,距我们还很遥远吧,等他们真的来了再说,不然谁知道你们空口无凭嚷嚷着一致对外又是什么阴谋?
符倾几人听到黎叶的话也有些哑然,符澜澜却是忍不住想着,你要是不天真的话,那我们几个早就没命了吧……
这真是个奇怪的人,他看问题的方式好像和其他人族完全不一样,难道是因为去的地方多了,所以眼界也就开阔了?
符澜澜忽然对他的故乡,那个神秘的九夜大陆萌生了一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地方,才能造就一个如此特别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符倾在心中轻轻一叹,有种莫名的惋惜和遗憾。怪不得大长老对那个突兀出现的人族年轻强者无比欣赏,他还奇怪一向强势的大哥怎么可能会对人族武师另眼相看。
但黎叶就是这么一个例外,跟他相处在一起,符倾总会不自觉地忽略他的种族之别,这样的气质和族长倒是有几分相像,但这个年轻人却更多了几分平和与亲切,让人不自禁地感到信赖。
可惜啊,如果他真的是天符族人,那该多好……符倾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不禁有些哑然失笑,随后摇摇头将这样荒谬的想法驱逐了出去。
“战争短时间内不可能停歇,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应该放任柳神殿去渗透。天符族的事我无法插手,那个人……只能由你们自己找出,虽然你们有位圣天强者,但这种事已经跟纯粹的实力关系不大了,”黎叶在空间戒里找了找,翻出冥归给他的那颗黑色晶石,正色道:“你们如果肯相信我,就把这件东西收好,它能感应到圣力的气息,或许对你们有所帮助。”
符赫接过黑色晶石看了看,果然从中感应到了一种阴冷诡异的力量,就是圣力无误。
黎叶又运转道力,在虚空中凝结成一颗纯白色的结晶,与圣力的气息截然相反:“这个也送给你们吧,如果有人被圣力侵蚀,就把这里面的道力牵引出来。”
这回是符倾伸手接过,他的脸上顿时浮现讶色,因为这道力晶体委实纯净无暇,虽然温和明润,但那种天道一般的气息却让他的神力倍感压迫。
不过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这颗晶体中蕴含的能量其实只有圣玄六段,但其精纯程度却让他都有些汗颜。这岂不意味着,面前这位人族青年其实……其实还没有步入绝巅?
可是他怎么会强大到这等地步?就是因为这种天道般的力量吗?
符倾心中震撼,但脸上依旧是严肃郑重的表情,只是深深地看了黎叶一眼。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沉默得让人有些压抑。
哪怕是神经大条的符澜澜也抿着唇不吭声了,因为她明白该说的事情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就到了分别的时候,下次再相见……恐怕就是在战场上了。
她的心中不可抑制地浮起一抹伤感和难过,她隐隐有些想哭,可是她也知道,从今往后符澜澜不应该再这样脆弱。
最终还是黎叶打破了沉寂:“这些事……都跟符末的父母无关,还请你们好好照顾他们。”
符倾点点头道:“符末最先发现柳神殿的阴谋,他是有功之臣,他的父母我们自然不会亏待。”
黎叶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抬头缓缓扫过四人,轻轻说道:“那么,就此别过吧。希望诸位能将今日之事记在心里,来日在战场上也不要忘却……还有一些敌人隐在暗中。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他们才是最可怕的强敌。”
符澜澜听着他淡淡惆怅的声音,不自觉咬紧了唇,她很想说,不需要总有一天,现在,此刻,她已经明白了,柳神殿才是最大的敌人。
可是,除了他们几人,又有谁会信呢?在灾难没有降临的时候,人都是心怀侥幸的,天符族也不例外。
看着黎叶渐渐远去的身影,符澜澜只觉心里堵得慌,有些茫然,有些酸涩,但更多的却是无力感。
是啊,在大时代的洪流下,个人的力量是多么微薄啊,就连绝巅强者都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扭转全局的走向,黎叶能做到这一步,也已经很辛苦了吧。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光,很短很短,短的如梦如幻,但符澜澜此刻回想起来,却又漫长得仿佛一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她觉得黎叶很辛苦,而她不想让他那么辛苦。只是,一个化圣武师又能做些什么呢?
论头脑,她不如族中的长老,论天赋,她不如符清沅,论实力,她更是微渺得可以忽略不计。
或许她能做的,就是把他不方便做的事情做好,争取早日将族中的那个祸害纠察出来,免得更多的族人受害。
有些事情结束了,有些事情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