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无奈的说:“还真能。还有小姑父,四舅公没来,对不起啦。你知道我家一年都没来这么多客人,我爹也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
因为这句话我默默接受了这个大家庭寒冬般的考验,没有撂挑子。
还好没人为难我,都是善良的,友好的,尤其是他的大表哥,一个帅气有才的男人每天都买很多熟食卤味儿带上来帮我充数。
可是夏秋生啊,忙的要死,一会单位有事,一个电话,就扔下我走了。我内心悲凉啊悲愤啊悲惨啊,各种负面情绪万马奔腾着翻滚着。晚上他们吃饭的时候,我就躲进房间偷偷给我妈打电话。
再轰轰烈烈的爱情,一旦染指油盐柴米,生活终将归于平淡。所以我们的欢乐时光跟春晚最后一首保留曲目《难忘今宵》一样,停留在最开始的激情膨胀上。
第二十三节 磨合
像高反一样,我到这个二线城市也出现种种不适应。不适应周姐安排的店面工作,不适应麻辣的饮食习惯,不适应遍地方言,不适应夏秋生忙碌且让人提心吊胆的工作性质。
我负责周姐公司的人事招聘调动培训工作。用半个月重新修改完善了很多培训流程,工作日常制度。推行5s现场管理法。
从店员到督导到店长,每个店里都出现了排斥反应,浑水摸鱼的开除,滥竽充数的辞职一下子缺了人手,我又慌乱的开始招兵买马。
我有点淡淡的挫败感,毕竟是空降兵,大家很难一下子服从管理。周姐很赏识我的果断,一直鼓励我,好好执行我的商鞅变法,不要泄气。
我说:“她们都松散惯了,很难一下子严格起来,再给我一点时间。”
周姐问我:“你发现没有,在一线城市,比如北京,打工的里面云南人比较少吗?”
我点点头:“还真是的。”
“那是因为云南人有个外号叫家乡宝,不喜欢走出去,而且现在这边发展飞速,新领导班子上台后,开始大力改造城农村,所以这些孩子,很多家里有钱,只是年纪小,出来增加社会经验或者学手艺的。”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以前在北京,随便一个职位都是一呼百应的。在这边一个大石头都激不起波澜,可能这就是环境差异,我会慢慢适应的。姐姐放心咯。”
“姐相信你的实力,加油哦。”
我能用失落感倍增来形容最开始那一段磨合么。
不适应的冷清,无所适从。一度恐慌。很多北京的朋友以前的同事都上网找我,问我去哪里了,我都淡淡的笑,他们不相信我为了一个男人奔赴云南。
夏秋生有时候忙的几天见不了面,只能对着手机热烈的表达情感。
只要他有空,我都会央求他带我回去看夏叔叔。
虽然不善言辞,但是我知道老人是欣喜的,每次都买我爱吃的水果穿戴整齐的在楼下门口等我们。
素素在网上给我留言说,晓晓,要慢慢淡然,好好生活。如果努力了,收获的不是果实,是现实,我们也要笑纳。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还是在描述她自己。我不敢问她,清风还好吗?
夏秋生一有空就会来周姐的公司看我,有时候是匆忙的坐一会儿,有时候一起吃饭,他会在任何场合脉脉含情的看着我,笑意盈盈。
同事都说秀恩爱,死的快。
第一次发生争执是国庆节,他同事结婚,他第一次把我带到他的同事,朋友面前。
那个婚礼很盛大,我虽然做足了思想准备,安静的坐在那里,还是不断的有他的同事打招呼的时候诧异的眼神看我。
我听见有小声的议论,我还看见有人指指点点。我承认我不够强大。
新郎新娘敬酒的时候,花儿一样的新娘子,扬起幸福的小脸说:“夏哥,梅雪姐祝你们幸福。”
是的,我真的没有听错!
新郎脸色马上变了,拉拉新娘胳膊示意她边儿去,抱歉的跟夏秋生说:“对不起,对不起夏队,她不知道。”
夏秋生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哥们,没事,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祝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我把夏秋生面前的白酒抬起来一口干掉。
他拧着眉头,当着众人面把我揽在怀里,内疚极了。然后轻轻的说:“晓晓……”
我制止了他,我知道他要说对不起了。可是这是他的错吗,特么的跟我说对不起就能改变现状么?
我头疼欲裂。
夏秋生去邻桌给领导们敬酒了,我拿着手机出了酒店大厅,坐在厨房后门的台阶上迷茫的看着湛蓝的天,云卷云舒。
我怕我一低头就会有泪流出来。
李瑾气喘吁吁的找到我,什么也没说,在我旁边坐下来,递给我一沓纸巾。
“晓晓姐,我知道你难受,你别哭啊,你一哭秋生哥该难过了。”
“瑾,你知道吗?”我吸了一下鼻子,说:“我嫉妒那个梅雪,我在你们同事眼里就是个替代品对不对,所以他们才会用同情的眼光看我。”
“可是我还嫉妒你呢,我连替代的资本都没有哇,更何况,他是真的爱你,能看的出来的,我跟秋生哥搭档这几年,凭我对他的了解,一定以及肯定。”
那天晚上除了值班的同事,其他人醉意朦胧,约着去KTV不醉不归。
夏秋生是个脸皮薄的人,他不懂如何拒绝。我一万个不想去,可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还是强颜欢笑去了。
很多人,至少30个,很大的vip包间,他被同事拉着,喝了很多酒,也唱了很多歌,人声鼎沸,我当着他的面跟他的男同事夸张的嬉闹,然后玩色子,拼酒。
他总是透过重重人群,回头找我,我用刀子一样的目光注视他,哀怨着他为什么还不带我离开。
他摊开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用眼神暗示我再等一会儿。心里有股火在腾腾的往上冒。
有个很不识趣的胖子,腆着肚子坐我旁边,一下子把皮沙发压进去一半。饶有兴趣的要跟我喝酒,上下打量我,唏嘘着:“像,真像啊,哈哈。啧啧。”
我当时真是太敏感了,借着酒劲儿,我把一杯酒全泼他脸上:“像你他妈的,不说出来能死么?”
大家都回过头来,三十多人的包房一下子安静了,尴尬了,都傻眼了。
马上有人拽了抽纸给胖子擦拭,不停的说:“处长,处长你没事吧,喝多了,别跟小丫头一般见识。”
我也酒醒一半,拿着外套头也不回的往外逃。夏秋生在电梯下降到一楼的时候,堵在电梯口。
“一定要这样吗?”他拉住我的胳膊,强忍怒火。
“你不该带我来,你为什么要带我来?”我盯着他的眼睛,质问他。
“我原本以为我爱你,我们要结婚,这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吗?”
“你原本以为?你现在改变主意了对吗?”
“你能不咬文嚼字吗?”
“他们眼里,我是梅雪的替代品,对吗?”一股寒意窜到头顶,我还打了一个啤酒嗝儿。
“你为什么在意别人的眼光,我说不是还不够吗,这个坎儿你就过不去了吗?”
我们用了很多问号啊,很多问题事实上我们自己都没有答案,但是都脱口而出了。
当时在KTV一楼大厅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我已经泣不成声了。
“那既然这样痛苦,不如分手?”天地可鉴,我只是气疯了说的气话。
“那分吧,谁后悔谁是你儿子。”
“儿子?”我冷笑道,“我没你这么大儿子,你死心吧,我没打算嫁给你爹,给你当后妈。你记住你今天说话的话,夏秋生。”
这个笑话很冷吧。
我边说边后退,一口气跑到马路上,把泪雨滂沱,狼狈不堪的自己塞进出租车后座。那个速度很快的,有人来拦,可惜都错过了黄金时间。出租车司机就像专门来接应我逃跑似的,一脚油门窜出好远。
我报了宿舍地址,然后沉沉睡去。
之后我们陷入长久的冷战。我以为我们完了,如果是这样,我留在云南还有意义吗?原来情人之间都会吵架,只是吵架的方式不同,但是伤害都是一样的。
我又开始自暴自弃,酗酒抽烟了。
周姐知道以后居然张罗给我介绍对象了,什么官二代,富二代,拆二代,还有矿场王老五。陆续领到办公室,都被我一张性冷淡样儿的厌弃表情吓跑了。
这样过了大约一周,某一天深夜,我在天涯论坛看了一篇文,心里疼了一下。
大概意思是说,一对甜蜜的情侣,女孩静美出尘,男孩俊美阳光。那爱的浓郁,芬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好的俩人因为一点小事吵架了,三天没说话,女孩痛哭以为他们完了,结果第四天男孩打电话来说:“丫头,我们和好吧。有人说,两个相爱的人之间发生了矛盾,第一个转身的人就是他们感情上的天使。这次,让我来当一次天使。”以后,他们一直非常好。当然,还会吵架。只是吵完了,总有一个人会转身,转身之后,他们的感情会比原先还要好。
文的结尾说:美好的爱情大抵如此,总会有无数次的转身。只要感情的天使不死,他们的爱就不会泯灭。我转载到空间,我附加了一条感想:感情的天使不死,难道爱就不会泯灭吗?我知道夏秋生一定会看到的。看吧,我从内心里希望闷骚男能回到我身边。
准备关机下线的时候,qq右下角收到一条来自好友的评论:当初,我们的天使呢,它死了吗?评论者是谁,你猜。算了这时候就不互动了,我直接公布答案好了,是魏清风。我的心一怔,手哆嗦着,赶紧删了。
我不敢回答这句话,我不知道他是恰好看到,还是一直都有关注我的空间动态。紧接着他打了我的电话,寂静的午夜,刺耳的铃声响起。
“没想到,你还一直用北京的号?这可是漫游。”他略带醉意。
“嗯,姐有钱,这你也管。”
“你还好吗?告诉我。”
我不争气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挺好的,你呢,跟素素,你们在一起了吗?”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瞎操心。”
“你喝酒了吧?”
“嗯喝了点儿,睡不着的时候会小酌一点。你真的打算留在那边了吗?”
“我……”
“如果他对你不好,你就回来吧,毕竟北京是大城市,更适合你。”
“我们很好,好的不得了。”
“屁,你就编吧,我能去云南,去,去看,看看你吗?”他有点语无伦次的问我。这句话我知道他这么自尊心强的人如果没有喝酒是很难以启齿的。
“信号不好,听不见啊,困了,晚安。”
我匆忙挂了电话,心情好像吃了芥末,鱼腥草这些难以下咽的催泪玩意儿,又好像被灰尘迷了双眼,我抱着电话窝在沙发里脑子里全是魏清风询问的眼神,你还好吗,你还好吗。
是不是又有人要骂了,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不能释怀吗,折腾什么玩意儿,要吃回头草吗?
怎么说呢,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感情。你知道李宗盛写给林忆莲的很多歌有一首《爱的代价》吗?
他说,也许我偶尔会想他,偶尔难免会惦记着他,就当他是老朋友吧!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只是我心中不再又火花,让往事随风去吧!
名人都如此,何况凡夫俗子的我们。
如果你心里从来没有住过这样一个像老朋友一样让你心疼让你牵挂的人,说明你的感情世界还很空白。
你没有经历过别人的人生,就不要轻易做不合时宜的肤浅评论。
过了十月就到冬天了,我跟夏秋生一个月没有任何联系。我来云南也好几个月了,北京也逐渐在记忆中模糊。严寒酷暑在这个城市是不存在的,只是感觉干旱半年,潮湿半年。这里很多雨水,每场雨只有20分钟,太阳还在灿烂着,突然倾盆而至,没有任何前兆,刚找到避雨的角落雨戛然而止。一会儿太阳就从云层钻出来,好像只是洒水车刚刚经过。
雨后空气里满是桂花和木槿的味道。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到处都是方言遍地横行的地方,我严重感觉到格格不入,在跟夏秋生失联的日子里,除了工作,我不爱出门,不爱跟人沟通,常常在孤单的午夜惊醒,偶尔陪周姐去酒吧买醉。
我索性换了云南的手机号,我告诉了老余,刘宇,素素,魏清风,爹妈,唯独没有告诉夏秋生。
我偶尔跟老余打电话聊天。
跟刘宇两口子打电话贫嘴。
跟素素打电话欢笑。
还会跟,跟魏清风打电话问候。
怎么说呢,在那种情况下,他就如一缕清风,暖暖的沁人心脾。隔着电脑细细回忆曾经,看吧,有些人就是这么贱。怎么就这么贱。得不到的,暧昧着,怎么就那么好。
12月8号,那天早上我正在跟督导开会的时候,前台说有人找我。我出来一看居然是李瑾。她穿着警服,手托着警帽,有点威严,我有点欣喜,拉过她问:“你怎么来了?”
“快跟我走,急事儿。”说着拖着我的手就走,力气大的吓人。
“你说清楚啊,瑾,什么事儿?我在开会呢。”
“边走边说,时间来不及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别忘了我是一个警察,找个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那到底什么事儿,这么紧张?接生吗?我也不会啊。”
她按下电梯,一字一顿的说:“晓晓姐,今天是秋生哥的妈妈瑞秋阿姨的忌日。我们要在十点半赶到元宝山陵园。要不然夏叔叔他们就走了。”
真是给我出难题了,按道理我是应该去给阿姨献上一束花。
“我能换个时间吗?我,并不想见到夏秋生。”我倔强的把头偏向一边。
“如果他想见你呢。”
“不可能,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彻底,分了。哎,上次KTV事件你听说了吧,我泼了一个胖子一脸酒。是你们同事么,哼,我见一次泼一次。”
“那天我家里有事提前走了,如果我在,一定会拦住你,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你太冲动了,你泼的是我们处长,因为这个,秋生哥被穿了小鞋,这段时间被调离到瑞丽市哨卡值勤了。”
“什么,这么严重,以后都调回不来了吗?”
“临时的,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别紧张啊,他查车的时候跟毒贩搏斗受伤了,今天早上被同事送回的昆明,现在就在解放军43医院。”
我脸一下变的卡白,手心发凉,却张口说:“关我什么事儿。”
“那你继续嘴硬吧,我不说了。”
“算了算了,他怎么那么不小心?伤到哪里?还被送回来的,不能走路了,昏迷了,腿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