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来得及去,具体的不清楚。”她重重叹了一口气。
“师傅停车,快停车啊。”趁红灯我跳下车,回头对李瑾说:“我去43医院,你去陵园替我给阿姨献束花儿,说说话儿。”
“喂,喂,你去综合大楼3楼外科ICU找他……”话没说完,红灯变绿,车开走了。
“ICU?重症监护室?这么严重?”
到医院上楼梯的时候,我的脚想被灌了铅一样,走不动,每一步都那么艰难,我害怕看到一个残缺的人,我更害怕失去他。难道我的诅咒灵验了,观世音菩萨求求你不要那么灵好不好。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活蹦乱跳的,我的心都要疼死了,脑子里都是他的各种眼神,表情,动作,对白,我真该死,我为什么要跟他吵架,为什么?我不是答应他妈妈要好好照顾他的吗?
护士告诉我从走廊走到头就是外科ICU病房。
我踉跄着挪到跟前,门被反锁着,推不动,门上有玻璃,里面有医生和护士背对着我在监测各种仪器。床上躺着的是一个被绷带裹成木乃伊的人的形状。身上到处都被插满管子。
这是断腿了?还是中枪了?还是毁容了?大清早,空荡荡的走廊没有一个人理我啊。
一颗心就碎的稀巴烂。
我颤抖着已经不能说话了,我扶着门的把手,软软的就瘫坐到地上。我撕心裂肺的哭起来,毫无形象可言,惊天地泣鬼神。
有人拍我肩膀。
我推搡了一下:“对不起医生,让我哭一会。”
纸巾递过来。
“请问,你是夏秋生什么人呐?”我听到一个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
我心如刀割,脑子都不好使了,但是清醒的想,果然很严重,医生都知道他的名字,是要叫家属签病危通知么。
我死死的盯着里面那个木乃伊语无伦次的说:“医生,我是他女朋友。他不会死吧,求求你们救救他,他爹就只有他一个儿子。”
“咳咳,让你失望了,傻丫头,夏秋生死不了。”
这声音为毛这么熟悉,天籁之音啊,我一抬头就看见胳膊上打着石膏吊着绷带的小夏子。
“怎么回事?”我的哭声戛然而止,用袖子蹭了蹭脸,迷茫的问。
他伸出那只健全的右手,拉我起来。我迟疑着,打了他一下,然后自己拍拍屁股灰站了起来。
“就是骨折而已,是我自己不留神没防备,本来可以避免,以我的身手,对付十个八个坏人没问题。”
“李瑾个二货告诉我,你在ICU,我还以为里面那个人是你呢。”
“我在旁边的骨科门诊。她刚才打电话给我了,让我到ICU门口等你,这个牌子醒目,好找一点。”
“你俩合伙欺负我。”
“你穿这么正式。”他打量着我的黑色小西服,短裙套装:“小样,是不是以为我死了,奔丧来的。”
“呸呸呸,乌鸦嘴,这是我的工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李瑾拽出来了。”
他说:“挺好看的,制服诱惑。我疼的一夜没合眼,陪我去车里眯会儿。”
“你都这样了,还开车来的?”
“同事开的,停地下车库了,我放他假去见女朋友了,下午来医院接我去陵园。”
“嗯,你吃什么?我去买。”车里后排座位很宽敞,夏秋生眯起了眼睛,托着下巴专注的看我。
“不许去,我要吃你。”
“讨厌啊你,我看看,除了胳膊,还有哪儿受伤了。”
“还有那里。”
“那是哪里?”
他伸长脖子,朝下面努努嘴。
“是吗?”我马上心领神会,一下拉开他裤子拉链,伸手进去隔着内裤摸了一下。
那哥们斗志昂扬的抬头向天。他还非常配合的从嗓子里“哦”了一声。
我恼羞成怒:“你敢调戏姐。”
“看我受伤的份上,让我调戏一下呗。”
“你手都受伤了,还不老实。”
“哎,手受伤有关系吗,我哪一次是用手满足你的。”
“你……”我一下羞红了脸。捶打他的胸脯。
“宝贝,快上来。”
我半推半就就被他一把托着屁股就坐到他腿上,一步裙已经掀到大腿根。他的右手开始不老实,扯掉我的小外套,然后伸手在我衬衣里游走。
这就是传说中的车震么。
这是医院地下二层的车库,安静的要死,车窗是墨色的,能从里面看见偶尔有车驶入驶出,停车的位置一面靠墙,一面能观察四周的动静。
“不要。等下有人来。明天要是被云南电视台《法案故事》栏目曝光,云南缉毒英雄夏秋生同志因公负伤打着石膏在医院停车场被强……”
他羞涩的笑了,轻轻的说:“应该《十分动情》才对,跟女友车内约会忘情车震,激情无限,被路过群众偷拍。嘿嘿,快来让我好好看看我的宝贝怎么又瘦了。”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声泪俱下,呜呜的哭了。
“我怎么舍得不要,我调去瑞丽了,工作不能带电话,但是我每天晚上都有给你发短信好不好?你关机了。”
“是不是你人品不好被移动屏蔽了。哦不对,不对,是我换号了。”我挠挠头抱歉的说。
“你换号了?早说啊,浪费我这么久的表情。”
“你不是说谁不分手谁是儿子么?”
“我叫你妈你敢答应吗?”
“那有什么不敢,叫,快叫。”我挑衅的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说。
“我要去你们公司,当着周姐还有员工的面儿叫,嘿嘿。如果你嫌不过瘾就去南屏街拿着扩音器叫。”
“我让你叫,我让你叫。”我开始咯吱他。
然后就紧紧被他用一只胳膊抱住,用脸颊摩擦我的头发,我被他挑逗的满身的欲火,犹如失而复得的宝贝,我有点报复怨恨样的狠狠的咬了他肩膀一口,他“啊”的叫了一声,顺势进入,我就像发情的小猫一样蹭他,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也许是在车里,感觉不一样,所以惊险又刺激,很快就同时到了高潮。
整理好衣服,听他说了很多煽情的话,感觉筋疲力尽,就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二十四节 亲家
我们闹分手的事情就这样因为他的受伤,和解了。
我是一个敏感又记仇的小女人,心里到底还是生了间隙。无论他有千般万般好,每当我们闹矛盾我还是会想起在KTV大厅他寸步不让,借着酒意说谁不分手就是儿子的醉话。仿佛那些好都写在了沙滩上,那些坏都刻在了石头上的。
那几个月我去考了驾照,夏叔叔真是把我当亲闺女啊,拿养老的十多万块钱给我买了一张车。每次我跟小夏子闹别扭,他都陪着我绝食,然后各种数落姓夏的混小子。哄好后就催我们早点结婚,他急着抱孙子。
真是生活在蜜罐里的一段日子。关的时候大家开始置办年货,我开始想念爸妈。
年龄越大越觉得离父母远是件揪心的事儿。虽然有电话,有电脑,知道他们一切都好,还是惦记。小夏子到底看出了我的心思,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爸妈打电话,说服他们来云南过年,一开始他们不舍得钱,死活不来,不知道小夏子到底怎么费尽口舌游说成功的,订了机票才告诉我。
第一次坐飞机出远门啊,来看闺女啊,我妈的心情应该是非常激动的。来之前再三跟我确认飞机上可以随身携带多重东西。我告诉她是每人40斤。小夏子值班,我自己接机。飞机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了,冬季昆明的深夜还是寒意逼人的。我的老爹老妈当真是老了,几乎是最后走出来的,我的脖子都要酸死了,在出口的地方远远看着他们缓慢的随人群走动,走近一看俩人均满头大汗。
我问我爸:“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他把两个提包放在地上,大口的喘气,停顿半天说:“下了飞机还要走两里地才到出口,真远。真累。”
我伸手接过我老妈提的行李袋,才发现我根本没有拎起来,太沉了。我吃了一惊,说:“不是有推车吗?你俩怎么不用?”
我爸跟我妈茫然的对视了一下,异口同声的说:“不知道能用啊。”
我问我妈:“都带的是什么东西啊?你俩这是给我置办的嫁妆吗。”
她说:“都是外面老家特产啊,我和你爸特意给你未来公公家准备的。”
到家后她忙前忙后的整理,一边跟我叨念灌肠带了多少根,腊肉带了多少斤,糍粑带了多少块,还有很多在这边没有的特产,零食。
收拾好后骄傲的跟我说:“晓,你知道吗,出门前我称过了,刚好4个行李袋,每个20斤!”
我的亲娘哎,这是搬家的节奏!
这种场合下我爸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他就是路上负责保镖,到家负责收拾的那个杂役,用他的说法是我妈的私人贴身助理。
刚好美容院放假了,跟我一起住宿舍的督导都回家过年了。我们好好收拾了一下房子,跟家里的感觉一样。冰箱被塞的满满的。而我的心,我的眼眶也瞬间被堵的满满的。
第二天一早,夏秋生下了夜班,赶忙来宿舍找我们。第一次见丈母娘老岳父的他羞涩极了,不停的搓手。
进门一激动直接说:“爹,妈!你们吃饭了吗?”
这给我妈乐坏了。仔细打量,一会挠耳朵一会托腮帮子,左看右看。不住点头,不停的朝我爸使眼色。难怪有句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接下来的几天,小夏子调了班次,只要有时间就会陪三位老人到处走走,看看海鸥,山茶花,爬山,逛动物园,博物馆,石林,九乡,买年货。我勤俭了一辈子的妈哎,她怕花我们的钱,每次出门玩儿她都要阻难一下,最后被胁迫一起出去。回来的时候就说,不好玩,以后再也别出去了。还要算一笔账,今天门票多少钱,吃饭多少钱,油费,过路费等等。但是那些拍回来的景区照片她总会一遍遍的看,然后眉飞色舞的跟我说,你瞧,真好看。
夏叔叔说,这是我有史以来最开心的一次过年。
每天晚上我妈都坐在沙发上一边缝补纽扣一边陪夏叔叔聊天。因为语言不通,我只好从中翻译。
年三十吃过年夜饭,等着看春晚,夏叔叔穿戴一新端坐在单人沙发上说:“举国欢庆,咱们家齐聚一堂,开个会吧。”说着拿出一个存折,放在茶几上。
我被这正式的气氛搞懵了。
叔叔说话语速有点快,今天语调也不对,显然喝了点酒有点激动。我赶紧用胳膊碰碰我旁边的小夏子:“叔叔说了啥快翻译一下。”
小夏子楞了半天,说:“爹,你重复一遍,我也没听懂呢。”
夏叔叔操着昆明方言说:“哎呀,我为了亲家能听懂,特意说的普通话啊。”
我们一屋子人都面面相觑,然后肚子都笑疼了。
小夏子说:“爹你还是说方言吧,至少我跟晓晓能翻译啊,你这普通话一说,全家都没一个听懂的。”
我翻译给我爸妈听后,他们也被夏秋生他爹逗乐了。
叔叔说:“这是八万八,给亲家的彩礼钱,家里条件就这样,就怕委屈了晓晓啊。”
我一下子惊呆了。
勤俭朴素善良严谨的夏叔叔居然这么土豪,先是给我们买了张车,然后又给了八万八彩礼,你瞧瞧这数字多吉利。
我知道这肯定是他最后一笔养老钱了。
我妈虽然听不懂叔叔说啥,但也知道是存折,拿起来看了看说:“这是干什么啊。”
我一把抢过来推到夏叔叔面前,翻译给他:“我妈说,彩礼不要了。”
叔叔又递过来,责怪我说:“是给亲家的,晓晓你别拦着,你爸妈养你这么大不容易。”这句话说的很慢,我妈听懂了。
我妈说:“谁家养孩子都不容易,但是彩礼钱我们确实不要了,两个孩子过的好就行了。我跟他爸爸来之前有点担心她嫁这么远,现在完全放心了,晓晓到你们家,您就当自己孩子一样好好管管,犯错,您尽管教育。”
我正琢磨怎么翻译更好听一点,小夏子一字不落的学舌给了他爹。
我爸得到一个出场机会,没有台词,只是点头,表示对我妈发言的拥护首肯。
最后那钱啊,差点忘记交代了,我爸妈添了6万,全家一致同意给我和小夏子购置新房首付款,剩下的用他的公积金贷款。
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最害怕离别这一天。
年初十,我爸妈就要走了,说十全十美吉利适合出行。头天晚上辗转难眠,早上闹铃响,客厅的灯已经亮了,我爸在整理东西,我妈在洗手间,我爬起来坐在沙发上心里空的一无四处。
我说:“爸妈,我就不去送你了,你们自己路上注意安全。”
我爸说:“晓晓,我跟你妈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身体。”
我妈走到楼道又跑回来跟我抱头痛哭。小夏子也差点流泪了,拍拍我的肩膀,轻轻的带上门。
我也想去送,他们都不让我去。我妈怕我在机场哭天抹泪。屋子空荡荡的,我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想起很多往事,爸妈送我上学,到学校给我送米,工作后送我去火车站,过年在我下车的地方等我回家。那种离别的酸楚,平时神经大条惯了的人,也忍不住肆意的放声大哭。
然后我就打了一张车,跟在他们后面。到机场进站口到底是被发现了。
我红着眼睛嘱咐爸妈:“我真不进去了,你们拿好身份证,我就站这里看你们换登机牌,过安检。”他们一直回头看我站在门口,等到我觉得他们已经进安检门以后,我急切切的朝着他们走的方向追过去,转角处父亲提着行李,母亲跟在后面一遍遍的回头张望。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远嫁的姑娘们你们还是考虑清楚吧,反正我被自己打败了。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
爸妈到家后,我打电话撒娇说:“妈,我咋又想你了。”
我妈叹气说:“没有什么大事情以后就不去了,路费贵,也远,如果在一个市随时都可以去看看你,可是……”
我说:“那你咋没阻难了?”
我妈说:“哼,我再也不会上当,我的阻难只会让你离我和你爸更远。我已经感谢上帝你没找个老外。”
说这些的时候,我沉默了。一丝酸涩,好像长大了,试着慢慢的体会他们的心情,觉得听进去了,不像孩子时代那么浮躁。开始静下来换位思考。将来我老了,我也会希望孩子留在我们身边,哪怕近一点,也好。
再说小夏子,从机场回来,看我失魂落魄的小可怜样儿,抱着我的肩膀莫名其妙跟我说:“亲爱的,我的工作有点危险,早出晚归你介意吗?”
我想了一下,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