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汤的味道很淡,但也不难喝。
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陈毓馆觉得有些晕晕乎乎。可是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虞舜夫在会这么短的时间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她问:“舜夫,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孩子吗?”她紧张开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哪怕……哪怕他说“是”,也好啊,至少现在关心孩子,就是关系她啊!可是久久的,他都没有回答,只是含着微笑,紧紧望着她。她看着他,越来越觉得这种笑太过诡异,后背不觉起了一阵凉意,担心说:“舜夫,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说话,我觉得好害怕。我……”腹中突然绞痛,陈毓馆面色一白,抓住虞舜夫的袖子:“好痛!”
虞舜夫甩开她的手,不慌不满地站到一边:“来人。”
似乎早有准备一般,房外冲进来两个婆子,侍女们也已经将盆子和水准备好了。
然而陈毓馆压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些人进来做什么,但她感觉到不妙,可还是对虞舜夫存了一点希望:“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肚子会疼?舜夫,是不是我的孩子……孩子怎么了?”
不同方才的柔情,虞舜夫冷冷望着她,说:“你刚刚喝了红花汤,这孩子是留不住了。”
红花汤!留不住!陈毓馆诧异地瞪大眼睛,她深爱的男人,难道就如此厌恶她,就连他们的孩子都不想生下来!方才那一切,都是他骗她的,她竟还痴痴的以为他的心回来了,真是可笑!可笑至极!身上之痛哪里还比得上心裂之痛,陈毓馆嘶声裂肺冲他大吼:“虞舜夫,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本宫是一国公主,你竟敢杀本宫的孩子,我要你赔命!”
虞舜夫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来处理堕胎的老婆子把她按在床上,好生劝:“公主殿下,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你肚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要不然连你都会有危险!”
她死死盯着他离去的方向,腹中如刀搅般阵痛袭来,“啊!”她大叫,刚一喊出口,婆子就把一块干净的帕子塞在她嘴里,以防咬到自己的舌头。陈毓馆很痛苦,她想要痛骂,痛骂那个负心汉狠心人,骂他不得好死!身体上的痛已经让她麻木,直至晕去。晕晕沉沉的,好像自己浮在一片云上,她看见巍巍皇宫,看见少时的自己在万千宫女的陪同下在御花园里嬉戏。她是当朝公主,一国公主啊!
妘璃在厢房,进出受禁。不知道陈毓馆那边的情况如何,但从窗外走过侍女的话里,她愣是捏了一把汗。
“驸马爷可真是狠啊,先是送公主玉簪衣服哄她开心,后面就让她喝了红花汤堕胎。刚刚我往房里看了一眼,盆子里全是血水,看来孩子是保不住了。”
“废话,喝了红花汤,孩子绝对是没有了。这公主的孩子也是驸马的孩子,驸马就算跟公主怄气,也不该如此。他就不怕传到皇上耳朵里去。”
“驸马也是够大胆,换做旁人绝不敢如此啊。”
自有孕之后,妘璃便十分注意身体上的保护,这红花她当然也知道,此花具有活血化瘀之效,孕妇是万万沾不得的!可从侍女的话中,虞舜夫居然给陈毓馆服了红花汤!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再怎么说,陈毓馆肚子里的是他的孩子,他竟敢这般狠心!妘璃恨得牙痒痒,又对陈毓馆愧疚不已,怀孕之事是她向虞舜夫抖露的,若非是她多嘴,兴许这孩子还能渡过此劫……如今的虞舜夫,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在旁人眼中,只当他们是怄气,可谁又了解这其中致命的阴谋。
正想着,看守在院中的侍女出声请安,是虞舜夫来了。
妘璃抚上自己的肚子,陈毓馆的孩子已经没有了,想必……他也不会放过她吧。
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虞舜夫站在门口,平静的目光落在妘璃身上,也不知在想什么。而后,他进屋来,一步步向她靠近。妘璃镇定神色,铮铮看着他,道:“当初是谁不顾一切的要娶她?现在你骗她喝红花汤,你良心过得去吗,那可是你的孩子啊!”
而他的眼中波澜不惊,仿佛那根本不管他的事一般。他伸出手,抚向那张朝思暮想的小脸。妘璃将脸一偏,转步远离他。他看着她,也不再靠近,不紧不慢开口:“权宜之计,我不想爬的那么累!我只想要她的权和位,我要她的孩子干什么?我承认我有过后悔,让陈景佑趁虚而入,但是我又不后悔,因为你终究会回到我的身边,我有这个把握。我当然也明白,权利越大就越重,欲望越大也越重的道理。所以这两个压在我身上,重得我透不过气来,我必须马上摆脱这种压力,所以我选择了她,我才能平步青云。可是我心里所爱的,至始至终唯有你一人!我和当初的我一样,或许我对任何人的感情都有可能参假,可唯独对你没有。”
这些话,如今听到妘璃耳中只觉得恶心,她冷笑着:“你有再大的权利又能如何,你辜负身边的人,他们都会一一离你而去,到最后得到的还剩下什么?你看看自己已经变成什么样子,就知道你只剩下了什么!”
虞舜夫却是咧嘴笑开,大步一前握住她的双肩:“我知道我剩下什么,我还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妘璃厌恶地往后退步,肩上的手却越抓越近,她愤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虞舜夫抓着她,用力往怀里一带,薄唇抵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我说,我们的,孩子。”他反手握住她捶打在胸口的小手,继续,“据我所知,你跟他新婚一月,也冷战了一月,他根本就没碰你。而你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算起来就是新婚那月所怀,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冷落于你吗?”
新婚那一月……是妘璃最不想提及的,可那都已经过去了啊!可是虞舜夫却偏偏知道的一清二楚,妘璃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又厌其胡说八道,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许是太过气愤,手臂不受控制板往前一甩,“啪”一声,红彤彤的掌印落在男人的脸上。妘璃气得发抖:“闭上你的嘴,无耻!”
手指碰了碰发疼的脸颊,眼中闪烁恨意,虞舜夫冷笑道:“我无耻,他才无耻!他霸占着我的女人不放,他不无耻,不该死吗!”他向前一步,重新抓住她。妘璃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亦是恶狠狠盯着他。大手抚上她在腹上的小手,捏着她的手掌跟她一起贴在微圆的肚上,对她说:“你放心,我不留她的孩子,但我会全心全意留你的孩子。因为这孩子不光是你的,也是我的。那天晚上,你穿着红嫁衣,很美。你的右腿上有一颗小痣,可爱极了。你的守宫砂,是因为我才消失的。我们彼此相拥,就想刚刚认识的那样,心里是纯粹的,只有我,只有你。”
妘璃再也听不下去了,捂住耳朵大喊:“不是你,郡王府戒备森严,怎么可能会是你!”可是……为什么他会知道她身上的特征,为什么陈景佑那一天之后对她那样冷漠,又为什么……当她发现怀孕的时候,陈景佑会闷闷不乐?这些她都不知道,现在甚至连自己怀着的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
主卧院中,门外守着几个侍卫。陈毓馆做了一个又长又沉的梦,醒来的时候婆子已经走了,只有两个侍女站在床边照顾。手掌覆上平坦的小腹,还有些作痛,心里空荡荡的。她撑起身子,侍女忙是劝道:“公主殿下身子未愈,不要轻易走动。”
愈?她还能真正痊愈么?
不顾侍女劝说,她穿上鞋子,披上外袍。腹中之痛一步步加剧,犹如她心头之痛一般,一层一层,越来越烈。她拿起铜镜,细细端详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愁虑满眉。就是这样的自己,才会被人踩在脚下,不知珍惜!她苦笑一下,眸中生出一丝凌厉。她放下镜子,昂首挺胸,缓缓打开大门。
屋外,侍卫被她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公主殿下,驸马有令,你不能出去。”
冷厉的目光直直落在侍卫身上,陈毓馆顿声道:“驸马?有本宫才有驸马,这里是公主府,理当以谁为主?”
侍卫相视一眼,还是畏惧虞舜夫的威信:“这……公主殿下,你不能出去。”
陈毓馆大袖一拂,一步一步下来台阶:“哼,你们是什么东西!本宫连驸马都不怕了,还会怕你们几个狗奴才?莫不成,你们还想要本宫的命不成!”
“不敢!”侍卫低头跪在地上。陈毓馆到底是公主,哪怕虞舜夫敢得罪,这些做奴才的为求保命,也是不敢得罪的。陈毓馆皱着眉,嫌恶地扫了一眼,缓缓往院外走去。先前的容忍,都是因为她对虞舜夫还存有一点希冀,可如今……不需要了。她要拿回属于她公主的骄傲!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凌驾在她之上!
原本在院子屋内的侍卫和侍女别无他法,只能跟在她身后,陈毓馆也无心跟他们继续纠缠。府中路过的侍女见到她皆是一阵吃惊,随后立马退至一旁,弯腰低首,很是乖顺的样子。陈毓馆冷冷地瞧着这些假情假意之人,这些侍卫侍女中又有多少忠心于她的呢?衷心的人,早就被惨死在乱棍之下,公主府哪里还是公主府呢?
她停下脚步,向前面的侍女勾了勾手指。侍女低头缩着脖子上前,小心翼翼行了个礼。陈毓馆说:“带本宫去见郡王妃。”
侍女面色为难:“公主殿下身子未愈……”
“啪!”
一记清脆响声,周围的侍卫侍女齐刷刷跪在地上,挨了一巴掌的侍女红着半边脸颊,也不敢去摸,忍着眼泪颤声说:“郡王妃在东厢房,公主殿下请随奴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