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德半阴不阳道：“原来皇上您还是在意的，不过，既然您已经沦为阶下囚，那就乖乖做老夫的傀儡，否则，老夫一不高兴，做出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来，皇上可就别怪老夫了。”
“你……”元彻是何等聪颖之人，立刻便听出了夏明德的话外弦音，“杀了一个城的人还不够吗？北狄虽说是异族，宰相大人也不至于要赶尽杀绝吧。”
夏明德呵呵地笑，对元彻的责问，丝毫也未放在心上，“老夫可没有皇上那般心怀天下的胸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有的胡人，都要赶尽杀绝，包括……清儿在内。”
平静的心湖，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荡起波涛汹涌，“她可是你的侄女！”
“侄女？”夏明德想听到什么笑话般大笑起来：“我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牺牲，更何况是侄女，再说，我杀了他的父亲，又抢了她的母亲，她自然恨我入骨，留下她，必然是个祸患。”听着元彻代表愤怒的急促呼吸，夏明德话音一转：“不过，若是皇上肯老老实实地配合老夫，我就饶她一命。”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关系着天下苍天和心爱的女人。
心中有悲戚的叹息缓缓溢出，心脏仿佛也被撕咬得千疮百孔。他元彻向来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像这样左右摇摆不定的时候，几乎没有，可在面对这同等重要的两面抉择时，那种难抑承受的压抑，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好，朕……朕答……”终于做出一个背弃所有伦理纲常的决定，绝望的同时，也生出隐隐的欢喜来，再多的骂名和惩罚，都由自己一人来承担，只要她平安幸福，一切都值得了。
“宰相大人。”后面的半句话，却被城楼下一个洪亮清泠的声音打断。
诧异地看去，只见夏清独自一人，站在城楼之下，目光灼灼看着城楼上的夏明德。
夏明德亦是满脸迷惑，“你找老夫何事？”一边问话，一边四处警惕着。
城楼内的火已经被扑灭，一股股烟尘和焦糊的气息，弥漫在清冷的空气中。
城楼下的女子面目沉静，浑身像罩了一层带着寒霜的阳光，温暖而冷厉。
那温暖，是对着那个同样面目沉静的男子，冷厉，则是针对他夏明德的。
夏清驱马前行几步，扬声道，“我有几句话想对宰相大人大人说。”
对于她的莫名而突然的举动，不但夏明德，连元彻亦觉得惊疑不解。似在犹豫，夏明德没有回答夏清的请求。
“怎么，大人连我这样一个区区弱女子也害怕吗？”知道夏明德心思缜密，这样关键的时刻，必然不愿节外生枝，夏清于是下马，对着城头上的人冷笑嘲讽，不断以言语激将。
此方法果然有效，见她确实是一人前来，夏明德也不再防备，将元彻点穴捆绑起来，命人严加看守后，便亲自步下城楼，将夏清迎进城门。
看着从容走向自的夏清，夏明德似笑非笑道，“元彻不惜以身犯险，冒死将你救出，你却主动再入虎口，不知元彻知道后，会是怎样一番懊悔失望。”
夏清根本不予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干脆得直奔主题：“我今日来，是要与你谈个交易。”
“交易？”夏明德蔑然看着她：“你怎的如此没有自知之明，枉我以为你聪慧绝伦，竟也是个愚人。”
“你凭什么认为我没有自知之明？”夏清反问：“既然我敢来，手中必然握有重要筹码。”她忽而一笑：“宰相大人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夏明德冷着脸道：“你能有什么筹码？只要本相一个命令，便可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对面夏明德的狠厉，夏清从容依旧：“还是听我说完后，宰相大人再做决定为好。”她抬头看了看城楼的方向，道：“首先，我要你先放了达兰泰。”
“什么？”夏明德先是一怔，随即大笑起来：“笑话，你当本相是傻瓜吗？”
“宰相大人稍安勿躁。”夏清目光熠熠，说出的话虽然听来有些可笑，但那眼神，却严肃得令人不得不认真对待。
“有什么话就一次性说完。”
夏清赞同地点点头，“好，既然宰相大人如此爽快，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她侧身，抬手一指城门外：“宰相大人请看，此时此刻，北狄大将斛律楚邪再做什么？”
虽不明白她的意思，夏明德还是照着她所说，举目朝远处看去。
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整齐军队中，不知为何，竟然起了骚乱，而这骚乱，正是由斛律楚邪引起的。
有些不太明白，不由自主问：“他在做什么？”似乎是一群人拼尽全力，在阻止他做什么事。
夏清平静回答：“他想来救我。”
“救你？”
“没错，他担心我独自一人前来，会遭到大人您的毒手。”
眼眸一眯，如毒蛇般危险的目光，落在夏清脸上，夏明德逼近她道：“说实话，你此番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夏清缓缓弯起唇角，看着夏明德那紧张戒备的神情，差点笑出声：“这就是我的筹码啊，宰相大人难道没有察觉出来吗？”
眉头一拧，夏明德仔细分辨夏清话语中的意思，他本就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人，略一提点，立刻大悟道：“你想用自己交换北狄的王？”
“没错。”
“不可能，老夫不会这么傻，一旦将北狄的王交出去，便再也没有能够牵制斛律楚邪的筹码。”想也不想，夏明德断然拒绝。
